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你等等我吧。」
風雪已經停住了,雖然天邊仍然在紛紛揚揚的落著雪花,天地間卻極為安靜。
因此,那輕柔嬌美的聲音,便顯得如此清晰。
「阿——」她似乎想要叫他的名字,卻又因為這個男人在未來曾經當了她許多年師父,威嚴深重,而有些不敢的躊躇著頓住了。「喂——」
但少年依然朝前走著,好像什麼都沒有聽見一樣。
「你是不是就是不肯停下來等我?」
身後的少女有些委屈,又有些生氣。他原本在雪地上走的很慢,可是阿嬋跟在他身後之後,他就走的極快,似乎決意要將她甩掉一般。
為了跟上他,少女不得不有些狼狽的攥住自己的裙擺和披風,在雪地上艱難的小跑著。她的繡鞋已經被雪浸濕了,裙擺也沾上了水漬,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肯停下腳步。
而這種行為,在大雪天里非常的耗費體力,沒過一會兒,阿嬋的聲音便帶上了微微的喘息。
少年劍客不禁停下了腳步,卻還是沒有轉身。
然後他就感覺自己的后腰,被猛地撞了一下。
少女原本賭著氣,想要最後鼓起力氣來個衝刺,抱住少年的腰不許他再丟下自己往前走——她甚至做好了如果他走的太快,可能只能抱住他的大腿,或者只有腳踝的可憐下場。
但不管怎麼說,她都不許他再這樣無視她了!
可誰知他卻突然停了下來?
誰知道他會突然停下來!
阿嬋來不及停下,一下子就撲了上去,從後面抱住了他的腰。
少年的腰瘦削,柔韌,在薄薄的衣物下,透露出緊實的手感。阿嬋不自覺的抱著他,就這麼呆了片刻。
她自己也顯得非常茫然,無意識的輕呼了一聲道:「哎?」
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好像嚇了一跳,就像是被燙著了一樣,連忙縮回了手臂。
少年劍客默默的轉過頭來,這樣的力氣甚至不夠讓他的腳步趔趄一下。他看見少女站在他身後,表情有點畏懼的看著他,似乎很怕他會生氣。
「你……我……」見他轉頭望來,少女支吾了幾句,看見他還是那麼一副油鹽不進的冰塊臉,就突然委屈的湧上了淚水,顯然從沒有被人這麼冷漠的對待過。她捏著自己的披風兩邊,氣的跺腳。那一雙明媚生輝的眼眸水光盈盈的望著他,卻又不肯服軟的讓眼淚落下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少年劍客卻很懂得以不變應萬變。他冷冷道:「別跟著我。」
少年阿飛全身上下都散發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場,但阿嬋並不害怕。她被噎了片刻之後,眼睛里還閃爍著淚光,卻已經嬌蠻的揚起了下巴,驕矜道:「誰跟著你了?就許你走這條路了?」
少年阿飛便又轉身要走。但這次,阿嬋卻伸手拽住了他的腰帶,立刻服軟委屈道:「等一等,等一等!這茫茫大雪裡頭,就我們兩個人,你看見我這麼吃力,難道不該幫幫我嘛?」
少年阿飛朝前邁了一步,沒有理她。阿嬋便拉著他的腰帶,跟在他的身後,一邊踉踉蹌蹌的努力跟上他的腳步,一邊絮絮叨叨的跟他說話,「就算你是一匹狼,在雪地里看見另一匹疲倦的狼,難道就不會生出一點點——哪怕一點點的出於同類的愛心嗎?狼都是一群一群的,應該很重視同類的吧?對吧?對吧?」
她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卻也絲毫不覺得無聊,反而一個人越說越是神采飛揚起來。
因為她的聲音清脆而又嬌美,宛若珠玉落下,即使說了這麼多話,也絲毫不會使人厭煩。
「我覺得你好像一匹孤狼哦,那我以後叫你阿狼好不好啊?雖然你在馬車上跟李尋歡說,認識你的人都叫你阿飛。可是我不想叫你阿飛,反正你也不在乎別人叫你什麼,那我叫你阿狼好不好?啊,不過這個稱呼,聽起來,有點像是阿郎……感覺,感覺有點……」
感覺聽起來,有那麼一點呼喚情郎的旖旎之感,讓人害羞。
但阿嬋不會說出其中的曖昧,她微微紅著臉嘟囔著道:「有點傻氣的樣子,算了,那我還是叫你阿飛吧……」
反正她之前稱呼年長的阿飛,也從不叫名字,而是叫做師父的。
對於外星人來說,稱呼名字完全沒有障礙。
但少年劍客,少年阿飛,此刻在阿嬋口中,便與多年後成為了她師父的男人,劃出了分明的界限。
他不再是日後那個將她從雪地里撿回去的男人了,他是一個英俊,冰冷,天真,而又孤獨的少年。
他只是阿飛,而不是她的師父。
少年阿飛依舊沒有理她。他似乎固執的覺得,只要他不作出任何反應,這世間的所有事情,就都無法將他動搖。
