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那個冬天特別冷
我和肥仔返回病房時,大流臉色顯然比剛才差了很多,估計他已經隱隱覺察到了什麼。
「師父~」大流喊了一聲,可憐巴巴的看著我。
我痛苦極了,為大流也為我自己,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告訴你個潮氣蓬勃的小夥子他就要死了。
我坐在大流旁邊,盯著他的眼睛,緩緩說:「大流,你遇到了一個坎,人生的大坎,你一定要拿出十倍的堅強和巨大的勇氣才能度過去。」
大流臉憋的通紅,點點頭說:「師父你說吧,我扛得住。」
我回頭看了肥仔一眼,他向我點點頭。
「大流,醫生剛才告訴我,你得了腦瘤,牙疼就是腦瘤引起的,情況不容樂觀。」我勉強說出後半句。
大流忽的一下挺直了腰,使勁搖搖頭說:「師父,不可能,這不可能的,我怎麼可能得腦瘤呢,你和王哥聯合起來耍我的吧!」大流看向肥仔。
肥仔搖搖頭嚴肅的說:「大流,得通知你家長過來。」
大流又看向我,叫了一聲師父后,眼淚滾落而出,哽咽起來。
我這人不能見別人哭,更不能見男人哭,我頓時感覺鼻塞,趕緊吸了吸,把大流攬入懷裡。
大流再難控制,失聲痛哭起來。
過了很久,大流才緩緩掏出手機遞給肥仔說:「王哥,你給我爸打個電話吧!」
肥仔接過手走了出去,約摸過了五分鐘,拿著電話返回來說:「大流,你爸說我是騙子,怎麼解釋都不信,你和他說句話吧!」
大流接過電話,叫了一聲爸就哭了起來……
唉~,這孩子,太讓人心疼了。
大流迷迷糊糊睡去,這一折騰已到晚上六點多,許元元給肥仔打來電話,他趕緊去走廊接,我也起身跟了出去。
「你想吃什麼告訴我媽就行了,她會做的!」肥仔對著電話說,我聽不見許元元在說什麼,估計是讓肥仔回去做飯。
「大流得了腦瘤啊,我怎麼可以走?」
「沒有不管你和孩子,你先別生氣……」
「當然是你和孩子重要……」
「你把電話給我媽,我告訴她小點聲音就好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肥仔說完掛掉電話,狠狠的甩了甩手,鬱悶的坐在走廊長椅上。
我走過去坐在他旁邊問他:「怎麼了?」
肥仔嘆了口氣搖搖頭。
「我打你媳婦的事兒還說嗎?」我問肥仔。
他搖了搖頭苦笑一聲說:「不說了,不說了,別再有下次就行。」說完痛苦的閉上眼睛,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肥仔還是回去了,他不放心家裡,直到九點多才又回來,我已照顧大流吃過飯睡下。
肥仔把一兜子熟食和幾罐啤酒擺在走廊長椅上,我倆就那樣默默的喝了起來,為大流,也為我們……
第二天早上九點多,大流的爸媽就趕到了醫院,他們搭乘的第一班航班來的,兩個人的穿衣打扮和氣質,一看就是有錢人,但進屋那一刻,氣質明顯沒有了,尤其是大流的媽媽,憔悴的不成樣子,撲到床上就和大流包頭痛哭起來。
我和肥仔趕緊撤出病房,不一會兒,大流的爸爸也走了出來,向我倆握手致謝。
「叔叔,您看能不能多聯繫幾家醫院……」我猶豫的說。
「嗯,是的是的,今天我就帶著大流直飛北京,那邊已經安排好了,你倆是大流的好朋友,老大哥,我就不多說謝謝的話了,」大流爸邊說邊從包里拿出一個厚厚信封塞到我手裡說:「大流住院,你倆忙前忙后,也費了不少錢,叔叔也沒法和你們算了,這一點錢請收下,有多少算多少。」
我連忙把錢遞還給他爸說:「叔叔,這樣不行,我們和大流還約定一起喝酒呢,您這樣我們以後就不好見面了。」
大流爸一怔,哆**嗦的把錢放回包里,激動的說:「大流能有你們兩個朋友,是他幸運,好,錢我收下,下次喝酒我請你們。」
大流他們是下午三點半的飛機,辦理完出院手續后,已是中午,我們五個人簡單的吃完飯,決定趕往機場。
在醫院門口,大流拉住我和肥仔說:「師父,王哥,別告訴我女朋友王璐,就說我回老家了。」大流說著眼圈一紅,又哽咽起來:「其實,其實,王璐她還沒答應做我女朋友呢,不過,不過她已經答應我一起去看電影了,嘿嘿~」
肥仔看了看我說:「你先送大流去機場,我去去就來。」
我知道他要去做什麼,沒有阻攔。
我們趕到機場,取了票,並肩往安檢處走,突然身後傳來一身嘶吼:「劉大流!」
我們同時回身,王璐就站在後面五米處,滿臉的淚。肥仔站在她身後。
大流愣了一會兒,勉強擠出一個苦笑。
王璐緩緩走到大流身邊,舉起小拳頭朝大流胸口捶了兩下,哇的一聲哭了。
大流一把把王璐抱進懷裡,頭埋進她脖子和頭髮里……
這是大流此生追女歷程里,第一次這麼勇敢。
大流走後,我和肥仔勸了好久,王璐總算不哭了,她坐在後排,終於向我們承認,其實她早就接受大流做男朋友了,就是一開始懟習慣了不好承認。
我和肥仔對看了一眼,均嘆了口氣。這或許就是愛情的形式之一吧,存在即合理。
大流走後的第二個月,寄了一封信給我,那時候我已經從工地回到公司,接近年底,天氣陰冷,我裹著個大衣依偎在床上,小心的打開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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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王哥:
我決定放棄了,這段時間東奔西走沒少折騰,但沒有一個是好消息,這就是我的命吧。
這段時間很無聊,我就用最後的時間回憶我這過去的二十幾年,我發現記憶最深刻的,最令我開心的時間竟然是去深圳這大半年,師父,王哥,謝謝你們倆給了我一個全新的生活體驗,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痛快淋漓。
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吧,兩位不用為我難過,經歷過這段時間的折磨之後,其實我倒希望能早一點走,希望能早點投胎,十八年後再追隨你倆。
師父,王哥,你們倆照顧好自己,別吵架,也幫我照顧好我女朋友。
就不多寫了,提不動筆,來生再見!
愛你們的大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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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那個冬天,深圳特別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