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傻瓜和笨蛋

楚航醒來時，房內燈火已熄，靜謐無聲，淡淡的月光從窗戶照入，依稀能夠看清屋內的情況，桌椅都已經擺放整齊，但地板和牆壁上龜裂的痕迹表明剛才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做夢。

那道突然響徹的轟雷不是夢境。

雷電順著充電線竄遍他的全身，差點將他殺死也不是夢境。

蘇琉璃踏著奔雷，燃著烈焰，捲起狂風，如猛獸般朝他衝過來同樣不是夢境。

以前總聽說壞人作惡遲早會被雷公劈死，那時只當是笑話，卻沒想到自己差點中了招，若非蘇琉璃就在旁邊……

楚航想到此處，驀然生出了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后怕，他深吸一口氣，才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個故事深刻告訴了我們……充電寶的重要性。」

楚航對自己開了個很冷的笑話，苦笑一聲，從床上坐起。

側頭看了一眼床頭擺放的時鐘，此時已經深夜兩點。

現在，蘇琉璃應該已經睡著了，她的作息非常規律，甚至可以稱之為嚴苛，十二點前必須準時睡覺，早上六點必須準時起床，這既是她對自己的要求，也是她父親對她的重望。

只不過今晚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她睡不睡得好。

「叮鈴鈴……」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伴隨著一陣「嗯嗯嗯」的震動。

楚航愕然轉頭，發現手機就放在床頭，驟然亮起的屏幕上來電顯示是……蘇琉璃。

「喂……」

楚航連忙接聽。

「笨蛋……」

女孩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溫柔。

「還沒睡？」

楚航起身走到窗邊，透過窗口看向隔壁的房子，蘇琉璃的房間此時燈光也已經熄滅，但月光下，依稀能夠看見正對這一邊的窗口站著一道黑影。

「啊……」

窗口的黑影發現自己被發現了，「唰」一聲消失不見，但透過手機，楚航聽見了女孩驚慌的輕叫聲。

「你一直在那裡等著？」

楚航心頭微暖，他剛醒來便接到電話，很顯然蘇琉璃一直站在窗口看著他的房間，等待他蘇醒。

「不不……不行嗎？」

蘇琉璃沒有否認，但似乎也羞於承認。

「傻瓜，要是我一覺睡到早上，你豈不是不用睡了？」

楚航目光溫柔地看向女孩的房間，傻瓜，你明天還要訓練啊。

「笨蛋……」

蘇琉璃低聲道：「我怎麼可能睡得著……你差點就……差點就……差點就……」

她努力想平靜地說出某個差點發生的可怕結果，但卻如何也說不出口，反而因為後怕，聲音變得顫抖了起來。

「這不是沒事了嗎？我命大，老天爺都收不了。」

楚航也深感后怕，但他努力開起玩笑試圖安撫擔驚受怕的女孩。

「哼！要不是我……」

蘇琉璃習慣性頂嘴，但卻又立刻戛然而止。

「笨蛋，如果我不在的話……」

她的聲音里有輕微的鼻音，顯然又是忍不住想象到如果自己剛好不在，會發生怎樣可怕的事情。

楚航沉默了片刻，柔聲道：「抱歉，讓你擔心了……」

「呸！誰擔心你了……只是，只是擔心沒人幫我做作業而已！」

嘴上說著逞強的話，聲音卻溫柔無比，蘇琉璃低聲道：「伯父伯母很擔心，伯母還哭了……」

「抱歉……」

楚航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如果差點死去的人是蘇琉璃或者自己的父母，他也一定會後怕不已，難以平靜吧。

「笨蛋，練魔武吧，從明天開始，重新修鍊魔武，好嗎？」

蘇琉璃溫柔裡帶著一絲祈求的聲音忽然響起。

「啊？」

楚航愕然，一時間沒想明白為何蘇琉璃會突然提起這個很多年前就已經討論出結果的話題。

「練魔武保護好自己，不要讓今天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了，一想到也許哪一天，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你因為意外……」蘇琉璃的聲音有些激動。

楚航一怔，終於明白了蘇琉璃的意思。

魔武者修鍊魔武，身體會不斷吸收轉化過濾魔法元素，逐漸就會產生「抗魔體質」，如果楚航修鍊魔武的話，身體會有一定的「雷電抗性」，當時便能夠及時將遊戲機扔掉完成自救，而非一瞬間就被徹底麻痹。