這天真的想法,因為他那一本正經,執拗倔強的模樣,而顯得更加可愛起來。
他就這麼帶著阿嬋,一起來到了一間酒館之外。
阿飛原本打算趕在李尋歡之前找到查猛一行人,搶先殺死他們。因為李尋歡替他殺了諸葛雷,所以他就必須將人情債還給他。
他下定決心,絕不欠債。既不要別人欠他的債,也不要自己欠別人的債。
可是,在雪地中被阿嬋鍥而不捨的拉著腰帶,阿飛抵達酒館的時候,裡面的人,該死的都差不多已經死完了。
查猛一行人不再是死在阿飛的快劍之下,而是死在了薔薇夫人的毒酒之中。
那個真正拿了包袱的人,也已經被薔薇夫人的丈夫,紫面二郎所殺死了。
此時,李尋歡似乎也中了薔薇夫人的毒酒,正坐在一張椅子上,一動也不動。緊接著,紫面二郎又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妻子薔薇夫人。並說出了那包袱中的寶物,乃是金絲甲。
而要這金絲甲,則是為了制服梅花盜。
誰能制服梅花盜,誰就能揚名江湖,並且有九十多戶人家,相約分出一層家產,準備贈送給殺死了梅花盜的俠士。除了巨大的名利誘惑,更有當今武林第一美人林仙兒揚言說,誰能除去梅花盜,她就嫁給誰。
這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險惡戲碼,讓阿嬋緊緊的揪住了阿飛的衣擺,瞪大了眼睛,顯得很是緊張。
她靠在他的身邊,肩頭輕輕的挨著他的手臂。少女身上沒有塗抹任何香粉,但自她的發間,卻依然若有若無的傳來絲絲淡淡的香氣。那隱約自然的淡香,卻要比所有名貴的香粉,還要來的撩人心魂。
而就在紫面二郎孫逵準備對李尋歡下手,阿飛準備拔劍相救之時,阿嬋卻突然一把抱住了他,緊緊的將他按在了原地。
年輕的劍客驚怒不已的轉頭瞪向了她,卻見阿嬋沖他露出了一個懇切的眼神,無聲的請他再稍安勿躁一會兒。
只聽酒館裡頭,李尋歡笑著道:「憑良心講,你覺得殺我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么?」
然後,一道陌生的笑聲,從房內傳了出來,「憑良心講,你看他現在像是已中了毒的樣子么?」
阿嬋知道,這人就是林仙兒。
她在李尋歡和阿飛的身旁長大,金球在江湖上打聽消息,但很多親身經歷過的人都已經死了,唯一的當事人恐怕就是李尋歡和阿飛,而李尋歡甚至知道的比阿飛還多。
她便纏著李尋歡,央求他為她講些故事——其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這些時候的經歷。
這青衣人雖然做著男裝打扮,臉上還帶著一張青慘慘,陰森森的面具,可那雙眼睛,卻十分動人。
只是林仙兒這悠閑瀟洒的神態似乎刺激到了孫逵,他拋下李尋歡,搶先對著她揮出了三拳。
但林仙兒武藝不精,卻有一雙好武器——青魔手。
孫逵死的輕而易舉,竟然好似沒有廢她半點力氣。
而她言辭之間,已然將兵器譜上排名第九的青魔手,藏劍山莊的上古神兵魚腸劍看做路邊的石頭一般,隨意的拿來,要與李尋歡交換那件金絲甲。
但名望,財富,寶物,都不能讓李尋歡動搖分毫,林仙兒咬了咬嘴唇,決定使用她最後,也是最強大的力量——美色。
她先是脫下了手套,又扯下了衣袖,扭動著身子,褪下了外衣,只露出一縷輕紗製成的內衣。
然後又褪下了鞋襪,露出了雙腿,已然不著片縷的站在了李尋歡的面前。
那場面,實在可以令任何男人熱血沸騰,犯下罪過。
連李尋歡的呼吸都似乎已經停止,阿飛隱在窗外,一時之間似乎也呆住了。
他二十年的人生中從未見過如此場景,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但這時,有誰在他腰間使勁的擰了一把。
他原本一片空白的頭腦瞬間回過了神來。阿飛轉頭看向身邊的阿嬋,卻見烏髮上還落著片片白雪,濕潤了眼睫的少女,膚白如玉,眼眸如星的正瞪著他。
她的神情帶著純潔和天真的不諳世事,一瞬間便將人從最原始,最野蠻,最混亂的慾望中拉了出來。
她裹在純白的狐毛大氅里,在風雪中看完林仙兒不著片縷的身體后,阿嬋裹得如此嚴實,卻突然讓人感到一陣溫暖,美好的令人心裡怦然一動。
阿飛的心恢復了平靜,可惜少女卻顯得很是生氣。她見他面無表情,好似沒有反應,便又氣沖沖的再去他腰間擰了一把。
阿飛此前遇到所有的事情,要麼拔出劍來殺人,要麼絕不理睬。可是對於阿嬋,兩種方法,似乎都不適用。
他只好沉默無語的攥住了她的手腕,不讓她繼續為所欲為。
他力氣很大,阿嬋掙脫不了,只能氣呼呼的用口型對他無聲的喊道:「下流!」
阿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