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驚鴻一瞥

當晚鳳凰酒店的工商聯協會飯局，文山帶上了莫燃。一顆聰明剔透心，自然知道文山意在團購。

莫燃一向不喜應酬。戚戚然坐在一群所謂的成功人士中間。

一桌12位，刨除莫燃和萬豐鋼鐵集團老闆萬總帶來的助理安妮，剩下十位都是協會理事，平日里被眾人吹捧簇擁慣了，個個神態倨傲疏離。三杯酒下肚，一本正經的盔甲方才卸下。天南海北葷素段子席間亂飛。

一中年老闆貌似一臉煩惱地說「昨天收到一簡訊，鬱悶半天！」萬總帶來的助理安妮嬌滴滴鶯聲追問「怎麼的呢？」

「說要是我不離開他的老婆，就來殺了我！」他倒是挺有代入感。段子在酒場一向像空氣一樣自然存在，男人們都習慣了。喝茶的喝茶，喝酒的喝酒。

安妮瞪著略吃驚眼神等著下文。

「離開他老婆還不容易，可這傢伙沒署名。那曉得是哪一個？」笑點一出，眾人鬨笑。

安妮接了一句」昨天打的，那司機問我知道西遊記里有多少妖怪嗎？」

「你們知道嗎？」她反問。

沒人應聲。年輕姑娘容貌姣好，智商只要不太低，這種場合都是開心果。

「三種啊，一種是要吃唐僧肉的；一種是想嫁給唐僧的；最後一種是惦記唐僧袈裟的。」

哈哈哈……

這種笑聲都是捧場來的，安妮的段子，電視里的綜藝節目里都播過多次了。

「你是哪一種啊？」剛才說段子的老兄表情極其浮誇。如果沒有萬總旁邊坐陣，大有衝過去撲倒安妮之勢。

「我喜歡唐僧的袈裟！」話音單純脆弱的像只小小羔羊。

貌似柔弱的安妮坐在一群大男人中間，笑得惶恐，莫燃掃了一眼，她的眉梢眼角無不透著幾分玲瓏心機。心道，你們笑她，交起手來，不定誰先折戟！

「有段時間沒見萬盛姚總了。聽說他那兒的資金很緊張，中層以上員工必須買套房，不買，對不起，捲鋪蓋走人！」

莫燃對坐的萬總抽著雪茄，那慢調斯理老謀深算不苟言笑的江湖高人范兒，如頷下蓄上長須，鬧市支一卦攤，想必生意一定火爆。

「銀行收口，誰都緊張。最近見過中恆的康總沒有？他在輝縣開發的樓盤賣不出去，市裡的盤拿不了土地證開不了工，貸款到期了，銀行先是答應他說把貸款還了，還可以續貸。等他借了高利貸把錢給銀行湊上，靠！銀行把錢一收，變臉了！」萬總旁邊的一位80后老總接了幾句。

「銀行從來是晴傘雨天收傘。」萬總感慨。

「我家表弟借了高利貸的錢，到時間了還不了，結果走到哪兒旁邊都有仨保鏢跟著，唯恐他自殺！」

「老郝也好常時間沒露面了，聽說去了紐西蘭。」

「紐西蘭？！舊西蘭也救不了他的命，一個純凈水公司借了兩了億，拿什麼來還？」

「最近你們要是有在外面放錢的，就往回要要，風聲不太妙。」萬總說。

文山不掙快錢，公司只有1000來萬流動資金是部分員工和親戚放的，文山給的利息也不高，他和銀行的關係一向很好，貸款下來的比其他項目公司都順暢，他對這火中取栗的事有幾分忌憚！

「錢放在融資公司，還是有風險的，你惦記著他的利息，他惦記的是你本金，倒不如買套房！」莫燃緋紅上了兩邊臉頰笑靨如花。

「我們的瀾山項目要內部認購了，戶型從80平到200平之間都有，有投資需要的，我們文總給市場最低價。」莫燃繼續道。

萬總盯視著莫燃問「你們要開盤了？」

「不是開盤，內部認購，提前認購價格上有優勢，最少能省個二、三十萬的。而且能挑到滿意的樓層和戶型。合算！」莫燃柔聲道。

這群人都是賺錢的精蟲，勿需多言，他們自己會把帳算得清清楚楚。

「那你回頭去和我辦公室主任聯繫，他們早有買房的想法。都錯過好幾波兒了，別人家的不信，文總的實力那是杠杠的！」老萬道。

莫燃遞上名片，交換了萬總的名片。順便又給桌上其他人發了一圈。此行目的沒有辜負，文山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吧。

