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開往帝都的火車
想從康海到帝都,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這種天真的想法大約是後世人習慣了各種高鐵,動車,飛機快速出行時代洗禮之後才有的,在96年這種年代,出行更像是打仗一般,同時也要承受著長時間旅程的煎熬。
從在車站等待,到登上火車,周白出了一身汗,饒是他體力充沛,也被折騰的不輕。不過因為是第一次出門,所見所遇都是新奇,倒是讓離開父母出遠門的惆悵消除了不少,畢竟這貨心大。
「空調硬座特快卧」,是周白火車票上面的七個大字,代表著他乘坐的這一趟火車是特快列車,上面有空調、卧鋪,而代價則是足足花費了四百五十大洋,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所以說這年代出行真心不易。
此刻擁擠著上火車的人真不少,周白也在擁擠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帶的行李真不多,其實佔用比較大地方的都是衣物,因為此刻帝都可是冷得很,厚衣服要帶夠。
「大爺,我幫你吧。」周白看到一個身上穿著一套洗得有些發白中山裝、腳下是一雙有些髒的綠軍鞋,拖著比人要大的編織袋子,年紀看上去六十歲左右的大爺,趕緊上去幫忙。
「謝謝你啊,小夥子。」大爺抬頭打量了周白兩眼就接受了,畢竟年紀有些大了,一個人帶著這麼多東西真的給累的不輕,此刻有個精神帥氣的小夥子願意幫忙,再好不過。
從大爺手裡接過袋口,手中使勁一提,喲呵,這編織袋重量不輕啊,想想這大爺一路給又拖又提的真不容易。
「不客氣啊大爺,怎麼稱呼您呀,您裝的東西可真不少,這是回家還是去探望親戚呀?」周白咧嘴一笑,彷彿冬日裡的一抹陽光,溫暖而不刺眼。
「我姓李,你叫我李老頭就行,我這是回家呢,小夥子貴姓啊?你這是去哪兒?」大爺擦擦額頭的汗,呼出口氣說道。
「免貴姓周,李爺爺您叫我小周就行,我這是去帝都呢,您這時候才回去,年都快過完了,之前買不到車票嗎?」周白把大編織袋放好,行李架放不了,只能是放在床位的下面,要用力才塞進去。
「喲,周小兄弟你去帝都這麼遠,花城可以直飛帝都,為嘛不坐飛機啊?」一位大漢剛好走了過來往左邊的下鋪一坐,看樣子鋪位正好是這裡,聽到周白的話,還沒有等李大爺說話,挺自來熟的開口說道。
周白抬頭一看,這大哥可真夠壯實,一米九左右的身高,黝黑的皮膚,兩隻粗壯的大胳膊,這身材跟個狗熊一樣。他脖子上掛著一根粗粗的大金鏈子,一張臉長得卻有點像後世的明星汪寶強,嗯,粗壯版的,看上去有些嚇人又有莫名的喜感,畫風新奇。
「這位大哥怎麼稱呼?您說坐飛機可不是我不想坐,主要是太貴了坐不起啊。」周白呵呵一笑,他說的是實話,也沒有感覺這麼說有什麼丟人。
「小周說的對,我聽說坐飛機只需要三個鐘頭就能到帝都,不過這價格一般人真受不了,有這個錢我還不如好好留著,干點什麼不好,現在的人啊都吃不了苦,我們以前出門坐車折騰個幾天都不算個事情。」大爺接著話頭說道,看向周白的眼神有些欣賞,這小夥子人長得精神,心腸也熱說話也大方,是個好小伙。
這年頭坐飛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票價死貴死貴的,可以說坐一次飛機絕對是一個普通家庭難以承擔的消費,花城飛帝都怎麼也要一千多。
周白沒有那麼嬌貴,再說96年全國職工的人均工資才不到四百多塊錢,出門一次要花費那麼多錢,爸媽即便是允許,他自己也不會選擇。
他選擇的先從康海坐車到湛城,轉車到省會花城,然後坐火車到帝都,可想而知,這是一趟多麼折騰的旅程。
