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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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歌唇角彎了彎,剛要掛電話。
結果周行衍毫無預兆地,長指直接落在手機屏幕上,接起來,虛虛放在耳邊。
頭抬起來,黑眸直直看著她,唇瓣挑著,聲線清冷略低:「確定了?」
向歌手裡的手機保持著接通的狀態,顯示著通話時間的秒數一下一下的蹦,她舔了下唇邊,眼睛一眨不眨:「你接起來,我就要扣話費了。」
「……」
周行衍面無表情把電話掛了。
向歌還在笑:「周醫生給我報個話費錢?」
周行衍把手機重新揣回口袋裡,剛要說話。
身後一道清朗男聲叫他名字。
他轉過頭去。
有一群幾個人朝電梯這邊走過來,最前面的男人朝著他們的方向快走了兩步。
向歌站在周行衍身後,斜著腦袋看他。
男人看見她明顯愣了一下。
向歌今天穿了件卡其色針織長裙,下面棕色復古平底小皮鞋,露出削瘦腳面和一段白的發光的小腿。
個子很高,寬鬆長裙雖然看不太出東西,但是整個人站在那裡就纖細高挑,氣質出眾。
男人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前一臉冷淡的人,眼神意味深長:「怪不得周醫生剛——」
「你今天不值班?」
他沒說完,被周醫生快速打斷。
男人閉嘴了,高深莫測看了他一眼:「今天林妹妹值班啊。」
一聽到林妹妹這個名字,向歌腦子裡的弦一下就緊緊崩起來了。
之前一次她來複診,特地從小護士那裡了解了一下,骨科只有一位女醫生。
毫無疑問,就是前幾天「午休時間不接診」那位。
向歌不動聲色,一臉單純好奇地伸著腦袋:「周醫生剛怎麼了?」
「也沒什麼。」那男人沖著她笑了一下,看到她手裡的東西,那東西做醫生的太熟悉了,卷著不用展開都知道是什麼,「周醫生的患者?」
向歌視線順著垂了垂,才想起來錦旗還沒給出去,她抿了抿唇,大大方方遞過去:「聊表謝意。」停了停,又表情特別真誠地補充,「我親自——」她說到一半,頓住了,極快反應過來,話頭一轉接道,「看著他們做的。」
周行衍接過來,淡聲道了謝。
向歌挑著眼角彎眼看他:「那我先走了,周醫生等我電話啊。」
周行衍點點頭,看著她按下電梯走進去,人消失在緩緩閉合的電梯門后。
手裡握著卷錦旗,布料上似乎還殘留著她的溫度和味道。
等電梯門關上了,他旁邊的梁盛西終於「嘖嘖」出聲,看著他搖頭晃腦的,「『周醫生等我電話啊』?周醫生也會給患者電話啊?」
周行衍沒搭理他。
「還是說看顏值?不應該啊,林妹妹長得也好看啊,不都沒能讓你日久生情了,以前跟你要聯繫方式的漂亮姑娘也不少了。」
梁盛西說完,又想了下剛剛那姑娘的臉,確實是好看,再加上精心打扮過,完全達到了一眼驚艷的那種效果。
周行衍笑了下,「聯繫方式也分要法。」
梁盛西挑眉:「我怎麼感覺是分人呢?那你這妖精妹妹是個什麼要法?」
周行衍淡瞥了他一眼,「關你屁事?」
「算我多事了。」梁盛西雙手高舉認錯投降。
周行衍沒再說話,兩個人站在電梯門口等,梁盛西安靜了一會兒,又「誒」了一聲:「這錦旗你不放辦公室去?」
周行衍聞言也低下頭,看了眼手裡的東西,「嗯,不用。」
梁醫生這次是真的嚇到了,這什麼情況啊,這人看起來是要把它拿回家去啊?
