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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帥的胳膊青了一塊,拍了片子,沒傷到骨頭。

高燃擰著眉峰說,「帥帥,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事兒,你別過來,我自己能躲開,就算我躲不開也不會怎麼著,我皮糙肉厚,身板也結實,你不一樣,你不怎麼運動,又沒受過訓練,身體沒我好,看看,只是撞了一下,就青了那麼大一塊。」

賈帥把手抄進棉衣口袋裡,「不是有案子嗎?不急?」

高燃一拍腦門,「操,差點給忘了。」

賈帥的唇角輕扯,清俊的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有時候我會想,你這麼馬虎,怎麼能考上警校,考進A市公安局。」

高燃黑了臉,「我也是有優點的好嗎?」

賈帥又笑。

高燃捏捏他的臉,「就該這樣,笑一笑,十年少。」

賈帥說,「高警官,不去現場?」

高燃左右看看,推著賈帥的自行車過來,拍拍後座,「你坐後面,我帶你。」

賈帥不扭捏,曲著長腿坐上去。

高燃把棉衣帽子往上一拉,快速將最上面兩個扣子扣嚴實,「出發了啊,我騎得快,你拽著我的衣服。」

賈帥沒拽,他展開雙臂,將兩隻手放進高燃的棉衣口袋裡,冰冷的手指漸漸有了暖意,僵硬的指尖也一點一點恢復過來。

老城區西南邊的那條巷子里站了很多人,前面的小批發市場也過來一波,全往裡湊,天寒地凍的,非要上趕著看熱鬧。

死人也看,不怕觸霉頭。

現場外圍拉了警戒線,高燃出示證件,他剛彎腰進去,又出來,「帥帥,你回去吧。」

賈帥站在自行車邊,「不用管我。」

高燃沒說什麼,這裡離帥帥家不遠,騎車十來分鐘就能到家。

封北蹲在雪地里抽煙,地上掉落了幾截煙灰,一隻黑色運動鞋踩過來,將煙灰踩進雪地里,他抬了下眉眼,跟那隻鞋的主人說,「鼻子怎麼跟紅蘿蔔頭一樣?」

高燃的嘴裡冒白氣,「我騎車過來的,風大。」

他看看不遠處的楊志跟趙四海,「張一鳴死在縣城,這次我們要跟楊隊長合作了。」

「挺好,都是熟人。」封北可憐巴巴的說,「早上沒吃東西,胃疼。」

「不早說。」高燃在上下口袋裡翻翻,只翻出一小把瓜子,裡面除了空殼,還有壞的,「墊墊。」

封北的面部肌肉抽搐,他吐掉煙頭,委屈的嘆口氣,「大清早的跑去跟別人吃早飯,就給你男人吃這個。」

高燃懶得搭理。

楊志在跟趙四海互噴唾沫星子,高燃過來問情況。

「楊隊長,趙哥,現場有沒有發現什麼線索?」

「昨晚下雪,早上一片白,幾個小孩子到這兒來玩耍,又是打雪戰又是堆雪人的,我們接到報案趕來時,現場已經沒了勘察價值。」

「哪個小孩先看到的屍體?」

「一個叫童童的女孩,受驚過度,家裡人現在正在陪著她,口供還沒錄。」

高燃吸吸鼻子,「我問了封隊,他說死亡時間是在昨晚十一點半到今天凌晨一點,查一查附近的居民,看這個時間段都有誰不在家,麻醉劑不是普通人能弄到的,再結合這個信息點調查一下,應該會有線索。」

