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筆法系統
五萬塊,別說對於一個籍籍無名的書法愛好者,除了當代一線頂級大師的精品之作,一些普通的作品,也就這價了。然而黃明川一口價,直接就出了五萬,讓王大山更是瞠目結舌。
黃明川從中山裝的口袋裡掏出一雙白手套來,顫巍巍地戴上,緩緩拿起那幅字,有些發抖地說道:「魏碑能夠寫到如此境界,黃某生平僅見無二也。」
一旁的顧秦端起相機,從不同角度對鍾岳爺爺的作品進行拍攝,拿起筆,又開始寫起了稿子。
王大山咽了口唾沫,用手拍了拍鍾岳。
「還等什麼呀,趕緊賣啊!」
五萬塊,對於窮山溝里的人來說,簡直是一筆天降橫財,就連王大山都心動不已。
鍾岳搖了搖頭,「對不起,黃老先生,這幾幅字,不賣。」
王大山連忙將鍾岳拉到一邊,輕聲說道:「傻啊你,你爺爺沒名氣,別人斷然不會出這麼高的價錢,也就這些書法大師肯出這冤枉錢,你還端著架子做甚?五萬塊啊,你去外邊打工,這得多少日子才掙得回來?」
「哈哈,黃老,這孩子不懂事,您既然要,定然是割愛,割愛的。」
「不賣。」鍾岳直接否決道。
就連還在拍攝的顧秦,都放下相機,轉頭看過來。五萬塊,這價格應該很高了,市裡書協的老書法家,這一尺的潤筆費也才一兩千,這樣兩尺的作品,頂破天了就五千封頂了,五萬還不賣?
「黃老先生,抱歉了。這是我爺爺僅存的幾幅字了,當年破四舊的時候,燒了許多,現在就剩下這些晚年之作了,所以捨不得賣。」
黃明川讚賞地看了眼鍾岳,能夠不為金錢所誘,這麼年輕有此心性,倒是不多見啊。
「也罷,若不是年代不夠,我都想將你爺爺的大作收到文化館內了。」
一邊的顧秦提醒道,「黃老,文化館不是在籌劃現代名家作品展嗎?您看這……」
「對啊,小秦你不說我倒是忘了,這樣,這位鍾老先生的名作,鍾岳,你看可不可以借市裡幾個月,這樣也不會讓明珠蒙塵,你說呢?」
鍾岳回想自己父親祖父在世時,是多麼想要重振鍾家書法,然而所投無門,最後在這山溝里隱世而終,能夠讓自己爺爺的作品得以出現在眾人眼前,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這個倒是可行,不過黃老先生得替我保管好這幾幅字,別弄丟了。」
鍾岳也知道,萬一到時候市裡互相踢皮球,你不管我也不管,他這把東西弄丟了,找誰說理去。
「你放心,這絕對沒問題。你爺爺的字市場價值或許沒有那麼大,名人字畫嘛,看筆法倒是其次,主要還是看年代、名氣跟存世量。這次作品展,來的都是省里一些書法名家,所以都是內行人,這才想要讓你爺爺的作品重見天日。」
鍾岳點了點頭,說道:「那這六幅字您就挑三幅展出吧。」
黃明川笑道:「這麼掛著,真是太奢侈了!你啊,趕緊找個樟木箱子,裡頭放上幾包竹炭跟樟腦丸,將這書作收藏起來吧。徽州梅雨天氣一來,對於作品的品相有很大損傷的。」
「哦,這樣啊……多謝黃老先生指點。」
「鄉長,抽水機拿來了,現在就幹活嘛?」
屋外頭王德的破鑼嗓門忽然傳來。
王大山笑道:「咱們出去瞅瞅吧。」
……
抽水機嗚嗚地作響,井裡的水慢慢被抽到了蓄水桶內,很快,用手電筒照下去,已經能夠看到那石碑的一角了。
「真是絕了,阿岳,你爹以前都是潛入井裡去看碑文的?」王大山有些不相信地問道。
鍾岳搖頭道:「有拓片呢。」
黃明川一愣,立馬轉頭道:「有拓片不早說,咱們也不用費那麼大的功夫了,直接將拓片給我看看,就知道有沒有價值了。」
