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難以掛懷
「連你都接受不了,雪兒能接受這樣一段姻緣么。」琊鮁目光轉了轉,提起了鄭灼的女兒。
鄭灼搖了搖頭,「她也命苦,能得著個夫君總算不錯了。」面上帶著些無奈,他端起桌上的酒碗一飲而盡,倒是也沒看出他竟這麼能喝。多半是喝醉了,他臉色赤紅,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惡狠狠的盯著天空,「也不知為什麼,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
在琊鮁施的手段之下,顧淺生一睡就睡到了天亮,一睜眼,琊鮁好整以暇的站在他面前,「公子,您就不要做些無用功了,您的蠱毒在這裡毫無用處。」
顧淺生似乎一覺睡明白了,該吃吃,該睡睡,也不說什麼招人嫌的話,像是變了個人一般,冷靜的過分,整整三天,他都沒弄明白這個鄭家到底想幹什麼,更加沒見過那個他馬上就要娶的鄭雪柔。
琊鮁的態度也很奇怪。
顧淺生心底暗自算計著自己怎樣才能從這裡逃出去,在他還沒能想出一個從這個屋子裡逃出去的辦法的時候,鄭雪柔卻意外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姑娘長得算不上絕美,但是一眼望去卻會讓人覺得安心,她身體似乎不太好,不知怎樣說通了守在門口的人,一隻白皙細嫩的手扶在門框邊上,可以看出大半的力道都加在了上面,一張瓜子大小的面龐上帶著溫和柔弱的笑容。
「顧公子,」她沖著顧淺生微微頷首,「我就是鄭雪柔。」
她說出這句話來的時候,沒太出乎顧淺生的意料,他就是有點兒好奇,這個姑娘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小女子先天有疾,自知配不上公子,所以,此次出現在這裡,既是幫公子離開這裡,其次,也算是替為父錯點鴛鴦賠個不是。」鄭雪柔一雙眼睛溫情的望著顧淺生,直把他看的心底有些發毛。
現在出現的狀況完全出乎他的預料。
他不太清楚自己到底該不該走了,但是,看了眼周圍並無其餘的人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顧淺生也不管她究竟是真情還是假意了,輕聲道了句謝,整個人直接從房中躥了出去。
怕驚動琊鮁,他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
然而還未見到鄭府的圍牆,他便已經被攔下了。
「不是說了么,公子,不要繼續做無用功了。」琊鮁將人請了回去,這次索性就坐到了他平日睡覺的床上。
不曉得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但是看鄭雪柔似乎並不想嫁給自己的樣子,他心裡還是有幾分底氣的,也不知道鄭雪柔施了什麼手段,讓他門口兩個看著他的人都昏迷了過去,兩筆賬自然叫琊鮁記在了他的頭上。
雖然顧淺生沒有做絲毫分辨,心下卻更加不想招惹鄭雪柔了。
明面上是這樣,但是大家心知肚明,最少鄭灼是知道的,他去了鄭雪柔的屋子中,跟她談了許久,有路過的下人唯一偷聽到的就是很大聲的一句胡鬧!
是老爺的聲音。
「勉強得來的是憐憫,不是幸福。」屋內,鄭雪柔跟鄭灼據理力爭,似乎用的力氣大了,她忍不住咳嗽了幾聲,一張臉漲得微紅。「您和娘親不就是最好的證明么!」
「幸福?」鄭灼哆嗦著指著自己唯一的女兒,半天不知道說出句什麼來好,「是,你沒錯,你都沒錯,命都沒了,你還要什麼幸福?當初要不是因為你,我也不至於跟你娘在一起。」鄭老爺怒意滔天,冷哼一聲,摔門離開。
鄭雪柔一臉迷惘的跌坐在椅子上。
難道自己又做錯了么。
怎麼就跟生死掛上了關係呢,自己,明明是不想惹別人生氣的,明明是因為不想給父親添麻煩的,再過幾年,自己可能就死了……何必,做這些無用功。
~~~~~~~~~~
顧淺生手搭在眼睛上,心底抑制不住的生出一股煩躁感。
明日就是夏曆的六月二十八了。他此刻雙目之中微微赤紅,六月二十八,卻是祭祀蠱蟲的時間。
世間養蠱之術,雖然厲害至極,但是對於養蠱的人來說,卻有自己的弊端,總有一些事情是不得不做的,而對於男人,養蠱本是禁術,從了解了之後,顧淺生一直不太明白,清夫人到底為什麼一直堅持讓他修習蠱術。
對於男子來說,修行蠱術如同要人性命的慢性毒藥,雖然可保三十歲前趨利避害,但是三十歲那年,註定暴斃,這樣暫時的強大,是一種對於未來的透支。
而他現在如果沒有辦法做那些事情的話,很可能在他這裡又要透支的更加厲害。
見過了鄭雪柔之後,顧淺生莫名的有種想法,莫不是清夫人早早就打算好了,叫他娶這麼個病秧子,然後做一對兒一起早死的可憐蟲。
第二日,顧淺生起的出乎意料的早,身體里的蠱蟲壓抑不住的躁動著,他身體微微打著顫,每年的這天,簡直是他最痛苦的日子。
今年更勝往昔,他明明有暫時緩解疼痛的法子,可是卻完全不能在這裡施展。祭祀體內的蠱蟲,絕對不能在外人的面前,若他真的在這鄭府里進行了祭祀,豈不是承認了自己是他家人。這是顧淺生絕對不能接受的!他不想有個妻子,或者說,就算他以後真的遇到一個值得他愛的人,也絕對不會是鄭家。
他對於這個地方,真是滿滿的惡感。
顧淺生眼前一黑,好半晌才能緩過神兒來,頭痛的要命,眼前有些霧蒙蒙的,體內的那隻蠱蟲又在作妖。
但是跟往年相比,似乎有些不同。
仍然很痛,像是有什麼一點點的啃食自己的內臟一般,顧淺生額上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仍舊沒人來理會他,他也樂得如此,一直到臨近傍晚的時候,顧淺生覺得自己都要疼昏過去的時候,仰面躺在床上,手指甚至都無力抬起,門卻被咣的一聲推開了。
進門的是艷麗的大紅色,幾個家丁一身喜服,端著東西從門口魚貫而入,不打的房間瞬間被人群填滿。
喜婆是最後一個進來的,甩著紅手絹,一臉浮誇的笑容。
「麻利兒的,快服侍公子換衣服打扮。」
顧淺生躺在床上,呼吸都帶著些許細微的顫抖,自然沒力氣反抗這麼多人。顧淺生心底突然有些發寒,難道清夫人將他們修蠱之人的秘密都告訴了鄭家?他突然從心底生出了一種自己一定是清夫人抱養來的孩子的想法。
千萬不要像他想的一樣。
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