「莫燃——營銷總監，和莫言有關係嗎？」萬總端詳著名片拉著尾音讀出名字和職位。

「有啊，他是作家，我是粉絲兒呀。」

「今年三十幾？」

「我？永遠二十八！」插科打諢倒也不輸陣。

文山非常滿意莫燃的見縫插針，這女人就是比年輕丫頭厲害，進退自如恰到好處！

酒店大堂經理帶著幾個明艷的女員工進來給各位老闆敬酒助興。老闆們如同打了雞血，越加興奮盎然。其中一個七零后老總直接站起來起鬨要和每位美女都見個面，從最漂亮的開始。

——

此時的祝嘉俊正在隔壁房間的飯局，他被鴻達紡織集團一把手葛總拉來坐陪，接待幾個來自部隊的朋友。祝嘉俊和葛總是高中同學，因為鴻達下屬的紡機廠退市進郊，運作老廠區收儲掛牌一事，這一年走動的異常親密。

坐在主賓位帶著大校肩章的牟部長相貌堂堂，望之儼然，軍人風範，神態舉止深沉傲慢。旁座坐的戴著中校軍銜的部下倒是謙遜有禮，談吐風趣。上唇一撮小黑胡。他們帶來的司機則一直沉默坐在門口處位子，吃到一半的功夫退席，車裡等著去了。

酒過三旬，各自都有了幾分醉意，小黑胡酒上了臉，好似紅臉關公。

「我們老爺子威望高的很，那和常委是稱兄道弟的人物！當年那是爬過雪山，過過草地的人物，我們牟部長你們知道的，那是名副其實紅三代呀！誰要和牟部長合作做事，那就是相當於有了印鈔機！」

一派恭維聲下，牟先生臉色冷峻，喝令手下低調。

小黑胡借著酒勁好似沒聽到「部里規定太嚴格了，不允許我們經商，我們是守著金礦沒法挖啊。」

「葛總，咱們合作成立一公司，你出啟動資金我們出人脈五五分帳，如何？」他手指著對面的葛總似醉非醉地說。

誰不知紡織系統近些年都是市裡的虧損大戶，勉強維持已屬不易。仗著老廠區的地段好，和開發公司合作才得著一線看得見的生機。

「祝總有興趣也可以參股，不過我們最多再給你們10%股份啊！」他目光投向祝嘉俊。

葛總和祝嘉俊互相意味深長對看了一眼，葛總的眼神有幾分期待，老祝你有意嗎？和他們來一票合作如何？祝嘉俊則是藏了幾分奸笑，老葛，你是越活越抽抽了，哪路神仙能讓你逮到？軍隊的水多深又不是不知道？不明就理跳進去，怕是融化的骨頭渣都尋不見！

祝嘉俊並未當真往心裡去。娘希匹的！這種酒場一兩月總會像女人的生理期一樣發生那麼一次。總有貌似大有來頭的人悄不聲地坐在席中，中間突然冒出來說有賺大錢項目尋找合作。酒精作用下的葛老闆哪裡看出他眼神的含義。臉漲得通紅，噴著酒氣連聲說「底下談，底下談！」

祝嘉俊借口去洗手間，出來透透氣。

他在走廊一頭的沙發上坐下燃起了根煙，狠狠從口中吐出幾個眼圈。身體有些睏乏。

無意抬眼的瞬間看見走進電梯間的一行人中間閃現出一個曾經熟悉的身影。

他騰的站起身，不由自主跟上去。

電梯在莫燃看見他的那眼后緩緩關閉，看著不停閃爍著樓層的指示燈停止到1層，他不禁苦笑了一下，又踱回到沙發處坐下。

他深深地吸了口煙，吐出了幾個煙圈。他，還沒準備好和莫燃再次見面。

席散，男人們都去了洗浴中心。

莫燃被文山司機送回雲鼎灣，車停在小區入口處，莫燃下了車。黑色的賓士SL55旋即消失在夜色里。

莫燃車上坐著時只是稍感胃不舒服，下了車走著走著腸胃猶如翻江倒海般攪動。她先是蹲在通往家的小徑旁嘔吐。緊接著踉踉蹌蹌撐著進了單元大堂。眼前已經天旋地轉。心臟突突突跳動得彷彿要從身體內迸出來。頭暈眩得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和意志來控制住要倒下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