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卡特琳娜

?再怎麼傷懷都是沒用的，當務之急，是要找一個能睡覺的地方，度過這漫漫長夜。

我拐進一條小巷子里，剛過拐角，一道破風聲響起，一支閃著寒光的刀刃直衝著我的面門射了過來。

我渾身寒毛倒豎，迅速凝結土盾，擋住了這致命的一擊。

一道紅色身影瞬間跳到我的面前，一拳向著我打了過來。

我連忙舉盾抵擋，嘴裡說道:「我和你無冤無仇，為什麼打我？」

「無冤無仇？剛才誰讓你多管閑事，壞了我的好事，就得付出代價！」面前的人冷笑一聲，再次跳了上來。

「等等等等，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呀，幹嘛非要打打殺殺？」

「我和你不熟，沒什麼話好說的！」

「喂！卡特琳娜！」我心急之下喊道。

一隻拳頭停在了我的鼻子前。

「你，叫我什麼？」面前的人聲音顫抖著。

我長呼了一口氣:「我們談談吧！」

夜裡的班德爾城十分安靜，秋天的月光清冷，灑下的銀輝彷彿給大地鍍上了一層寒霜。

我跟著卡特琳娜來到了她的家。

我打量著四周，實在沒能把家這個詞和面前這個用破布搭起來的如同帳篷一樣的東西聯繫起來。這裡更像是天橋的橋洞或者乞丐的窩棚。

「你就住在這裡呀！」我出聲問道。

「是呀，很破吧！」卡特琳娜用一根樹枝撥弄著眼前的火堆。

「不敢相信，你這樣出身高貴的人竟然能過這樣的生活！」我感慨地說道。

「高貴？」卡特琳娜苦笑著，「國沒了，家沒了，你就什麼都不是了。」

「對了，你也是諾克薩斯人嗎？」卡特琳娜問道。

「不是。」

「哦！」她明顯有點失望，「你是德邦人？」

「也不是。」我說道。

「那你怎麼認識我呢？」卡特琳娜問道。

「我……我說不清楚，這麼跟你講吧，凡是大陸上有名的人我都知道，比如什麼蓋倫啊，拉克絲啊之類的。」

我突然意識到坐在我面前的人正是蓋倫拉克絲的死敵。

「對不起，我不該提起他們。」

「沒關係。」卡特琳娜慘然笑道，「都是過去式了，兩個國家都不復存在了，曾經的老對手們也不知是否還在人世，隨著男爵的到來，這一切都毀滅了，兩國之間再也不會有爭鬥了。」

「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呢？」我問道。

「男爵到來之後，很多人都背叛了國家，我們無力反抗，被男爵一個一個地打敗，家破人亡。我不願意臣服，也不願意徒勞反抗，便開始在大陸上流浪，直到聽說符文法師在這裡建了一座城，我才來到了這裡。」