楚航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色彩，沉默片刻后，輕笑道：「魔武啊，我都荒廢十年了，現在已經是廢人一個，重新修鍊哪有那麼容易。」

「沒事，我和我爸說了，他答應花時間教你，哼哼，就算是廢人，我爸也一定能『變廢為寶』！」蘇琉璃顯然早有準備。

楚航一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蘇琉璃的父親蘇治龍並不是一個普通人，年輕時曾經作為國家隊隊員參加魔武世界錦標賽，後來因為傷病退役轉職為國家隊教練，再後來為了培養自己的女兒，辭去教練一職，成為了一名嚴格卻又慈愛的父親。

蘇治龍一直夢想著代表國家拿下一塊世界級金牌，現在將夢想寄托在了蘇琉璃身上。

蘇琉璃的光芒，除了她自身的天賦和努力，離不開蘇治龍的付出。

蘇治龍如果願意教導，「變廢為寶」絕不誇張。

但想讓一心一意培養女兒的蘇治龍抽時間來訓練其他人，除了兩家人的交情，只怕也少不了蘇琉璃的苦苦哀求。

楚航心頭一軟，喉嚨發乾，但卻還是硬著聲音拒絕道：「替我謝謝蘇伯父的好意，但重練魔武，還是算了吧……」

「為什麼？」蘇琉璃激動問道。

「因為……」

楚航眼裡閃過一絲掙扎，乾笑道：「因為我不適合魔武。我既沒有天賦，又喜歡偷懶，而且，比起魔武，現在的我，更熱愛遊戲。」

「笨蛋……」

蘇琉璃難過地罵了一聲，低聲道：「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吵架的事嗎？」

楚航一怔，嘴角泛起一絲溫柔的笑意，柔聲道：「傻瓜，怎麼可能忘得了。」

那是小學一年級的事情，他誇下海口說自己遲早會成為世界冠軍，結果蘇琉璃認為會成為冠軍的人是她，兩人因此而大吵了一架。

那是他們第一次吵架，整整冷戰了三天，對之前一直膩在一起的他們，那三天簡直度日如年。

最後楚航主動和解，提出了一起成為世界冠軍的提議。

只不過沒過多久，兩人又因為「世界冠軍每年只有一個，誰先拿」的問題而吵了一次。

現在想想，有些啼笑皆非，又有些讓人心酸。

因為她還在為那個目標執著前進。

他卻早就已經停下腳步。

「說好的，一起成為世界冠軍呢……」蘇琉璃低聲道。

楚航嘆了口氣，說道：「理想很美好，但現實卻是殘酷的，像我這種天賦一般又吃不了苦的普通人，連進軍職業都是痴人說夢，更別說……」

「笨蛋！」

蘇琉璃大聲打斷道：「我不許你這麼說自己！」

楚航苦笑，「傻瓜……」

蘇琉璃執著道：「就算只是為了強身健體也好啊。」

楚航揉了揉眉心，眼裡略過一絲苦澀，嘆氣道：「這件事下次再說吧，現在已經兩點多了，你明天還要訓練，早點去睡吧。」

「可是……」

蘇琉璃還想說些什麼。

「晚安。」

楚航卻道了聲晚安后，直接掛掉了電話。

……

......

「重練魔武嗎……」

寂靜的房間里，楚航獃滯良久，才發出了壓抑的嘆息。

他閉上眼睛，腦海里很快便觀想出了一幅畫面。

——在無垠的黑暗中，閃爍著一顆耀眼的光點。

「這就是現實……」

楚航重新睜開眼睛，嘴角泛起了一絲苦笑。

那無垠黑暗中的光點並非假想的畫面，而是魔武者的「魔芯」。

在西方魔法中，魔法師通過詠唱等手段調動天地間的魔法元素釋放魔法，在東方武學里，武學家使用丹田裡蓄存的內力賦予武學招式相應的破壞力。

而魔武里，魔武者並非調動魔法元素，而是吸收天地間的魔法元素，將其轉化成儲存在體內的魔力，再將魔力賦予武學招式使之成為具有強大破壞力的魔武招式。

正如內力存儲在丹田一樣，吸收魔法元素轉化成的魔力在人體內也有相應的存儲位置，而這個存儲位置就是……魔芯！

楚航的魔芯是一顆光點。

但事實上，真正的魔芯應該是一顆空心球！

隨著修為提高，空心球會逐漸變大，其容積不斷提高，所能存儲的魔力也就越多。

用遊戲里的術語來作比喻的話，魔芯就類似於藍條，法力值或能量槽。

楚航的魔芯是一個點，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楚航的藍條為零，他沒有辦法存儲魔力，也就是說，他無法使用任何魔武招式！