「我讓人去查了,一時半會兒不會有結果。」

楊志說,「兇手能弄到麻醉劑,是醫護人員的可能性挺大。」

趙四海說,「不好說,跟醫藥有關的職業,或者家裡人,朋友從事那方便的工作,都有可能接觸到那東西。」

高燃的視線以屍體擺放的位置標記為中心向四面掃動,「地上有這麼多腳印,就沒有一枚有價值的?」

趙四海說,「每次這個時候,我都會祈禱,但是……」

楊志往下接,「但是十次有九次都會失望。」

「那還是有十分之一的幾率,可以了。」高燃搓搓凍僵的臉,唏噓道,「我昨天上午才在審訊室跟張一鳴見過,沒想到他今早會死在這裡。」

「妻子幾天前慘死,家裡一團亂,不好好安撫兩位老丈人,把生活整一整,卻要大老遠的從A市跑過來,不知道見誰,很有可能是嫌犯王奇。」

趙四海說,「王奇還沒抓到,他一落網,案子就算不破,也會有很大的進展,楊隊長,還要麻煩你的人配合。」

楊志笑著說,「趙警官客氣了。」

趙四海不假思索,「楊隊長,你們局有個大美女來著,叫呂什麼……」

楊志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我去那邊。」

趙四海有所察覺,他知道楊志突然變了臉色跟自己有關,疑惑的看向高燃。

高燃小聲說,「呂警官是他愛人,犧牲了。」

趙四海滿臉尷尬。

楊志問封北要了打火機點煙,「頭兒,你跟高燃,你們還好嗎?他家裡是什麼態度?」

封北剝掉最後一個瓜子,不答反問,「你家裡逼婚?」

楊志苦笑,「頭兒,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封北拍拍手上的瓜子碎皮,側頭看昔日的隊員,「你的意思呢?」

楊志吸口煙,視線落在繚繞的縷縷煙霧上面,「上個月我爸查出來有食道癌,已經擴散了,做不了手術,能活多久就活多久,看天意,他希望我儘快結婚。」

封北想起他名義上的媽媽,患的結腸癌,晚期,現在得癌症的人越來越多了。

「有需要幫助的就跟我說,別見外。」

楊志盯著燃燒的煙,聲音澀澀的說,「葉子走了,我後半輩子跟誰過都沒差別。」

封北皺眉,「你這個想法不對,對你,對別人都不負責。」

楊志捂住臉重重抹了幾下,「我知道,我就是後悔,頭兒,我真的後悔,可惜沒機會了,沒有重來的機會。」

封北按按他的肩膀。

「小高,你撅著個屁|股趴那兒幹嘛呢?」

趙四海的聲音將封北的思緒打亂,他瞧見青年跪趴在一處,臉跟頭髮幾乎挨到混著泥土的冰雪,立刻起身往那邊走去。

高燃正在沿著這個角度查看,后領突然被拽,他被那股力道拉扯了起來。

封北沒忍住,給他拍掉了褲子上的泥跟雪,「說說。」

高燃撇撇嘴,「我還沒來得及找到線索,就被你給打斷了。」

封北兄弟似的攬著青年,用只有他能聽見的音量說,「小樣兒,別跟哥哥我耍滑頭。」

高燃把男人的手拿開,眼神示意他跟上自己。

封北挑挑眉毛,他沒說什麼,邁開腳步跟在青年後面。

高燃邊走邊用手指,「你注意看我指的這條路上的痕迹,再看看這一塊的積雪,我懷疑有被處理過,你可以讓技術部門過來檢驗一下。」

封北看向青年的眼睛,黑黑亮亮的,特有精神,讓看的人也充滿活力,「你是說,這裡才是第一現場?」

「兇手將死者深度麻醉,再拖到,」他指向發現屍體的位置,「那裡?」

高燃說,「這是我的推測。」

封北提出質疑,「動機是什麼?現場有可能暴露身份的證據?那為什麼不幹脆再拖遠一點,或者直接將死者殺害?深度麻醉后被凍死的幾率不是百分百,因為這裡靠著居民區,就算是夜裡,也有可能會有人經過。」

高燃說,「昨晚下大雪。」

封北搖頭,「說服力還是不夠,大雪只是減少出行率,跟時間一樣,但出現例外的可能性不是零,我要是兇手,不會這麼冒險,人要是活了,進大牢的就是自己,既然出手,怎麼也得萬無一失。」

