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盤古之心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柳夕一步一吟，腳步落下之處，生出片片彩雲。彩雲如月如蓮，托著她漫步向前方巨人緩緩行去。
或許是日月精輪上沾染的盤古之心的血，讓正在覺醒的巨人有了感應，已高達千丈的巨人，頭顱彷彿在蒼穹之外微微低垂，漠然而又空白的眼眸俯視向渺小如螞蟻般的柳夕。
他微微張了張嘴，雖沒有發出絲毫聲音，但呼吸間已是風起雲湧，天地變色。
柳夕走到他眼睛前放，那雙沒有眼球的眼睛大如山巒，如果柳夕穿著黑色的衣裙，站在他的眼睛面前，怕是會被人誤認為是他的一根眼睫毛。
「這是一個人類寫的詩，早已死去的你當然沒有聽過，但智慧如你神通如你，定然能聽懂詩里的意思，對嗎？」柳夕微笑著抬頭，看著面前巨大的空白眼睛說道。
那雙空白的眼睛雖然沒有眼球，卻並不顯得恐怖和怪異，恰恰相反，那雙只有眼白的眼睛里精彩紛呈，猶如萬千個世界在朝生夕滅。各種先天大道和後天大道都飛快的浮現又隱去，無數生靈在輪迴和變遷，數不盡的星空在時空中穿梭……
柳夕只看了那雙空白的眼睛一眼，卻彷彿經歷了無窮世界，度過了萬千輪迴，嘗盡了世間百態。
一瞬間，柳夕腦海中蘇醒了一個又一個的記憶，從古至今無數萬年來，她在茫茫宇宙和萬千輪迴中度過的朝朝暮暮。
她突然間明白了，剛才她在「盤古」眼中看到的，全是她曾經親身經歷過的。那些世界，那些生靈，那些星空，那些性格迥異的、形狀千奇百怪的種族，都曾經是她輪迴的一部分。
千百萬年來，她已經如此這般輪迴了不知道多少年，也不知道將會繼續這般輪迴下去多少萬年。
也許，直到宇宙的終極，她才會停止這種如同宿命般的輪迴。
這整個宇宙都是盤古開闢的呀，宇宙因盤古而誕生，盤古也因宇宙而永存不滅。因為宇宙就是盤古，盤古就是宇宙，這宇宙中每一個世界都有盤古身上的一部分，就連風和雨都是盤古的呼吸和唾沫。
盤古與宇宙，早已融合為一體，密不可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盤古就是宇宙，宇宙就是盤古。天道是盤古的思想，盤古死後用來繼續管理他開闢的這片宇宙。
那麼盤古之心呢？
盤古讓自己身體的每一部分都融入了宇宙之中，為何會獨獨留下了自己的心，然後讓自己的心在宇宙中各個世界各個種族中輪迴流轉。如同一個沒有目標的孩子，在孤獨的夜裡獨自漫無目的的彷徨。
而作為盤古之心的柳夕，轉瞬間就明白了盤古這麼做的想法，因為她本身就是盤古之心，有什麼能夠瞞過自己的心呢？
盤古之所以會讓自己的心漫無目的的滿宇宙的到處流浪，到處輪迴，成為不同的種族，經歷不同的命運，度過一個又一個完全不同的生命軌跡，原因只有一個……
他想要親自看看自己開創的這個宇宙，親眼看看這個宇宙中的每一片風景，親身經歷這個宇宙中每一個種族的喜怒哀樂……
正是存在這樣的想法，他才會讓自己神識化作天道掌管這片宇宙的規則大道，又讓自己的心成為一名流浪者，去體驗這片宇宙的方方面面。
曾經有一段時間，文青的圈子裡流傳著這麼一句話：為什麼我的眼中常含淚水，因為我愛這土地愛得深沉。說這句話的人大多只是裝13，當不得真。
然而，這句話用來形容盤古，卻萬分的貼切，沒有一絲一毫的誇張。
在這一瞬間，柳夕腦海中如同響起了暮鼓晨鐘，一剎那恍然大悟。
她懂盤古，徹徹底底完完全全的理解和明白盤古在想什麼，他要什麼。
她當然明白，也當然理解，因為她本就是盤古的心啊。
千萬百年的記憶如山呼海嘯般湧入了柳夕的腦海中，數之不盡的各種情緒和感情也如席捲天地的暴風雨般在柳夕心頭肆虐……
這一刻，柳夕心神恍惚。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她是一隻魚，是一隻鳥，是一顆草，甚至是一隻蟲子，但片刻后她又是花，又是人，又是某種動物。她是仙，是妖，是魔又是鬼，甚至是許許多多她從來沒見過也從來不知道的種族……
千百世輪迴的記憶，如同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落下來，將柳夕牢牢罩住，讓她如同處在狂風暴雨中無處可逃。
柳夕的眼神早已經失去了焦點，臉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緒，她像是一隻失去了主人的木偶，獃滯的站在虛空中，愣愣的看著面前那雙巨大的眼球。
我是誰？誰是我？我從何而來，又將從何而去？
這個哲學家們經典的問題，此時卻真真切切成了柳夕腦子裡唯一的想法。或者說，柳夕腦海中甚至沒有一絲一毫屬於她自己的想法，充斥的全是曾經過往輪迴中前世們的想法。
這些想法和情緒無比龐大，別說普通人，即便是境界高如渡劫期的修道界大佬也承受不起如此海量的信息。然而柳夕可以，但她的身體卻無法容納如此龐大的信息量，如同吹漲的氣球一般越來越大，越來越薄，越來越輕，越來越鬆軟。
漸漸的，柳夕感覺自己的身體化作了雲，被風一吹，然後四散開去，在天空中漫無目的的飄飛。
她奇怪的發現自己只剩下一顆心，一顆赤金色的碩大無比的心臟。心臟上插著日月精輪，有金色的血液汩汩的留下來，落在空中，化作一朵一朵金色的蓮花。
她看見面前那個巨人第一次動了動雪白的瞳孔，然後抬起巨大的手掌，慢慢的向她抓來。
柳夕想要躲開，奈何變成了一顆心臟后，她似乎已經沒法自主的行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隻巨大的手將自己抓住。雖然抓的很牢，但巨人臉上的神色卻很小心很溫柔。
然後，柳夕便看著巨人抓住自己，緩緩的，慢慢的捂向心臟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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