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急公好義

第十章急公好義

花果山上,水簾洞附近能站人的地方已經到處圍滿了人。眾人看著那一大堆亂石夾雜著泥土、樹木和雜七雜八的花花草草,有的目瞪口呆、傻傻愣愣的半張著個嘴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有的可能剛才四散奔逃時摔倒了或撞到哪兒傷著了或被那飛濺的碎石給砸到了身上某處,正捂住那傷處或痛處滿臉痛苦的表情。這山間的飛鳥兒走獸剛才受了驚嚇這會兒也不知躲在哪個窩裡和洞穴里也許正瑟瑟發抖著呢,就連那些一向膽大不怕人的野猴子這會兒也是連一聲嘶叫都聽不到了。整座花果山這會兒竟然是出奇的安靜。

「快救人,救人那,小姐,我家小姐在裡面呢,快救人啊,啊嗚嗚……小姐……啊……」傻站著的春桃突然蹲在地上發出凄厲的哭喊聲,額角滲著的血被她抬手抹擦那滾滾的眼淚時一塗抹之下,糊了個滿臉都是。

「小姐,小姐啊……啊,嗚嗚……春桃來救你了,你,你不要怕,春桃這就來救你……」丫鬟春桃哭喊著沖向那堆石山似的一堆崩塌的山石土木,就直接用手扒拉起來,才幾下子,手上就已經是鮮血淋漓。

「這,這,公子,我家公子也在下面呢,這……這……」馬夫阿旺好似突然從睡夢中醒了過來,有些不敢置信地驚恐,腦袋轉來轉去的六神無主,突然朝不遠處一個少年人喊道:「馬,馬少爺,我,我家公子被,被壓下面了。」

「什麼?你?老阿旺,是你阿。你家公子呢,怎麼沒見……什麼?你,你說何,何公子被壓在那,那下面了?」被阿旺喊作馬少爺的年輕人正在低聲安慰著自己身旁受了驚嚇的女伴兒呢,這下子不由跳了起來,大吼道:「那你還愣在那裡幹嘛啊?趕緊的下山給知州大人報訊去啊,讓趕快派人,派人來救啊。快啊。」

「是,是啊,得給老爺報信去啊。我,我……」馬夫阿旺失了魂落了魄似的,嘴裡在不停地自語著,突然就飛快地起步,在人群中左衝右突地向山下衝去,摔了好幾個跟頭,也是顧不得了,連滾帶爬的起來就繼續往山下跑。

人群開始騷動起來,有些受了傷的這會兒好似突然感覺到了疼痛低聲呻吟起來,身邊一塊兒來的一些沒受傷的人,都開始忙著安慰自己的同伴、幫著看看到底傷著哪兒了、傷得怎麼樣了,沒有人受傷的一個個小群體則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各位各位,各位請聽馬某一言。」馬少爺找了塊離自己不遠的山道旁的大石頭站了上去,對著場間眾人大聲說道:「這,這有幾個人被壓在那水簾洞里了,馬某人希望在場的沒受傷的所有人都能伸出援手,幫幫忙,救人如救火。大家一起搬石頭的搬石頭,抬……」

「哎呀,我受傷了,我得趕回去找個郎中看看,哎呦哎……走了走了……都走了,別在這兒傻站著了。」

「余小姐,你這手被擦破了皮,走走,跟我下山去,我回家拿我家那祖傳的藥膏給你用,這傷好了之後,保證不會留下一點兒疤痕,光滑柔嫩如初,走走,我這就回去找我家老爺子要去,他不給,我就跟他鬧……」

……

「哎,哎,你們,你們……」馬少爺看著自己這一句話還沒說完,眾人就開始紛紛往山下跑了,尤其是看到人群里那幾個平日里相熟的人影不作聲不作氣地就悄悄開始閃人了,心裡不由覺得一陣深深的無力之感。

很快的,這山間就剩下了馬少爺和他的女伴兒,還有他們各自的一個隨從和丫鬟。

「王大,走,咱們倆上,咱們兩個大男人總不能被那個小女子給比下去了吧。」馬少爺有些氣憤地從那站著的山石上跳了下來,擼起袖子、招呼著自己的隨從王大,抬手指指那正獃獃地跪坐在那堆崩塌的山石堆前,這會兒正傻傻地盯著自己血肉模糊的雙手、半坐半跪著的春桃,轉頭又朝自己的女伴兒說道:「曉雨,你和你這侍女秋香妹子先下山去吧,反正這裡你們也幫不上什麼忙,回頭你先到我家裡跟我爹說一聲。」

「少爺少爺哎,您這是要幹什麼啊?我的個祖宗哎,您可不能去呦,您要是萬一有了個三長兩短,這回去后,老爺他還不得扒了我的皮啊。」王大看著自己家的少爺擼好袖子就要上前去救人,趕緊的給拉住了不讓去。

「你你,王大,你放手。這回啊,事後我爹只可能會誇我機靈,絕對不會像以前一樣老是說我做事魯莽、不用腦子的。那,那知州何大人的公子可正被壓在那下面呢,我如果……」

「哎呦嗨,我的小少爺哎,您這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怎麼能做這種粗使的事情呢。那,那剛才知州府的馬夫不是跑下了山,給那知州老爺回去報訊去了嘛,知州老爺馬上就會調動人馬趕來救援的,哪用得著您啊?再說這什麼工具都沒有,也沒根棍子啊繩子啊鐵鎖鏈子啥的,那麼大塊兒的石頭是您和我兩個人就能夠搬得動的嗎?」