「那你怎麼，混成這樣啊？」

「你是說為什麼我沒有住像他們那樣的漂亮房子嗎？」卡特琳娜抬頭淡淡地笑著。

我點了點頭。

「因為我是偷偷留在這裡的，當然不能住那樣的房子呀！」

「偷偷？他們難道不收留你嗎？」我疑惑道。

「我中了男爵的魔法，他們說我身上帶著詛咒，是不祥，就將我趕了出去。」卡特琳娜一低頭，酒紅色的頭髮滑落遮住了她右眼的傷疤，只露出了左半邊容顏，凄美無比。

「我無處可去，只好偷偷溜了進來，靠，靠劫富濟貧為生。呵呵，很好笑不是，其實我就是個小偷。諾克薩斯大將軍的女兒，其實是個小偷！」

我笑不出來，問道:「可是，這座城不是應該收留所有反抗男爵的人嗎？」

「呵呵，這你也信？你當這裡是慈善之城啊！」卡特琳娜笑道。

我默然無語。

半晌，我開口道:「其實，我連門都差點進不來。」

卡特琳娜兩手托起下巴支在腿上，饒有興趣地聽著我說。

我便把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和我這幾天的經歷都告訴了她。

「你肯定不是普通人。」

末了，卡特琳娜對我說。

「當然不是普通人了！我是無家可歸的人。」我哈哈大笑。

笑完我和卡特琳娜都沉默了。

「你還有朋友！我聽說過她，她曾被預言將是瓦洛蘭最優秀的魔法師你應該去找她。」卡特琳娜說道。

「對啊，我有朋友，可我不能再去找她了！她註定會在這裡獲得榮耀，而我已經與這裡有了嫌隙，我不能拖她的後腿。」我說道。

「你說的對，不應該拖累別人！」卡特琳娜低下了頭。

「對了，這麼晚了，那個，我們睡覺？」

「什麼？」卡特琳娜錯愕地抬頭看我。

「不是不是，我是說，你睡你的，我睡我的。」我連忙解釋道。

卡特琳娜跳了起來，躺倒在了她的床鋪上。

「我這裡你也看到了，就這麼一丁點兒地方，你要睡的話，自己去找個地兒吧！」

「這麼晚了我去哪找地兒啊！你就收留了我吧！」我苦笑道。

卡特琳娜坐了起來，盯著我看了會兒，眼裡突然散發出興奮的光芒。

「把你剛才的盾給我看看！」卡特琳娜說道。

「你說這個嗎？」我凝結出一面土盾。

「好！」卡特琳娜一拍大腿，「夜色正好，要是用來睡覺就太浪費了！走，我帶你干正事去。」

我還沒來得及拒絕，卡特琳娜便起身抓住了我的手向著外面的夜色跑去，在我的掌心裡，她的手掌冰涼。

「這就是你說的正事？」我向貓一樣趴在武器鋪子里的橫樑上，小聲地對著我對面的卡特琳娜問道。

「賈克斯製造的武器可是整個班德爾城最好的，尤其是他打造的那套飛刀，我可是眼紅很久了！」卡特琳娜小聲而興奮地說道。

「可是，偷東西總是不好的吧！」我說道。

「我不是偷，是拿！我會付錢的！」卡特琳娜嚴肅道。

「錢也是你偷的吧！」我腹誹道。

「這裡沒人，我們下去吧！」說著卡特琳娜像一隻真正的貓一樣輕盈地跳到了地上。

我也跳了下去，只不過我更像是飄了下去，白色的光點，應該說是風元素，在我體內覺醒了。

看著我輕飄飄地落地，卡特琳娜說道：「可以啊！看不出來，你還是個高手。」

「那是！我可是瓦洛蘭第一元素師！」我得意地說道。

「我看你是第一吹牛師！」卡特琳娜鄙視道。

一支蠟燭亮起，黃色的光芒灑滿了整間屋子，我也看到了屋裡陳列著的各式武器。

我一會兒摸摸盾牌，一會兒摸摸長劍，心裡感嘆著：「原來這就是冷兵器呀！」

卡特琳娜直接走到一面牆上，將一個牛皮刀袋掛在了自己腰間。

「我的東西拿到了，你要什麼趕緊拿！」卡特琳娜對我說。

「我沒什麼拿的。」我說道。

卡特琳娜拿起一把劍道：「多蘭劍要不要？」

「不要，要是一把無盡我還可以考慮考慮。」我回答道。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真不拿？」

「不拿！」

「不拿就走！」卡特琳娜將一把金幣放在桌子上，帶著我離開了武器鋪。

接下來，她又帶我夜探了雜貨鋪，衣飾鋪，點心鋪，最後在一隻看門狗的追咬下跑回了卡特琳娜的小窩。

「哈哈，你太壞了，那隻狗都被你玩壞了！」卡特琳娜笑道。

「還說我呢，你把人家的腦門都剃禿了，你就人家以後怎麼出門？狗也要形象的好不好。」我也哈哈笑著。

笑著笑著，卡特琳娜淚水就流了下來，接著便抱住我嚎啕大哭起來。

我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卻不知該如何去安慰。她經歷過的種種苦難，不正是我正在經歷的嗎？只是我還沒有深切地體會到它的痛苦罷了。

「你知道嗎？自從我家沒了之後，我就從沒像今天一樣開心過了。我小心翼翼地活著，不能報仇，不能像正常的普通人一樣生活，人們把我當成小偷，當成不祥，疏遠我，驅逐我，唾棄我，可我只不過是一個被男爵詛咒的可憐人而已，為什麼他們不能放過我？為什麼所有人都討厭我，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卡特琳娜哭得更凶了。

「誰說所有人都討厭你了，我不討厭你，我喜歡你！」

「真的嗎？」卡特琳娜聽到我的話，抬起頭看著我。

「真的！比金幣還真！」我認真道。

「噗！」卡特琳娜破涕為笑，「是朋友間的那種喜歡吧！我已經很滿足了。謝謝你。」

「你去睡覺吧！」我鬆開了抱著卡特琳娜的手。

「嗯！」卡特琳娜乖巧地點了點頭，爬到了床上，閉上了眼。

我靜靜地看著睡著的卡特琳娜，幫她把搭在臉上的頭髮輕輕撥到臉側，睡夢中，她笑得純凈無邪，如同孩子一般。

地上的火堆仍在燃燒，天上的月亮從這邊跑到了那邊，然後躲了起來，我的眼皮越來越重，眼前的景象慢慢變成了斷續的圖片，在不知不覺中，我也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早上，我突然覺得鼻子有點癢，一巴掌打上去，一下子就醒了。

我躺在卡特琳娜的床上，她蹲在我面前，將頭髮放在我鼻尖輕輕撩撥著。

「你醒了？」卡特琳娜不好意思地收回手。

我費力地睜開眼睛，才發現太陽已經很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