3.第3章
?老房子里掛著的窗帘就是薄薄一層棉布，根本談不上什麼遮光。
夏天天亮的早，顧盼八點的時候終於受不了照在眼皮上的燦烈陽光，無奈地翻身下床。
怪不得她三十歲的時候老顧會念叨，她小時候都從來不睡懶覺，原來不是她不想睡，而是客觀條件受限。
顧盼走出卧室后，驚訝地發現，餐桌上竟然擺著早飯。
豆漿、糖片兒還有一個茶葉蛋。
家裡只剩下顧盼一個人，顯然是老顧特地出門買了一趟早飯，放到家裡后，才出門去上班的。
顧盼嘖嘖稱奇，別說她的中學時代，就連她上小學的時候，老顧也都是早上給她幾塊錢，讓她在路上買點東西吃。
給她買早飯的次數，一隻手絕對數的過來。
顧盼一邊大口咬著糖片兒，一邊想到，老顧肯定是因為昨天晚上的那聲口哨不好意思了，想要裝出一副靠譜爸爸的形象。
嘖嘖嘖，欲蓋彌彰。
顧盼兩口糖片兒下肚，眼睛就亮了，油炸的糖片兒中間薄邊緣厚，薄的地方酥脆，厚的地方綿軟，厚厚的一層紅糖覆滿糖餅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口都甜滋滋的。
正是回憶里牽腸掛肚的老味道。
顧盼突然想起來，前兩年，也就是她二十七八歲的時候，創業團隊里一個小姑娘小廖是南方人，抱怨北方的糖片兒真難吃，又大又硬又沒滋味，簡直像是在吃抹布。
她當時不服氣，第二天早起親自開車轉了好幾條街，糖片兒買了一個又一個，結果真的再也找不到小時候吃的可口味道。最後她灰溜溜地去星巴克打包了好幾份早餐，拎去了工作室。
不知道小廖現在在南方的哪個角落上小學……真想拎著糖片兒殺過去，讓她嘗一嘗，真正好吃的糖片兒是什麼味道！
想到這裡，顧盼心中那股酸楚勁兒又想往外冒。不知道她未來的那些損友們，現在都在哪兒，以後能不能再相聚……
打住打住！顧盼連忙對自己叫停，端起盛過糖片兒的盤子，想到廚房洗乾淨。結果一邁進廚房，顧盼就皺起了眉頭，怎麼這麼臟？
媽呀，這樣的廚房裡做出來的飯……她吃了十幾年？
顧盼將沾著油的盤子往水池裡一扔，回卧室換上了出門的衣服。
2007年，距離阿姨幫之類品種繁多的家政APP出現，還有好多年的時間。顧盼上輩子常用來找小時工的美團，也還得等上三年。現在想找小時工，只能出門找。
她從家去高中的必經之路上，就有一家家政中介，高中三年騎著自行車每天路過兩次，絕對不會記錯。目前唯一的問題是——她高中在哪兒來著？
出門怎麼走？站在十字路口的顧盼茫然地左顧右盼。
最後走進家政中介的時候，顧盼身上的T恤都汗濕了，棉布貼在身上，勾勒出豐胸纖腰。
中介里的阿姨一邊說話，一邊目光頻頻往顧盼身上打量，「小時工是吧？一個小時20塊。」
顧盼內心：卧槽真他媽便宜！
顧海中午不回家，廠子離家有點遠，他都在食堂吃，顧盼自己隨便對付了一口，等著下午阿姨上門。
結果下午一開門，顧盼就愣住了，門外站著一個美大叔。
美大叔她還認識。
顧盼張嘴，徐叔叔三個字在嘴邊兒上打了好幾個轉兒，最後還是咽了下去。
徐叔叔叫什麼顧盼不知道，但是顧盼知道徐叔叔是她初中同桌徐子吟的爸爸！
時隔十幾年，顧盼還能認出來徐叔叔這張臉，是因為徐叔叔和徐子吟的相貌十分相似，而徐子吟可是進過娛樂圈還火過一陣的長相。
徐叔叔雖然人到中年，但是五官精緻膚色白凈，在一眾中年大叔里，絕對是千里挑一的，顧盼想認不出來也難。
這就尷尬了……
顧盼只能裝作不認識，心中拚命祈禱徐叔叔不要認識自己。
徐叔叔的衛生打掃了四個小時，整整一下午，屋裡都是沉默的，只有顧盼偶爾響起的聲音。
「這個扔了吧。」
「這個也扔了。」
「這幾摞紙不要了，扔了吧。」
而徐叔叔從頭到尾只說了一次話，「扔了可惜，這幾摞紙我帶走，找收廢品的賣了吧。一共八十塊錢，廢品估計能賣五塊，你給我七十五就行。」
徐叔叔拎著捆好的幾大摞紙離開后，顧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徐叔叔不認識她。
看著井井有條、一塵不染的屋子，顧盼心情格外舒暢。
嘖嘖嘖，老顧真幸福，三十歲的女兒穿越回來給他當田螺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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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盼沒有想到的是，老顧因為七十五塊錢，念叨了她整整一頓晚飯。
