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各行各道
李催的準備最終做了無用功，前方遭遇的敵人實在太過脆弱。被開路的左軍校尉直接一衝而散，根本沒有輪到中軍的老營出手。
「侯茂德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啦，居然倉促遇敵夜戰還能大勝？」
準備了半天最後白做功夫，李催心中不由起了些牢騷，找了個相識的人說了幾句。
不大一會兒，交戰的準確消息，便被李催通過和幾個人說著話勾勒出來。
前方遇敵的，是溪縣調往離城的駐兵，有五百人。平日里訓練也就是糊弄一下朝廷，猛然間被要求連夜趕路，士氣就不高。走了一半后，基本就和普通的老百姓沒有差別了。結果一遇敵，幾個人嚷嚷了兩聲后就莫名其妙的投降了。
「嘖嘖，真是狗屎運！這些人也能叫當兵的？」
了解到情況之後，李催不由接連搖頭，也不知在抱怨著什麼。
柳塵其實也感覺有些不對，本來他還以為就算不能見到曾經想象中將領果敢士卒英勇，歷經艱辛奪取勝利的輝煌戰爭，最起碼也會鏖戰半日有來有往。結果卻是以一個近乎荒唐的原因取得了勝利。
隨著軍隊慢慢向前走，聲音越來越嘈雜。原來是前面因為俘虜了一批人，所以暫時在河畔修整一會兒，那些嘈雜的聲音，正是來自被俘虜的人。
結果整個軍中上下忙碌到了快要天亮，才將那些俘虜的人處理好。柳塵算了算，花費在俘虜上的時間比戰鬥的時間要多上幾倍。
等到了天色大亮的時候，柳塵再次見到一臉疲倦的趙謙。不過他的神情里，一股喜意毫不掩飾，想來昨晚的收穫還不錯。
「好傢夥，你知道這群人手裡有什麼？整整一百架弩機，我在安南當兵八九年，經手的也就這麼些了！」
說話之間眉飛色舞，趙謙的模樣，看起來是樂壞了。
「對了，你們幾個還有柳兄弟跟我來，有好事情！」
趙謙一邊拉扯著李催和另外幾人，同時招呼了柳塵，一邊走一邊笑著。
跟著走了數百步，來到了河畔的一處高地。在那高地上方，已經立下了一個粗獷的軍帳。在軍帳之前，七八個和李催一樣軍士打扮的人擁著一身披鱗甲的人，經過李催的提醒之後，才知道那人就是他口中的都督。
而在這位都督的面前，是三兩個面容和氣，富家翁打扮的人。在他們身後，還有數十壯丁推著幾輛載滿貨物的大車。
「都督麾下皆乃虎狼銳士，我們聽聞便心生仰慕之意。故此略被薄禮，以解三軍將士一路行來的疲乏。」
等到柳塵一行人跟著到的時候，這邊的談話已經度過了最初的客套，到了說實際的時候了。便見得那些富貴打扮中為首的一揮手，便招呼著數十壯丁搬下米糧酒肉堆成三大堆。然後又奉上一匣，看模樣，裡面估計是些金銀類的財貨。
「這是怎麼回事？行軍打仗還有人送吃送喝的？」
看著那三大堆的糧食，李催先是揉了揉眼，然後使勁的嗅了嗅鼻子。最後看著趙謙，一副不解的模樣。
「這幾個人是前面離城的富貴人家，聽到了我們要經過的消息，提前過來送東西求個平安。你待會兒只管用吃的糊住嘴就是了，其他的都別管！」
趙謙稍微壓低了聲音，給李催和其他人解釋了一番。
「你們的好意我就收下了，不過離城還是要去的。不然若是行軍途中被離城的守軍自背後攻擊，又或者將我軍的行軍時間泄露，那我就要和這些弟兄一起赴黃泉了。」
「不過眾位放心，我宋豪既然收下了你們的東西，到時入城后一定約束弟兄！」
一邊招呼人將那些東西收下，這位宋都督一邊還不客氣的告訴這些富家翁自己並不會改變目標。
「都督有所不知，前日城中縣令便收到公文，派遣了一個班頭率領百餘縣兵攔截。也是天佑都督，那班頭等人時運不濟，離開一夜后便被一群流匪給殺了。所以現在，離縣之中已經是個空城了。」
那些個富貴人相互之間打著眼色，然後其中一人走了出來，說出了一個消息。
「這些人難道沒有腦子嗎？一邊讓大軍不要經過自家，然後一邊告訴家裡沒有人看守，這到底是不讓去還是讓去啊！」
聽了這些人的話之後，柳塵忍不住的說了兩句。
「柳兄弟你是不知道這些人的厲害啊，才會有這樣的想法。他們只是說縣城裡面沒兵了，但他們自個家中可還有啊。這些傢伙別看一個個笑的和善，其實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狠人。那個班頭和那百十人，估計就是這些人殺得，不然哪有流匪敢衝撞縣兵還全滅的！」