他下巴揚了揚,玩味又起,一臉八卦:「既然不放,你為什麼非要多等一趟電梯啊?」
周行衍沒理他。
「那打開看看?」
周行衍終於被他問的煩了,「嘶」了一聲,「你是個女人?」
兩個人大學同窗,梁盛西早就習慣了完全不懼:「看看裡面寫了什麼啊,你這麼抵觸幹嘛,你當錦旗是情書啊?」
周行衍想,是她的話,還真的沒準兒。
高中那會兒,寒假過後,向歌開始追他。
小姑娘當時高一,只半個學期就有了年級大佬的勢頭,在那個其他女生遞個情書都小心翼翼偷偷摸摸避著老師的年紀,她追人追的異常肆無忌憚又明目張胆。
學生會門口等,食堂門口直接調戲,校慶上演個話劇都是她和他的愛情故事。
周一升旗儀式,挑染著奶奶灰的少女從升旗台後面偷偷摸摸地爬上去,身上披著面校旗,皮膚白皙,挑著眼角笑的明媚。
在全校老師學生正副校長的注視下,一手舉著話筒,一手捏著張紙,一本正經道:「一首情詩送給我們周行衍學長,希望他能感受到我潮水般的愛意。」
下面學生沸騰了,全是歡呼起鬨的聲音。
副校長和教學主任氣急敗壞地走到升旗台下,仰頭看著她紅著脖子吼:「你哪班的!馬上給我下來!!」
向歌:「大海啊!你全是水!」
她班主任這個時候也跑過去了:「向歌!你給我下來!我找你家長了!!」
向歌絲毫不虛:「駿馬啊!你四條腿!」
周行衍當時就站在下面隊伍中,看著升旗台上眉眼飛揚的少女,唇邊一點一點上揚。
沒緣由的愉悅感。
男人垂著眼,視線落在手裡捲起的錦旗上,沒意識到自己此時唇邊帶上了點笑。
梁盛西都呆了,抬手在他眼前晃了兩下。
周行衍抬起頭來,剛好電梯上來,他長腿邁開人直接走進去,手指體貼地按在了開門鍵上。
「還算你有點人性。」梁盛西嘟噥了一句,一隻腳剛邁進去,周行衍鬆手了,電梯門緩慢閉合,關了一半,他食指才再次優哉游哉按上開門鍵。
梁盛西快步進去,磨著牙看他:「妖精妹妹知道她的周醫生私下是這幅鬼德行嗎?」
周行衍笑了聲:「她知道的比你多。」
「……」
梁盛西翻了個大白眼。
周行衍回到家,手裡東西隨便放在茶几上去洗澡。
洗完出來接了杯溫水,頭上頂著條毛巾往客廳走,人坐進沙發里,目光落在茶几上的錦旗上。
杯子端在手裡,沉著目光看了好一會兒,才將玻璃杯放在茶几上,傾身過去把那一卷拿過來,抽出來展開。
中規中矩的那種錦旗,紅底,邊緣滾著黃色的穗子。
上面黃色的兩排字,從右到左讀過去,平仄押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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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行衍將錦旗扔到茶几上,人重新靠回到沙發里,冷笑一聲。
燈光幽暗,滿室酒氣。
有男人嘶啞的謾罵聲持續不止。
普通的兩居室,室內一片狼藉,少女蜷縮在廚房角落裡,臉藏在手臂后,白皙的小臂上全是青紫的印子。
醉醺醺的高大男人一手抓著她的頭髮,一手握著她纖細的胳膊試圖掰開,腳上動作重重踢上去,嘴裡罵罵咧咧。
「你一個沒把的,老子還好吃好喝養著你!」
「給你零用錢,給你房子住,送你去讀書,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你還跟我耍性子!就你脾氣硬?你再頂一句嘴試試!」
少女抬起頭來,露出一張稚嫩的臉。
乾裂的唇瓣緊緊抿著,不哭也不說話,眼神倔強,眉眼神情都和那個女人太過相似。
她聲音沙啞,平靜看著他:「那你弄死我吧。」
男人赤紅了眼,拽著她頭髮狠狠地甩到一邊——
向歌猛然驚醒。
空闊寂靜的卧室里,牆上的掛鐘一步一步走,時針指向四,厚重的窗帘緊緊拉著,有一絲淺淡天光從縫隙里滲透進來,冷冰冰的,不帶暖意。
向歌人怔著,呼吸緩慢平復下來,手指下意識搭上耳後。
耳廓后的肌膚上,一道疤痕的紋路觸感明顯,邊緣平整凸起光滑,從上一路蜿蜒到耳垂末端。
向歌垂著眼,人一動不動坐在床上,睡衣被冷汗浸的濕透,觸感黏膩的貼在身上,連帶著被子上都帶著點潮意。
她掀開被子翻身下床,赤著腳踩在床邊地毯上,一顆一顆解開睡衣扣子,隨手丟在地上,人走進浴室。
等宮茉早上七點鐘到她們家準備叫她起床,並且做好了這個女人可能會有起床氣的準備的時候,向歌已經穿著居家服盤腿坐在沙發上打遊戲了。
她給宮茉配了把鑰匙,聽見她開門進來,頭都沒抬,頭髮半干不濕地披在身後,手指飛速在手機屏幕上移動廝殺,整個人神清氣爽,出聲跟她打招呼:「早啊,小茉莉。」
宮茉一秒鐘收起訝異的表情,換上拖鞋走進來,把手裡的早餐放在餐桌上,聲音平板:「今天上午九點鐘給《SINGO》拍封面,保姆車已經在下面等了,二十分鐘后出發,過去還要化妝換衣服還有其他準備工作,先過來把早飯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