「放手,你放手啊……別,別拉著我。你不去,我去。」馬公子用力甩開了王大的手拔腿就要跑。

「站住。」只聽一聲輕喝聲突然響起。

「你……」馬公子頓住了身形,轉過身:「曉雨,你這是……」

「正因為那何大人的公子被壓在那下面,你才更加不能留在這裡。」被喚作曉雨的清秀女子向前走了一步平靜地說道。這會兒她已經完全沒有了剛才因為這水簾洞突然坍塌時,驚慌得小心肝「突突」亂跳,需要這馬家少爺不停撫慰的小女兒姿態。

「這,這是為何?」

「王大剛剛所說的話就很有道理。咱們撇開那些不說,你說這麼大規模的塌方,就算是個鐵人壓在那下面也被壓扁了啊。你以為那何公子還能活?待會兒那何大人帶了人上得這山上來,這最後如果挖出來的是個還活著的公子,知州大人一定會對你感激不盡。你爹朝思暮想的要拿到那海鹽專營之權,這次十有八九的可能,不用向以往那樣勞心費力,到頭來卻還是爭不過那柳家,可能這回啊,就會成了。可如果最後挖出來的是個死了的何公子,那可就不好說了啊。」

「這,這,這話怎麼說?」

「這何公子若死了,那何大人傷心欲絕之下,肯定會遷怒一些人。那個馬夫阿旺是第一個跑不掉的,他護主不力不周全。至於那些他不知何時才能帶上這花果山來參與救援的各色人等,他不好遷怒,畢竟到時候肯定是他在這裡全權指揮,所有人都只會按照他的命令行事。而你現在留在這裡,你想到了那最後何大人會不會……再說了,看這個樣子,沒有個百十來號那精壯的漢子、沒有那各種專用的工具、沒有個三五天乃至七八天功夫,你以為能挖著那下面的人?」

「這,這?也是啊。」馬公子聽了這番話,有些冷靜了下來,又有些猶豫著:「可,可我這是盡人事聽天命啊,就算那何大人悲傷之時可能會怪罪於我,可我,我是問心無愧的啊,那聖人曰……」

「你,你還聖人曰,我看你這是,這是一心著急著想救柳思思那個騷狐狸小妖精吧。哼,秋香,不管他,我們走,下山。」曉雨狠狠地跺了跺腳,轉身就步履匆匆地往山下去了。

「小姐,小姐,你慢點兒,小心著腳下,你等等我啊,我來扶著你。」那侍女秋香竟然也是瞪了馬公子一眼,又連忙轉過身子去、叫喊著,追著那自家小姐去了。

「這這,這什麼世道,剛才那麼多人,沒有一個人留下來救人的,一轉眼,都跑下山去了也就算了,我這,這想救人的反倒不是人了啊。」

「公子啊,今天這上巳節,出來遊山玩水的這一大幫子人,無論是到這花果山來的也好,還是去了那東海邊兒上的也罷,大多數可盡都是些這海州城和這周邊相鄰縣城的達官貴人和那些富裕人家的公子小姐、少爺少奶奶們。每個人大多數也就如同你和曉雨姑娘一樣,身邊兒就帶著個車夫或侍女丫鬟的,也沒有人帶著個精壯的護院漢子或家丁啥的,就算帶了的,也肯定都是在這花果山下看著那馬車行禮呢。你說說,這上了這山上面來的,有幾個人是能夠有那力氣搬得動塊小石頭的,就算有,也要願意搬呢,可是又有幾個人是能像少爺您這樣急公好義的呢。再說了,這曉雨姑娘剛剛所說的那些話,那些顧慮,可都是為了少爺您著想啊,反正我覺得都是很有道理的,這曉雨姑娘可真的不愧是出身於那書香門第,這看的書多、懂得也多、這想問題也就周全,這哪天要是成了我們家少奶奶,這以後家裡的里裡外外肯定是……」

「好了好了,王大,你亂說什麼呢你?」

「哎呦,你瞧我這張嘴。呵呵,真是該打,該打。少爺,咱們,咱們也下山去吧。」王大眼看著自家少爺有些鬆動了,趕緊一邊用手輕輕拍打著自己的臉頰,一邊訕笑著。

「好了,好了。就下山去吧。回頭若是有任何人問起,就說,就說我們眼看著事不可為,就下山找人去了。」馬少爺抬眼看了看還半跪半坐在那裡,有一下沒一下的抓把石子兒抓把土、好像傻了似的的春桃搖了搖頭,又提高了些聲音:「王大,下山之後,你到那城裡頭菜場附近去轉一轉,找尋些力士,看看有沒有人願意來這山上救人的,價錢不是問題。」

「少爺,您這還……」

「走走走,走吧,下山吧。」馬少爺又抬眼看了一下那春桃,轉身下山,忽又壓低了些聲,頭也不回地對緊緊跟著自己的王大說道:「至於,至於那價錢談不談的攏,那就不是你我所能決定的了。」

王大聽到這話,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愣了愣,等回過神來,發現自家少爺已經跑遠了,趕緊跑著追了上去:「少爺,少爺,慢著點兒啊您那,等等我啊,小心著點兒,這山路不好走啊,上山容易、下山難那,哎,少爺,您怎麼還越跑越快了啊。」

太陽不知何時已經爬上了樹梢,陽光正透過山間樹林那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各種樹木那層巒疊嶂般的枝枝丫丫照耀了進來。陣陣春風拂來,樹葉搖曳著點點金光,陽光如金色的蛇蟲般在這山林間穿梭遊動。

春桃還在那兒扒拉著、扒拉著,突然一頭栽倒、昏了過去。

水簾洞內,那避水珠正輕微搖晃著,還懸浮在那被崩塌的山石擠壓得只剩不足原來一小半大小的空間,一片有絲絲靈光閃閃的幽暗裡,突然傳來陣陣猛烈的咳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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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神補天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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