面上露出一絲冷笑，趙謙滿是厭惡的瞥了那些個衣著富貴的人，順便和柳塵解釋了一番。
「就是這些人殺得？」
柳塵也不傻，只是沒往這方面想。被趙謙這麼一提醒，結合這些人的舉動，差不多也得到相同的結論。就是這些人，殺死了那百十人。
而再進一步，符合這些人口中一個班頭帶著百十人的情況，也就是那個倒霉的秦班頭一群人了。
想明白這一點，柳塵忽然感到自己腦袋裡一直以來嗡嗡不停的煩躁之音，一瞬間停了下來。然後一股股莫名的意志，讓柳塵忽然之間充滿殺意。
「嗯？怎麼回事！」
當柳塵殺意一起，在他周圍幾個身經百戰的人第一時間感覺到了。見柳塵雙目幽深混沌，顯然已經殺意入心迷了智。雖然並不明白這樣的殺意因何而來，但是卻清楚在放任下去，柳塵就要在殺意的驅使下做些不該做的事情了。
「李催！」
也不需多言，趙謙立馬給李催使了個眼色。李催也心領神會，拽著柳塵便離開。
「你這傢伙，怎麼好好的就犯癔症了！」
還殘餘一絲理智的柳塵並沒有反抗李催的拉扯，很是順從的跟著離開了那方土丘，在看不到土丘正面的地方停了下來。
聽著李催的話，柳塵苦笑一聲。
「怎麼，那裡死的人有你親友？」
見柳塵沒有回答，李催自顧的猜測起來。
「沒有，只不過當時我正好在現場。」
雖然在看不到那幾個富貴人家的時候，柳塵腦海之中那股無法剋制的殺意減輕了許多。但依舊還是很頑固的存在柳塵的腦海之中，讓其煩躁不已。因此，也沒有考慮什麼，便順口說了出來。
「現場？」
李催很是驚詫的看了柳塵一眼，一下子有些梳理不清頭緒。
「山谷，然後箭雨，最後一把火。全都死了。」
腦海之中那股意志依舊在不斷的影響柳塵，並且激起了柳塵那晚的回憶。然後以沉悶的口氣，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嘖嘖，真是倒霉！」
雖然柳塵說的簡單，但李催還是在腦海之中勾勒出當晚的畫面，砸了咂舌，吐出自己的評價。
「原來是這樣，我說柳兄弟你一看性子就是溫和的人，怎麼忽然生出那麼大的殺氣呢！」
這時趙謙走了過來，一屁股坐在柳塵身旁，嘆了一口氣，說道。
「不知柳兄弟接下來準備如何做？」
感受著柳塵依舊沒有消散的殺意，趙謙想了一想，問道。
「我得殺了那些人！」
抬頭看著趙謙，柳塵認真的說道。對於柳塵來說，說出這樣的話並不僅僅是因為腦海之中那一股意志的影響，更多的是自己覺得那些人應該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價。而腦海之中的意志，則是讓他下定決心的關鍵。
「我猜也是這樣。」
聽出柳塵言語之中的堅定，趙謙再次嘆了一口氣。言語頓了頓后，稍稍側過身，又說道：
「對於這些人做的事，我也恨不得殺之而後快。但是現在都督已經和對方談好，短時間內這些人不能死！柳兄弟也該明白其中的道理，還請暫時按耐殺心。」
抬頭看了看趙謙，柳塵不由一笑。對於趙謙言語之中露出的矛盾心思，他看得很清楚。也很明白，若是自己不答應的話，自己怕是不能再在這兒呆下去了。想的陰暗點，說不定拒絕的話一出口，接下來就要反目成仇了。
揉了揉太陽穴，說來也是奇怪，自柳塵下定決心去殺那些人後，腦海之中的雜亂的殺意反而慢慢收斂了起來。便是頭腦，也變得清明了許多。
「明白，我自然明白。不過我這個人性子差，許多事情一拖就會再拖，到了最後也就徹底做不成了。所以，抱歉了！」
站直了身體，柳塵看著趙謙，又看了看李催，說道。
「何至如此，柳兄弟你只需要耐心等待數月。到時候我不僅不會阻你，更能祝你一臂之力。」
見柳塵決心已定，趙謙還是忍不住的繼續勸說。
「我也明白你的為難，畢竟大局為重。但是一想到讓那些人在這世上安安穩穩的多活數月，我實在心中難安。就此別過，再見！」
看著趙謙，柳塵也不無遺憾之意。如果沒有這件事，大概他會和趙謙成為不錯的朋友。不過現在各自立場不同，那不如分開，各行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