現存的魏碑也不少,這敦煌莫高窟里便有不少,然而良莠不齊。一些寫得爛的,自然除了文物本身年代久遠之外,倒是其餘價值不大,但諸如《北魏司馬紹墓誌》、《張猛龍碑》,這些精品魏碑,就足以稱得上是鎮館之寶了。
「要是有之前也就拿出來了,我爹臨終前交代的,所有拓片就跟著他一塊火化了。」
「……」
「這個老鍾也真是,脾氣太倔,碑不讓人看,這拓片也不給人留著,唉!」
王大山喘著怒氣,兩手叉腰,看樣子這水是不得不抽了。
鍾岳也是很好奇,這石碑被究竟藏著鍾家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之前也看過石碑的拓片,雖然精緻,但也看不出來什麼端倪。石碑的真跡,他還真沒下過井裡看過,就連他老爹,貌似都沒下井看過。
聽他父親說,也只有他爺爺,覺得書法大成之際,下井看過這塊碑,然而看過之後,精神一蹶不振,沒過多久就死了。
這更加給這塊鍾家世代相傳的玄武鎮水碑增添了一分神秘感。
隨著石碑漸漸浮出水面,鍾岳回過神來,說道:「王叔、黃老先生,我想先下去看看,等安全了,你們再下去。」
「也好,小岳,你記住,可別用力去動那石碑,年代這麼久了,雖說在水底風蝕的可能性較小,但也小心為好,若是碑斷了,可就是一大損失了。」
有了他爺爺這層神交的關係,黃明川對鍾岳也親近起來,覺得這孩子人品不錯,也是笑眯眯的,心裡頭想著,真有價值,要動這塊碑,也能蹭點人情面。
等水抽得差不多的時候,黃明川立馬叫停,說道:「就這樣差不多了,井底這樣的石碑,我擔心將水都抽幹了會出現坍圮,能露出半塊碑就足夠了。」
一旁的鐘岳腰間已經系好了一個粗麻繩,鄉里的保安主任帶著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扯著繩子,試了試結實度。
「阿岳,下井吧。有咱們幾個人提著繩,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鍾岳繫緊了腰間的身子,有些緊張地點了點頭,一隻腳跨入到井中。
鄉里的阿三跟毛狗二人樂呵呵地站在井邊,笑道:「阿岳,貼井邊,立穩嘍。」
身上的分量,都系在了腰間的麻繩上,鍾岳感覺整個肚子都勒得慌,直到緩緩下放,雙腳入了水,靠著這井水的浮力,這才覺得鬆了一口氣。
王大山帶著迴音的吶喊從井口傳來。
「阿岳,夠深了嗎?」
鍾岳低頭看著那沾滿青苔的石碑,說道:「再下來一點。」
「現在呢?」
「再下來一點。」
鍾岳的咯吱窩已經貼在水面的時候,終於感覺到腳底踩到了什麼,用那頂毛狗之前當礦工的探燈安全帽朝石碑上望去。
然而,當他的手觸碰到那塊石碑的時候,腳底忽然一個踩空,浮出水面的石碑忽然攔腰折斷,朝他頭上猛地砸來!
……
筆法之道,蔡邕傳之崔璦及女蔡文姬,文姬傳之鐘繇,鍾繇傳之衛夫人,衛夫人傳之王羲之,王羲之傳之王獻之、郗超、謝拙,王獻之傳之外甥羊欣,羊欣傳之王僧虔,王僧虔傳之蕭子云、阮研、孔琳之,蕭子云傳之僧智永,智永傳之虞世南,世南傳之,授於歐陽詢、褚遂良。
其後乃絕。
今遇鍾繇後人,遂傳之。
望可流傳萬世!
……
井上見到如此驚心動魄的一幕,嚇得王大山臉都變得煞白!
「阿岳!」
「鍾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