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同人不同魂(三)
夕和猛地驚醒過來,發覺自己竟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而手邊一灘晶瑩,是她流的淚水。
她抹掉眼淚,回想了下夢中前世的自己跟自己說的話,然後她慢慢地捋起了袖子。也許是因為處於初夏時節,她的一雙手並沒有如夢裡那般猙獰恐怖,只有些細小的淺紅色裂紋,但潔白如藕段的手臂上卻斑斑駁駁得全是鞭痕和淤青,如夢中一模一樣。
她不禁又想到了自己那些年孤苦無依的流浪生活和被古醫世家掃地出門的狼狽和不堪,再加上剛剛到這裡時被懸在白綾上的窒息感,她的心裡已經一點一點地慢慢被仇恨和不甘填滿。沒錯,憑什麼她要受這些苦,就因為她沒了娘,就因為她是個傻子嗎?憑什麼!
好不容易重生穿越再來,好不容易求得了這個機會,那就讓那些欠了她的全部還回來!
「三小姐,二小姐過來看你了!」
門外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夕和都來不及搭上話,門就再次被強行打開了。看來她這個三小姐還真是只剩下三小姐這個名號了,進她的屋子連敲門都不用。
門打開,走進來的是一個穿著月白色衣裙的清麗女子,身後還跟著幾個侍女模樣的人。女子的容貌和大小姐殷惜靈有一兩分神似,但還是有極大的差別。如果說殷惜靈是嬌艷柔美的桃花,那麼這一位就是天然去雕飾的出水芙蓉,不是明艷的那一卦,端的一方清麗婉約。
只是夕和在看到她的瞬間,腦子裡就跳出了許許多多這位二小姐曾經欺負過自己的畫面,手段狠辣殘忍,看來是她重新繼承了前世的記憶了。夕和不說話,冷眼看著她靠近,看她此時來了想做什麼。
「三妹妹,聽說你居然膽敢把睿王爺往外趕,你可真真是糊塗啊,這麼一來,爹娘可還能放過你?嫌自己受的鞭刑還不夠么!」二小姐殷惜瑤將侍女都趕了出去,然後佯裝關切地「責備」了夕和兩句。
夕和看著殷惜瑤不說話,混亂的腦子經過剛剛夢裡的對話整理過後已經清晰了不少,來龍去脈都已經摸清了。只是之前她似乎能夠聽到了別人的心聲,現在卻好像又不能了,她耳朵里只有剛剛殷惜瑤說的這句話,再也沒有別的什麼聲音。
聽她說到爹娘,應該就是指丞相和丞相夫人了。夕和不禁微微冷笑了一下。自己雖然不得寵,但到底也是府里的三小姐,又是因為睿王退婚而懸樑自盡的,這個名義上的爹媽居然連看都不來看一眼,還真是巴不得她去死,恐怕還更加想著把她的死扔給睿王解決,省得麻煩吧。
夕和腦子一轉,故作驚恐地小聲用痴兒的語氣回了一句:「二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幫我求求爹娘,讓他們不要打我好不好,我好疼啊。」
殷惜瑤的眼裡閃過一絲鄙夷,然後又用哄騙的口吻對夕和說:「三妹妹,二姐姐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此次睿王爺前來退婚,你左右都逃不過這一劫了。姐姐也想幫你的,但實在無能為力。與其看著你被爹爹打死,還不如姐姐送你舒舒服服的走。你怎麼不聽姐姐的話呢。」
言下之意就是你怎麼不按我說的去死呢。夕和真是要被這個人氣笑了,但同時又不禁感到一陣悲涼。明明是想要她死,卻還把話說這麼好聽,還真是欺她是個痴兒不懂分辨啊!
夕和依舊保持著驚恐的神色,唯唯諾諾地指了那頭依舊還懸著的白綾,說:「二姐姐,我聽你的話了,但是那條白綾上有鬼,她,她把我又拉下來了。」
這話要是一個正常人來說,殷惜瑤自然是不信的,但夕和在她眼裡還是那個痴兒,一個痴兒是不會想到編出鬼神這種謊話的,所以她聽了夕和的話后不禁疑惑地看了一眼那條白綾。而這也是夕和想要看到的,只要她信了她的話就好。
「是真的!二姐姐,你跟我來」,夕和一把抓了殷惜瑤的手就走到了那條白綾下面,然後又將那矮凳搬了過來,重新放到白綾下方,接著說道:「二姐姐,我怎麼敢不聽你的話呢。剛剛,你不是看著我上去的么。我把頭放上去之後就看到有個鬼飄在我面前,然後我就摔下來了。不信的話你上去看看嘛。」
殷惜瑤皺了皺眉,擺擺手:「算了算了。那你抓緊時間吧,趁著爹娘還沒過來,你再上去,姐姐幫你。」讓她上去看白綾?太晦氣了,她才不要。
「可是,真的有鬼,我好害怕啊,我不敢,我不敢,還是讓爹爹打死我吧……」夕和佯裝害怕地往後一躲。
殷惜瑤的臉上出現了猶疑的神色,眼神在那條白綾和夕和之間來回看了看,似乎在斟酌夕和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度,又似乎是在權衡著什麼。
見此,夕和的唇角幾不可見地勾了一下,補了一句:「二姐姐上去看看吧,如果沒有鬼,我這就聽二姐姐的話。」
殷惜瑤擰著眉再看了一眼那白綾,終是妥協了,反正她只是上去看一下,還是趁早弄死這個死丫頭要緊,不然她可沒法跟娘交待了。
她踩上了矮凳,雙手拿了白綾,稍稍往前朝圓圈的那頭看了一眼,焦躁地說:「什麼也沒有,根本沒有鬼。」
「哦?是嗎?」夕和此時已經悄悄地走到了她的身後,漫不經心地說了這麼一句后,趁著殷惜瑤往前探看的時候猛地推了她一把,再動作迅速地踢掉了她腳下的矮凳。
突如其來的外力讓殷惜瑤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但她來不及驚呼出聲,頭已經套進了白綾里,而腳下的支撐幾乎在同一時刻消失了。驚呼在瞬間變成了奪命的窒息感和驚恐。她雙手死死抓著白綾,懸空的雙腳拚命掙扎了起來。
夕和慢悠悠地走到了殷惜瑤的正面,眼看著她一張臉憋得通紅,一雙眼驚恐地瞪著自己。一抹極淺的笑意出現在嘴角,夕和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傷痕,再看向殷惜瑤,說:「二姐姐,看到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