「也許當時真的有人經過,兇手為了不暴露,只能匆匆忙忙將死者丟在雪地里,等到對方確定安全了再返回現場,發現死者已經沒氣了,就沒再管。」

高燃說,「小北哥,跟你說啊,我還有個猜想,給死者注射麻||醉|劑的,跟將他丟在雪地里的是兩個人,也許認識,也許不認識。」

封北若有所思片刻喊道,「楊隊長,小趙,你們過來。」

技術小組對高燃說的這一片進行勘察,採集到不少鞋印,有沒有價值要晚點才能知道。

高燃呼吸了一口冷空氣,「這裡離帥帥家挺近的。」

封北抬頭,「你說誰?」

高燃示意他看站在人群里的頎長身影,「帥帥啊。」

封北的目光掠過賈帥,落在他身旁的國字臉中年人身上,「另一個是誰?」

高燃說,「帥帥他爸,就是他繼父。」

封北問道,「叫什麼?」

高燃說,「陳書林,讀書的書,樹林的林。」

封北說,「名字不錯。」

「陳叔叔是個文化人,很有學識,」高燃一臉的崇拜,「他是醫藥研究專家,在一個研究所工作,還是研發部門的負責人,對醫學上面的貢獻很大。」

封北點根煙抽上,「這樣啊,那值得被尊敬,走,跟我去打個招呼。」

高燃不記得賈帥的爸爸是怎麼去世的,後來記事了,就知道賈帥有了新的爸爸,對賈帥跟他媽媽都好。

有一次高燃看了個電視,放的是一個小孩被繼父打的頭破血流,快要死掉了,他受到了很大的驚嚇,哭著跑去找賈帥,說要帶他走。

高燃記得很清楚,賈帥不走,他說爸爸對他很好。

那時候高燃是個小屁孩,心思單純,想什麼說什麼,他學大人的叉著腰嚷嚷,「他是你的繼父,不是你爸。」

賈帥一根根掰開高燃的手指,一張小臉上沒有表情,「他就是我爸。」

高燃愣了半響,他哭著跑開,說再也不要跟賈帥好了。

結果第二天,高燃又厚著臉皮跑來找賈帥玩兒,倆人一起玩沙子,捏泥巴,繼續做好朋友。

一年年過去,高燃終於相信一件事,別人的繼父也許會打小孩,賈帥的繼父不會,對他像親生爸爸一樣。

陳書林忙著搞研究,一年很少在家,但是賈帥的媽媽跟他都沒有什麼怨言,這是高燃通過多年的接觸得出的一個答案。

高燃挺喜歡陳書林,覺得他什麼都懂,跟其他大人不一樣,儘管他是個內向的人,寡言少語。

幾年不見,高燃走到陳書林面前,不自覺的露出孩子氣的一面,靦腆,拘謹,「陳叔叔。」

陳書林五十齣頭,髮際線靠後,發量稀少,一身衣褲的色調都很沉悶,整個人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很多,他見著高燃,面露遲疑,「小燃?」