粗壯版的汪寶強聞言哈哈一笑,接著說:「我叫袁愛軍,周小兄弟叫我老袁就行。不是跟你吹,我呀就只是到湘南所以才不坐飛機,這坐飛機呀貴是貴,不過絕對是一享受。速度快不說,也寬敞得很,其實算下來,買一部手機可以坐十來次飛機了,算起來也不貴。」
「粗壯版寶強」袁愛軍聲音不小,說完把外套一撩,露出別再腰上的手機套,土豪的氣質在這一刻顯露無疑,惹得周圍走道上的人一陣羨慕的驚嘆,這一會走道跟卧鋪邊都是人,讓他備受矚目。
這個年代腰上別著一部手機,那絕對就是大款的象徵。
周白定睛一看,袁愛軍腰上別著的是一台「愛立信GH337」手機,這一款手機是九五年才出的,跟傳統的模擬機「大哥大」那板磚大的機身一比,絕對是小巧玲瓏。
周白還知道這一部是進入中國第一部GSM手機,它就是先從粵廣銷售,剛出來就引發搶購熱潮,迅速搶佔了中國市場,無論土豪跟官員都以別著一部愛立信為榮。
其實無論是可以當板磚使用的大哥大,還是這一部小巧玲瓏的愛立信,在這年代都是絕對不便宜,現在這「寶強大哥」腰上的這一款愛立信要一萬多塊錢才能買得到。
普通人省吃儉用也不過是能買得起一個尋呼機,也就是人們說BP機,都是寶貝的不得了,買到的人整天顯擺。
「那是袁大哥您有錢啊,看您氣質不凡,是做生意的吧?」周白燦爛一笑,心中既沒有什麼羨慕嫉妒恨,也沒有什麼鄙視。
袁愛軍裝歸裝,卻沒有什麼惡意,這年頭的人們即便是炫富裝X都是這麼淳樸,哪像後世的人,各種套路,都已經炫出水平,裝出境界,所以他說一句恭維話又少不了一塊肉。
「我啊,我就做點小生意,都說十億人民九億商,還有一億要開張,這年頭想賺錢太容易。小兄弟你是不是出來打工了?」袁愛軍心中暗爽,這恭維也要看什麼人,一個氣質不凡的人說出的好話跟一個窮逼說出的話,當然是前者讓人更加舒爽了。
袁愛軍這麼問也是有道理的,這年頭基本上十七八歲出來打工的人多得很,到了後世才減少。
「沒有,我還在讀高三,我是粵廣人,這次是有事情要辦才上帝都的。」周白微笑著說,把鞋子脫掉放好,登上上面的卧鋪,然後轉頭問坐在鋪位上的大爺:「李大爺,您老家在哪兒?」
「我呀,家在昌武,原本是年前就要回去,不過廠子里有批單子要趕工,只好留下來加班,現在年紀大了,過兩年干不動嘍。」李大爺感慨一笑,眼神有些無奈,他臉上的皺紋都是現實生活的刀削斧鑿后留下的紋路,這是生活歷練留下的痕迹。
這些都是生活的一面,在舉家團聚的日子還要努力加班,其實都是為了自己的親人獲得更好的條件,哪怕是為了孩子多添一套衣裳也要拚命掙錢,生活的煙火氣從哪兒來,不就是從血汗中來么?
「您是真不容易,不過看您現在挺健碩精神的,您吶現在是為以後的幸福日子在奉獻,我們年輕一輩都該向您學習,我也相信您含飴弄孫的好日子會有的。」周白誠懇的說道。
「小兄弟說得沒有錯,李大叔您現在絕對不老,我爸比您年紀還大,現在在農村能侍弄十幾畝地呢,老一輩過得都不容,所以也閑不下來,其實都是為了家庭。」袁愛軍說道,出門做生意的都是人精,不過他也是有感而發。
「言重了,我呀老古董一枚,說什麼奉獻那是抬舉我,其實都是生活逼的。」大爺擺擺手,跟這小夥子說話就是舒坦,一看就是個文化人,還沒有文化人的傲氣,這袁愛軍浮躁是有點,不過心眼也不壞。
列車在前行,車廂內的氣氛變得火熱,周白在跟人交談的同時其實都是在獲取信息,都在努力的觀察,要想成為一名演員,沒有生活那就等於失去了根基,周白的路還很遠,但此刻他在路上。
火車上人聲嚷嚷鬧鬧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各種氣味的混雜讓人鼻子經受一番折磨,不過坐火車都是這樣,哪怕到了後世,情況也改變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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