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香煙的味道
哭嚎聲。轟隆聲。
夜。天上無星亦沒月。風吹得很寒。
戴明的人字拖掉了一隻，不知掉到了哪裡，是右腳。
為了不讓自己的腳踩在碎石滿地的地上很痛，他在黑色的地上找到了一隻黑色的鞋子穿在腳上。這隻黑色的鞋子的主人可能死了。戴明在穿那隻黑色的鞋子的時候忽然這樣想。
地震漸漸緩了，不過還偶有餘震。大地不再劇烈顫抖。
小孩的母親死了。小孩在哭嚎找媽媽。父親的女兒死了。父親在哭嚎找女兒。男人死了。女人死了。小孩死了。老人死了。還有一隻小黃狗。
戴明看到這些死亡在眼前不斷發生。差些連他自己也被一塊從天而降的石頭給砸死。
他站在廣場的空地上，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右手掌心有一道血痕，是被一塊破碎的尖利的石頭給劃破的，戴明現在還感覺很痛。
按照戴明豐富的輪迴堆積的經驗來看，滿目瘡痍的城市現在竟看不到一棟能立起來的房子，這地震大約就有八級以上了。自己在八級以上的夜晚的城市中活了下來，只受了一點手上的皮肉傷，這簡直是一個奇迹。
寒風凜冽，肚子很餓。戴明見地震停了，便走出了哭嚎音不止的廣場。打算去找取暖的衣服和治肚餓的食物。
一路很難走，曾美麗的整齊柏油馬路已沒有了一塊整齊的地方，哭嚎、慘叫聲還是不絕，從四面八方不停傳來耳里。
有的倖存者哭嚎著在廢墟中尋找自己的親人，在廢墟中把被壓住身子的親人給拉出來。但少有成功的，戴明還見到過好幾次救人者被倒塌的建築物給砸死的景象。
戴明看到了那個好幾次趕自己出網吧的網管在前面哭嚎。他的右半身被一台電腦桌給壓住了，電腦桌上是一堵倒塌的牆。
雖然夜色茫茫，但顯然，因為距離太近，網管也看到了戴明。
網管是個很年輕的人，他的臉上有灰和淚還有血。他伸出自由的左手不停的推壓在身上的重物，但無能撼動其一下。痛苦和絕望此時是他的心。
網管看待戴明的眼神裡面充滿了求助。
「抱歉，我怕上面會有東西掉下來砸死我，等下會有人來救你的，先不要急著哭喊，節約點力氣等待救援。好不好？」戴明看了網管痛苦和絕望的眼好一會兒，然後認真的說道。
說完后戴明轉身走向了不遠處一件靜躺在一把黑色的網吧椅上的黑色的夾克衣前。
這衣服應該是之前上網的人脫下來的。也不知道他死了沒有。戴明把衣服穿在了身上，很合適。
不知是輪迴了太多，戴明漸漸竟覺這樣的不常見的景象有些有趣。
破碎的城市，殘缺的生命，滿目的瘡痍。
從藝術的角度來看，這是一種破碎的美。
生命被物質破壞，物質的運動影響著生命的進程。戴明突然想到了這點。那般多的輪迴，那般多的生死。輪迴到底是怎麼進行的？
戴明想了很多世都想不通，找不到答案。
既然找不到答案，所以他就打算這樣，隨遇而安，在輪迴里。
食物應該在超市會有很多。戴明打算去超市。
地震的另一個好處，就是食物這種東西，在超市應該是不收錢的。
廢墟太多，這城市已沒有了路。
戴明記得某個人說過，世上本無路，走的人多了，就有路了。
戴明決定走出一條路出來。第一個走出路的人往往會走得很艱難。
不遠的前面的廢墟上有一個小女孩在哭嚎著找媽媽。戴明的眉頭皺了起來。
怎麼辦？救她？那麼又遇到一個需要救助的人呢？自己救得過來嗎？
「唉……」
戴明嘆了一口氣。有時，戴明即使知道自己是在夢裡，還是會去救一個夢裡的人。
他把小女孩抱了起來。
戴明對她笑，「不哭不哭不哭啊，我帶你去找媽媽。」
小女孩聽到媽媽二字，果然停止了哭泣，但還是在吸鼻子。一雙大眼撲閃撲閃的張望漆黑的夜，小女孩好害怕，害怕沒有媽媽的可怕世界。
城市因地震無電。黑暗是這個世界的顏色。寒冷是這個世界的溫度。
這個時辰，大約是凌晨兩三點。一個小女孩為何會獨自出現在廢墟之上？戴明想了一會兒這個問題后，抱著小女孩返回了找到小女孩的那片廢墟上，果然看到了小女孩的母親被壓在廢墟下的屍體。
小女孩是被母親從一個廢墟的小洞口給塞出來的。
「嗯……你餓了沒有呀？」戴明撥了撥小女孩的兩個小辮子中的其中一個，又撥了撥她的鼻子，笑問。
小女孩大約活了四年左右的樣子，智慧還不是很高，悲傷很難在她的心中留存太久。
她的大眼看著戴明那張很是善良的笑臉，輕輕點了點頭。
為了不讓小女孩被冷著，戴明儘可能的把小女孩緊抱在懷中為其驅寒。地震時，小女孩應該是在睡覺，所以穿著一身短袖短褲。
雖然這裡是夏天，但晝夜溫差很大，夜的溫度只有十度左右。短袖穿身自然是很冷的，更況小孩。
經過驚懼和哭喊，小女孩在得到戴明懷中的溫暖后，受不住疲累，合眼睡了。
看著懷中的女孩，戴明的心中忽然冒出一股久違的淡淡的溫馨的感覺。
曾很多世，戴明都未結過婚，生養小孩。他曾也想獲得擁有一個知心女人的感覺，但他找不到。
或許個體久了，是不願有太多牽絆來牽絆自己的自由的。即使那自由有時寂寞，孤獨。
經過這麼多世，他深知，一切的感覺若想永恆，是不能從自身之外去尋求的，不然痛苦會緊抓住自己不放。但他不一直一直的讓自身這個個體處於這個世界里么？怎麼能不受住牽絆呢？
既然找不到答案，所以戴明就打算這樣，隨遇而安，在輪迴里。
戴明撿到了一包煙。
打火機戴明的口袋裡一直都有。他開心的笑了，在哭嚎與寒風呼嘯的黑夜中為自己點燃了一支香煙。
記憶中前面有個超市。果然，在超市廢墟中被戴明找到了一包辣條和一瓶飲料和兩包速食麵與一包麵包。
還有三條香煙被他找到了。戴明簡直開心的不能自己。
一個黑色的背包艱難的被他從廢墟中抽了出來。香煙和麵包還有飲料被他小心的裝在了背包中。
一雙完整的鞋，一件白色襯衫，一條牛仔褲。
一件薄薄的黃色毛皮衣被戴明套在了沉沉地在懷中入睡了的小女孩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