高燃撓撓頭,「嗯,是我。」

陳書林看了眼青年胸前的證件,「警察,有出息。」

高燃的臉上有了笑意,他把封北介紹給陳書林認識,「叔叔,這是封隊。」

封北收回打量的視線,伸出手說,「你好。」

陳書林與他握手,「封隊你好。」

高燃硬聊了幾句就讓封北跟陳書林扯閑篇,他把賈帥拉到一邊,「陳叔叔的頭髮都快掉沒了,什麼時候退休啊。」

賈帥說,「聽說有一款新葯剛研發完。」

高燃嘖了聲,「那還要臨床應用吧,後期的事兒多,看來暫時是沒法退休了哦。」

賈帥忽地去看高燃。

高燃摸摸臉,調侃道,「怎麼,一個早飯的功夫,我更帥了?」

賈帥用了陳述的語氣,帶著明顯的意想不到,「你知道臨床應用。」

「這算什麼,」高燃得意的笑,「為了跟你有共同話題,不弄沒你這個兄弟,我這幾年裡翻過不少醫學方面的書籍,對你的專業談不上摸透,但不會陌生。」

賈帥用那雙烏黑沉靜的眼睛看著面前的人,「高燃,你太聰明。」

高燃把手臂搭在他的肩頭,「未來的賈醫生,我怎麼聽你這話,巴不得我蠢一點啊?」

賈帥說,「傻人有傻福。」

「……」

高燃哎一聲,表情凝重,「一個案子沒破,又有新案子,還有很大的關聯,我恐怕要在縣裡待上一段時間了。」

賈帥把高燃外翻的一塊衣領給翻過來,撫平了上面的細||褶,「注意安全。」

高燃笑眯眯的說,「你也是啊。」

賈帥垂垂眼皮,「我知道。」

封北收隊,眼神示意高燃別再嘮叨個沒完了。

高燃走了又回來,「帥帥,我問你個事,你要老實告訴我。」

賈帥輕輕抿唇,「什麼事?」

高燃看著他眼瞼下方的青色,「現場離你家不遠,死者的死亡時間是在昨晚十一點半到今天的凌晨一點之間,這個時間段你還沒睡吧,有沒有聽到外面有什麼動靜?比如車子的引擎聲,爭吵,腳步聲。」

賈帥抿著的唇角鬆開,「沒有。」

高燃想了想又說,「還有個事。」

賈帥眼神詢問。

高燃說,「考考你,麻醉劑的成分是什麼?」

賈帥報給他一個書名,「自己去找了看。」

「我哪兒有時間啊,」高燃突兀的問,「你能搞得到麻醉劑嗎?」

賈帥看了眼高燃。

「你是學醫的,我就問問,如果你這個優秀學生幹部都不能,那這條線就可以丟到後面,」高燃說,「現在嫌犯還沒辦法鎖定,我懷疑……」

賈帥阻止高燃,「別跟我說,我是非警務人員。」

高燃哈哈笑,「你怎麼比我還嚴肅,好了好了,不跟你說了,我去局裡了,屍體說不定有話要說。」

賈帥注視著發小離開的背影,眉心蹙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書林推著自行車過來,「帥帥,回去了。」

賈帥走在旁邊,「我下午要去圖書館借幾本書。」

陳書林說,「好。」

倆人都是內向的性格,一路無話。

快到家門口時,陳書林說,「你要考試了,別分心。」

賈帥說,「不用擔心,我沒問題。」

去了局裡,封北跟楊志各帶了個人進解剖室,高燃是其中之一。

昨天還是活生生的人,今天就躺在解剖台上,高燃看著冰冷僵硬的屍體,沒有反胃的感覺,只覺得命運難測,人事無常。

解剖室里只有法醫的聲音,封北幾人都在聽,高燃沒有,他發現張一鳴的胸口有塊斑,顏色很深。

封北發現高燃往解剖台靠近了一步,他的眼皮一跳,呼吸屏住,人貼過去。

這一幕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高燃低頭彎腰,帶著手套的手碰到張一鳴胸口的一塊斑,外人眼裡,只當他是在碰屍體,不知道那裡有斑。

法醫欲要讓青年離遠點,就看到他的五官開始扭曲,瞳孔緊縮,臉上的血色也快速褪去,幾乎是電光石火間發生的事。

高燃的頭很疼,自我保護的功能開啟,他本能的抗拒,但他還是強迫自己去盯著那塊斑。

封北的餘光放在高燃身上,生怕他昏厥過去,看來他在張一鳴的胸口看到斑了,張一鳴身上有命案。

楊志發現了不對勁,「頭兒,高燃這是怎麼了?」

封北沒說話,看似是在發愣,只不過他的下顎線條緊緊繃著。

高燃兩手抓著解剖台,他大口大口喘息,冷汗一滴一滴從額頭滴下來,眼前陣陣發黑。

封北的理智在楊志幾人有動作前崩塌,他把高燃扶住,半摟著往門口帶。

高燃偷偷去抓封北的手,等等。

封北的眉頭打結,腳步停在原地。

高燃哆嗦著閉上眼睛,他聽到了沙沙的摩擦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地上拖,比較大件。

摩擦聲里混雜著幾串腳步聲,有人,不止一個,他們在拖著很重的東西走路,很焦急,期間伴隨著女人的聲音,「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高燃確定,那個女人是張一鳴的妻子,他聽過她生前錄給張一鳴的一段生日視頻,不會錯的,就是這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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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自平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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