楚航一開始並非如此，但十年前因為一場意外受了重傷，傷后魔芯便開始萎縮塌陷，最後變成了一個實心點，無論他如何努力，也無法重新開拓出蓄魔空間。

楚父曾經帶著他四處尋醫，但卻無人可醫，無藥可救。

楚航的魔武之路因此被判處了「死刑」。

為了不影響正在魔武之路上努力奮鬥的蘇琉璃和楚嫣然，楚航對她們隱瞞了真相。

讓她們誤以為自己是因為受傷後身體虛弱再加上天賦一般，並且迷上了遊戲，所以才選擇放棄魔武。

但事實上……

「算了，不想了，越想越傷心。」

楚航停止了無濟於事的自怨自艾。

事情過去了十年，他已經能夠平靜地接受這樣殘酷的現實。

「還是玩遊戲吧……」

楚航輕嘆了口氣，決定用遊戲轉移下注意力。

忽然，楚航想起了自己的遊戲機。

那個差點把他害死，之後被蘇琉璃用力甩出去的遊戲機，只怕已經粉身碎骨了吧？

楚航無奈一笑，伸手開了燈，環顧了一下房內，忽然在牆壁的邊緣角落看見了他的遊戲機。

如他所想的一樣凄慘。

不，比他想的悲慘多了。

那遊戲機竟然整個「插」進了牆內，只露出殘破的一角，天知道蘇琉璃那時候用了多少力氣。

楚航為它默哀了三秒，緩步走去，伸手捏住露在牆外的一角，用力一拉，想為遊戲機「收屍」。

但萬萬沒想到，這嘗試性一拉竟然真的將遊戲機從牆裡拔了出來，甚至因為拔得太輕易，害楚航差點跌倒。

而在下一瞬間，楚航瞳孔一縮，眼睛猛然瞪大，一幅見了鬼的表情。

此時握在他手裡的遊戲機竟然完好無損，連一絲裂縫都看不到！

硬生生砸穿牆壁沒有四分五裂就算了，完好無損是什麼情況？

這遊戲機哪家製造商生產的，這質量太TM感人了吧？

楚航目瞪口呆，將遊戲機翻到正面，愕然發現屏幕同樣無損分毫，不止如此，屏幕竟然還亮著，遊戲還在繼續！

楚航在玩的遊戲是《榮耀魔武》的掌機版，這款集角色養成，PVE（玩家對抗環境）和PVP（玩家對抗玩家）為一體的魔武遊戲，以極端寫實的招式系統為賣點，是熱衷於魔武對戰的玩家心中最好的遊戲。

在轟雷炸響時，楚航剛剛在商城裡購買了「八卦掌」的招式秘籍，來到訓練武館，準備讓角色學會「八卦掌」。

遊戲機現在正好卡在「是否選擇訓練八卦掌」的選項上。

「厲害了，我的遊戲機。」

楚航搖頭失笑，按了下確定按鍵，想看下按鍵有沒有失靈。

也因此屏幕里畫面一黑，角色進入了訓練武館。

場景切換到了寬敞而明亮的武館內部，在武館中央，一名虛影武者正在演示著「八卦掌」，這是遊戲里的魔武導師，玩家需要通過模仿魔武導師的動作來完成招式訓練。

「咦？」

就在這時，楚航忽然發現了某個和往常不一樣的地方，在屏幕的一隅，即武館的角落，不知為何站著一個人影。

以前進入訓練武館並沒有這個人。

忽然，楚航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他僵硬地將目光離開屏幕，緩緩抬頭看向了四周。

映入眼帘的竟不是自己的房間，而是明亮的武館內部，而在不遠處，一名身體半透明，可以看見骨骼，經脈甚至魔力流動的虛影武者正在行步，揮掌。

那赫然是八卦掌！

楚航腦子頓時一片空白，額頭滲出絲絲冷汗，他低頭又看了一眼遊戲機屏幕。

終於確認自己此時身處的房間正是遊戲里的武館內部，不遠處的虛影武者和遊戲里的魔武導師所做的動作一模一樣。

楚航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右手拿著遊戲機，左手緩緩地高高舉起。

同一時間，遊戲屏幕內，武館角落裡站著的那個人影也高高舉起了左手。

「我的天啊……」

楚航目瞪口呆。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帶著遊戲機穿越到遊戲機的世界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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