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凈土
崔瀟瀟的聲音清脆落地，整個大廳中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死寂當中。
衛宮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大概是被戳到了痛處，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她。
「你懂什麼，我是為了他們好，總得有人來懲罰不公平的事情。」
「哼。」崔瀟瀟輕蔑地哼出一聲，「真是好一個慈父理論。爸爸為了你好，所以你必須得好好睡覺，好好吃飯，好好上學，好好工作。把所有人都變成一模一樣毫無生氣和自由的靈魂，就能達到你最終的目的嗎？」
「閉嘴！」
就是這一刻，衛宮被徹底激怒起來，眼中充滿了怒火。
「閉嘴！閉嘴！閉嘴！」
他大聲咆哮著，宛如一頭癲狂的野獸。
崔瀟瀟心頭猛地一顫。
「小心！」
梁銘峰上前一步，擋在崔瀟瀟的面前，緊跟著衛宮的右手微微一動。
一道刷白的光亮從他的劍身上亮起，在空中劃成弧形，快速而猛烈地向他們斬來。
梁銘峰的雙手交叉成十字，穩穩地擋在胸前。
一聲金石巨響，火光炸開。
巨力轟擊之下，他被迫向後退開一步。
「嗯……」
他發出一聲悶哼，跪到地上。
梁銘峰的右手捂住右肩，鮮血從金屬鎧甲中滲透出來。
雖然早就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準備，可他還是沒有料到，衛宮的實力居然會這麼強大。
「梁銘峰！」崔瀟瀟失聲尖叫起來，用雙手在他的後背托住他。
梁銘峰的嘴角浮出一絲苦笑，「看起來我們研製的這副鋼鐵俠套裝，在材質上還需要改進，不見得能抵擋高境界的人攻擊……」
「都什麼時候了……」崔瀟瀟痛惜地看著他。
「是啊，都什麼時候了……」衛宮將劍盪到身側，向他們緩步走過來，「我們的時間都很緊迫，至於我的理想是不是對的，我自然會去檢驗。」
他的腳步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將整個大廳映襯得空蕩而寂寥。
「你們死了以後，我會把你們的名字都刻在紀念碑上，即將迎來純凈世界的人們，會記得你們。」
崔瀟瀟抬起頭來，憤恨地看著他，就像是看著一個魔鬼。
她的手指摸到右臂的凹槽之上，猶豫著要不要使用那個武器——
鉌元素製造出來的超級爆彈，可以將整座璇雲城夷為平地。
「沒用的……」梁銘峰緩緩搖頭，抬起手來壓住了她，「他那個系統，註定了我們是必輸之戰。」
「呵呵，是啊。」衛宮獰笑起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是永生不死的，只要世界上還有一個活人存在，我就有可能重生。」
「呸。真是卑劣！」崔瀟瀟憤恨而輕蔑地吐出一句。
「我有我的理想，哪怕是需要用極端的手段，哪怕是萬劫不復，哪怕是註定要被背負起一切罵名，我也甘心。」
衛宮悲哀地閉上雙眼，然後舉起手中長劍。
「我會用我自己的雙眼，去見證輝煌！」
在兩個人驚恐的眼中，一道巨大的劍光綻開，從空中一劈而下。
噹噹兩聲脆響，伴隨著金屬斷裂的聲音，兩個人緩緩倒下。
血水從一大一小兩具屍體下方流淌出來，蔓延一地，逐漸浸濕了衛宮的腳。
風從大廳之外吹拂進來，發出嗚咽之聲，颳得滿室寒冷。
衛宮的眼中，一滴晶瑩閃爍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下來，在地上砸得粉碎。
他仰面朝天，不知覺間已經淚流滿面。
衛宮悲哀地向前踏開一步，迎著門外的光亮走了出去。
他的腳上沾著梁銘峰和崔瀟瀟的血，一步一個腳印踏在白石板之上，從皇宮中，一路沿著觀星大道，路過半殘的天宇正殿，跨過荒無人煙的街道，一路走到了南面的高聳入雲的劍門之前。
這道寬大的玉石門，隔絕了一切，整個世界彷彿都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衛宮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雙手用力推開大門。
百來米高的大門發出沉悶厚重的聲響，緩緩向外打開。
一線光亮從外面射進來，然後逐漸變寬。
在璇雲城外，長長的玉橋之上，堆滿了屍體，血流成河。
由於寡不敵眾，離夢兩國的軍隊在頃刻之前已經覆滅殆盡。
最前頭，是一隻白皙的手臂，但也僅僅只有一隻手臂。
掌心向外，觸碰到了大門的一角。
劍秋汐的屍體，留在一米開外的地方，跟這條殘肢分做兩段，身上千瘡百孔。
她的眼神中透露著一絲不甘，又帶著一絲欣慰。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哦，當她的手臂跨過門線的時候，她就已經成功了。
衛宮劇烈地喘息起來，內心中充滿了震撼。
這些人，是帶著怎樣的信念來到這裡的？
放眼望去，在劍秋汐的後面，堆滿了一個個夢離兩國勇士的屍體。
他一步一步跨過他們，一一辨認著。
在棧道的後方，眾多侍衛包圍之中，他看到了夢劍國的現任君主——
被鮮血染紅的長袍緊貼在後背之上，頭髮散亂，卻難掩眉眼中的英氣。
她的護衛緊緊地保護著她，即使在劍凜櫻死後，那些護衛們仍然用自己的屍體將他們的女王身體牢牢固定住，讓這位英明的君王在風中筆直站立，帶著永不屈服的姿態。
衛宮向前一步，淚水無可抑制地落下來。
他抬起手來，輕輕地擦掉劍凜櫻臉上的血漬，然後輕輕吻到她的嘴唇之上——
冰冷，一如他此時的心情。
在天空之中，飛墜著密密麻麻的身影。
他悲哀地抬起頭來，看向這些失去了靈魂的人，同時又從那些人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所有的畫面都呈現在眼底，在此時，他就是世界。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當這一切都如願以償的時候，他卻覺得自己失去了整個世界。
內心中空空蕩蕩的，彷彿什麼都不存在了。
……
衛宮麻木地飛到高大的天門塔頂，緩緩坐了下來。
他漠然地抬起雙眼，看著眼前這個世界。
現在他正坐在世界最高的城市之中，從這裡一眼可以看到北面冰冷發白的出雲山脈，也可以看到南端的廣闊領土。
只不過，身體有些寒冷。
在雲層深處，白色的霧氣縈繞著他，將這個渺小的身影襯托得寂寥。
衛宮的嘴角浮出一絲淡淡的微笑，然後發出一聲蒼涼的嘆息。
也許他是對的，也許他已經錯了。
但是，他的目光遼遠深邃，又逐漸迷離——
現在，人類終於迎來了第一片凈土，一個平等的，純凈的新的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