「我就這幾天醫院單位兩頭跑，沒空打掃衛生，一扭頭你就請了個小時工。」
「七十五塊錢買點什麼不好，白白給人家，咱家就這麼屁股大一塊地方，我打掃打掃不就行了。」
「小兔崽子真是青出於藍，比你爹我還會敗家……」
顧盼聽得鼻頭一酸，這是老顧嗎？
是那個天天看電視購物廣告，幾千幾萬塊的營養品和保健器材天天往家裡買瞭然后被她扔出去的老顧嗎？
顧盼第一次沒和老顧嗆，「行了老顧，我知道了，以後不會了。」
「你和褚阿姨結婚的事兒，我先考慮一下。過幾天你叫褚阿姨來家裡一起吃頓飯吧。」
老顧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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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老顧對女兒的了解，顧盼肯這麼說，基本上就意味著同意他和褚開慧的婚事了。老顧心中別提多高興了。
因此顧盼對顧海說褚阿姨來家裡的時候，她來準備晚飯，顧海毫不猶豫地就同意了，根本沒想起來顧盼其實人生前十四年都沒怎麼進過廚房這件事。
只有顧盼找他要兩百塊錢買菜的時候，他眉毛一挑，「兩百塊？我們下館子吃一頓都用不了兩百塊！」
顧盼催促道，「快點快點，不僅僅要買肉買菜，還要買各種調料，家裡只有油鹽醬醋，我需要用的調料多著呢。」
顧海聞言，不情不願地掏出來兩百塊錢給了顧盼。
請褚開慧來吃飯的當天晚上，顧海下班後接上褚開慧一起回家，看到桌子上已經擺滿了一桌的菜，還有幾瓶冰鎮啤酒，和一瓶紅星二鍋頭。
不過等顧海仔細看清桌上的菜后，低聲嘟囔道，「怎麼都是冷盤……」
顧盼拿起公筷，笑著往顧海和褚開慧碗里各夾了一筷子，「你們先嘗嘗。」
褚開慧面上笑得一團和氣，然而心中已經警鈴大作，心想這恐怕是一場鴻門宴。
然而第一口菜入口，褚開慧頓時愣住了。
先是麻，再是辣，緊接濃濃的香味在唇齒間爆開，輕輕地嚼一下，酥嫩和勁道兩種口感同時並存。
褚開慧的目光茫然地移到桌上，尋找剛才顧盼給她夾的是哪道菜，看到澆滿紅油的夫妻肺片的時候，心中才恍然大悟。
是了，自己剛才吃的那口是夫妻肺片，因為既有牛心、牛舌又有牛肉，所以嚼起來會有不同的口感，但都是一樣的麻辣鮮香，不知道調料是怎麼調的，既十分開胃，又有種清清爽爽的滋味。
褚開慧半天回不過神來，夫妻肺片這道菜，她吃過不知道幾十上百遍，沒想到最好的味道，竟然出自顧盼之手。
顧海則沒有褚開慧這麼複雜的心思，猛地一拍桌子，「好吃！以後家裡的飯都是你做了！」
話音剛落，抬頭看到顧盼朝他翻的白眼，試探著問道，「要不放假的時候，家裡的飯你來做？」
顧盼沒有理會老顧，拿了三個杯子，往自己和褚開慧的杯子里倒滿啤酒，老顧的杯子里添上白酒，「爸，褚阿姨，之前是我不懂事，讓你們擔心了，我先敬你們一杯。」
然後顧盼就看到老顧眼圈一紅，猛一仰頭，將杯里的白酒一飲而盡。
褚開慧看顧盼也要喝，想要攔住她，老顧擺擺手，「啤酒不要緊。」
顧盼準備的都是下酒菜，除了夫妻肺片，還有椒麻雞絲、泡椒鳳爪、灑滿辣椒粉的炸玉米粒，每一道都十分美味。
褚開慧早就明眼看出來顧盼一直在故意灌醉顧海，但是她不方便提醒，而且她也想看看顧盼到底想幹什麼。
老顧一杯接一杯地下肚，一頓飯還沒吃完，就一頭栽倒在飯桌上，睡著了。
顧盼扭頭看向褚開慧，笑著碰了一杯。
褚開慧心想終於來了，也朝顧盼勾起一個微笑，對顧盼究竟要幹什麼拭目以待。
顧盼一臉嚴肅地問道，「褚阿姨，如果我給你三十萬，你會離開我爸嗎？」
褚開慧愣住，完全沒料到顧盼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你……」
顧盼卻向後斜靠在椅背上，挑眉笑了，「既然你不肯讓步，那隻能我勉為其難地讓一步了。」
「你給我三十萬，我就同意你和我爸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