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亡者與即將亡的人
姥姥坐在靠在椅子上,形容枯瘦憔悴,她已然目空一切了,顫抖的拿起手中的煙,不停發出微微發怵的聲音。
桌台前放著一個老舊的收音機,不斷放著和尚念經的聲音,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至於此地的莊嚴氣氛。
姑婆就坐在姥姥身邊,除此之外還有些後生們,除去幾個關係要好的長輩外。
姑婆說著:「娘啊,要念阿彌陀佛,念,念了就好了。」
姥姥聽罷,嘴裡模糊不清的囁嚅著,畢竟她已年近八十二了。
李得命就著桌台上拿來的瓜子,在過道上走來走去,他不由得想起幾年前姥爺去世的時候。其實他對於二老的感情不至於深刻,但那次也是在嗩吶聲中穿著白袍跪下哭泣了,完全是嚇的。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不斷念啊念,積福呃。
李得命害怕了,他不過八九歲,卻突然害怕自己有一天終究如同姥姥姥爺一樣,死亡隨時恭候著他,於希望已在絕望之後。
他步伐匆匆,該怎麼辦呢?他考慮的倒不是姥姥也許同樣離他而去,首當想到自己終究也會有這麼一天,於是覺得以後每一秒鐘都不能浪費。
他也開始嘴裡嘰嘰咕咕念起阿彌陀佛來,不斷念著,可念來念去,竟成了「abctefg,hejknml。」這等拼音字母。
他念著念著便忽然覺得這世間的一切好像不是原來的樣子,姥姥的死已經無所謂了,或者說所有人的死都無所謂了,這一切與他無關,而只有他自己死才算回事。
……
……
……
佛龕前的高香冉冉升起。
悲哀喇叭嗩吶又響起,她便已離開了這個世界。
許多酒桌,許多人紀念,好酒好飯,眾家親披白褂帶白帽,酒飯完畢,該推倌入土。
天氣青澀,小雨微微,眾人排長隊,李得命舉著一個花圈圍在中間,那些女人們哭泣不已,鞭炮作響。
入山,泥路漫漫,直到最後入倌進土,李得命也沒看見。只是最後,每人需要在墳墓前單獨敬拜,他才哭著跪下磕頭三次,心中卻想著自己將來肯定也會這樣。
如此,人活著必然死去,那活著有什麼意義?李得命兩行熱淚的離開,不顧其它,感覺其它東西都是假的。
夜裡唱罷,唱罷,我的老母親,我最親愛的人,此等聲音,那個女人不知唱了多少遍。
人像已成照片,李得命見二姥白色照相在桌廚上,頭頂燈光昏亮,男人們的酒桌興事,孩童與婦女吃食,院外,上頭撐起一面油布,好幾桌酒飯,雞鴨魚肉還是基礎,有幾桌人多有已桌人少,有幾桌乾脆無人,飲料、蛋糕及一些熟食於孩童的最愛。
酒足飯畢,得命回家睡著,卻夜不能寐,最後他一個起身,打開了燈,卻看到一個人。
「你怎麼睡不了呢?」李得命問。
「我怕。」李得命說。「現在我已經做夢了……你是誰?」
「我是你,我是另一個時空的你,」那李得命說的很淡定。「看著我吧,如果你還能長大的話,差不多能活到二十幾歲,就是我這個樣子。」
八九歲的李得命看著眼前的這個人,響起了多啦A夢裡的抽屜,長大后的大熊總是來到過去鞭策自己。
「你是長大后的我?」八九歲的李得命打量著對面這個人,他披著一身黑衣,腰間別著一把刀,看起來反而像個日本人。
「我不是日本鬼子。」對面的李得命看著眼前這個靠在床背上一臉茫然的小子,就坐在旁邊的一個椅子上。這是他們九十年代建的小洋樓的二樓的房間,周邊很多紅漆與綠漆的傢具,玻璃是深層的藍,地板散發出一絲絲腐朽的味道,一兩歲時他還在這裡拍過照片。
「聽著,我這一身好本事,我的刀法,乃是東山余偉浪所教。」對面坐著的李得命端坐著,把刀扶在兩跨之間,「當然,這不是你要懂的點,你要知道的是,我是來制裁你的。」說著他默默閉上了眼睛,「說吧,你還有什麼遺言?」
「你是閻王派來的嗎?」對面這小子貌似有些開玩笑道。
「滾你媽!」李得命以極快的速度將刀抽出,直接把對面小孩的頭給抽到撞到牆面上去。「mmp就知道浪費老子時間!」
望著前面獻血直流而失去頭顱的身體,他起先還突兀著鼓動身子動了幾下,然後才倒在床上。向一個瓶口打開的油桶,深紅的血不斷流出來,流的滿地都是。
「呵,太弱了,這真的太弱了啊。」李得命低聲說著,用床單把刀弄乾凈,然後望著窗外那一輪白月,無奈嘆了口氣。
他靜靜地坐了下來,然後戴上耳機,放了一首竇唯的《感覺時刻》,而他的刀插在了地板上。
忽地,有那麼一刻,他就把刀就這麼向上一甩,然後猛地一跳,隨著啪啦啦的幾聲,房頂就破了一個洞,也就是在瞬間,他直接沖了上去,不一會兒就讓滿月成了背景,他直線上升,直到升出了地球,升出了太陽系……
……
……
……
「太玄幻了吧?」我問道。
「玄幻?不,這一點也不玄幻。」這個黑暗李得命說這話的時候,可沒有一點要說假話的意思。
「就在前幾天,」我說,「我就是聽了你的故事,把它寫了出來,結果還被處罰了。」
「那是你沒按真實情況去寫。」他還是穿著一身囚服,坐在那裡又要了一根煙,接著我自己也抽了一根。
「你不怕死嗎?」我們互相對視了幾眼,我又問到。因為這很可能是我最後與他見面了,而不過幾日,便是偉大的和諧日,他將會受到真正的制裁,而結果無疑只有一個,那就是徹底被封殺。
「死?我殺了多少個自己你知不知道?我可是東山余偉浪的傳人,你不知道殺掉他們讓我有多爽。」這個黑暗李得命說著,「有一天我也會想,世界垃圾這麼多,乾脆自己給自己來一刀算了吧,可是當我知道還有……」
「腦子有病。」我替他說完下面的話。
他哈哈大笑起來。「你們這群讓人噁心的傢伙,自詡為正義,其實內心有多骯髒齷齪以為我不知道?我只不過因為失誤了一下,才被那兩個2貨捉住,這我認了。可別以為你們的思想教育能改變我。」
「自古正負不兩立,」我說,「你不接受正能量的思想教育,自甘墮落,只能死,這是法律。」我想起了這個地方,404號大牢房,一群等待被制裁的墮落者的聚集地。
「其實反而是異性相吸。」他忽然好像在思考什麼,「泥土受到污染,長出爛苗子,難道都是苗子的錯?
比起我,你們這群虛偽的傢伙才更可恨,自己都爛到土裡了。」
「這就是負能量。」我想起了學校的知識,負能量的特徵完全表露在這個人身上。「我知道我永遠可能說服不了你,因為你已經被負能量完全侵蝕了。」
他又哈哈笑了幾聲,二話不說就叫我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