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趙宇(一)
如果,有另一個平行時空。
蘇櫻用盡全力也沒有救回姜哲。
趙宇(一)
趙宇從未想過,他能親眼看見他最愛的女人和最好的兄弟掉下山崖,他真的能跟著追上去不管不顧的拉住他們,可恨他被攔住了。
他從未真正恨過一個女人,蔣曉曉,他記住他了。
山崖太陡,他們沒有那樣長的繩索和裝備,只能找近路下山,如此又花去好些時間,他太過急切,滿心暴戾無處發泄,咬牙切齒,雙眸赤紅!
蔣衍看不過去,讓他冷靜一下,卻被他一把揮開。
冷靜?讓冷靜他媽的滾去死!
然而就算他再不冷靜,再瘋狂的尋找,也依然沒有找到蘇櫻的影子,是的,只有蘇櫻。
……
三月後。
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支搜查小隊無功而返,趙宇氣得直接一腳踢翻茶几,他面無表情的冷酷,氣勢駭人。
林成風和陶然相視一眼,咬著煙頭,到底沒說什麼,氣氛凝滯。
他們誰不知道,趙宇愛蘇櫻,入了魔。
然而就在次日一早,林成風和陶然又發現趙宇不見了。
陶然無奈的揉著額頭:「這趙二,肯定是又去找蘇櫻了。」
林成風立刻:「我也去!」
陶然:「行了吧你,別添亂,讓他一個靜靜,早點兒死心了也好。成天這裡折騰,家裡都翻天了!」
林成風:「我是擔心櫻櫻,又不是擔心趙二。」
陶然:「……」
可惜最後林成風還是沒有跟著去,畢竟陶然說得對,趙宇對於蘇櫻的執著,像是入了情障,他們都該知道的,蘇櫻是凶多吉少,活下來的幾率少之又少,畢竟姜哲……
·
趙宇又去了那條河道,他不信,一個人能憑空飛了。
如今那條河道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樣,不僅河水抽干,就連周圍的植被也因為人的行走而多出了一條小路來。
他沿著河道走了許久,漫無目的的,不可否認,他為眼下毫無進展的情況感到絕望,又依稀抱有一絲希望,俗話說的好,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不是么?
直到天色暗下,他就地扎了一個帳篷住下。
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會在半夜裡聽到一個悉悉索索的聲音,良好的警覺能力讓他猛地驚醒過來,翻身而起,然而等他出了帳篷,卻什麼也沒發現,只有篝火依然在燒著,在昏暗的森林裡照出一絲光亮來。
趙宇十分確定自己沒有聽錯,肯定是有東西來過的,是蛇?野獸?
他在帳篷附近走了幾圈,終於發現了不對,原來是他搭在架子上的衣服不見了,他在附近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
……偷衣服的賊?
這附近有人!
因為有了懷疑,趙宇對周圍的排查要仔細和認真許多,果然在地上看見了有泥土翻滾的痕迹,他這人膽子本來就大,也不信邪,妖魔鬼怪在他看來根本不是事兒,拿了手電筒就跟著尋去。
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就是在這樣的意外和突然之下,在天際漸白,日輝灑下時,他真的看見了蘇櫻。
女孩兒就躺在一棵樹下,黑色的長發散著,精緻美麗的小臉蒼白,櫻唇是淺淺的粉色,她身上還披著他剛丟的那件外套,金色的陽光照下來,讓她看起來像是森林裡無憂無慮,不知愁苦滋味的小精靈般,乾乾淨淨的清透。
可她雙眸緊緊閉著,是睡著了,安安靜靜的乖巧。
一時間,他不敢動彈,以為這又是他午夜夢回時的幻覺,一旦醒來她就又會消失不見。
他僵硬半晌,清脆的鳥鳴在耳邊響起。
趙宇猛然驚醒過來!
——不是夢!
他迅速上前,將地上的女孩兒抱在懷裡,他粗糙的手掌捧著女孩兒小小的臉蛋兒,聲音低得幾不可聞,彷彿是從心口裡發出來,「……蘇櫻……蘇櫻?」
他抱著她,抱著他尋找已經的珍寶。
*
很快的,林成風、陶然、蔣衍三個都知道趙宇找到了蘇櫻,只是趙宇似乎對他們沒有任何想要交代的,幾乎是在當天就用最快的速度把蘇櫻運回C市,接受了最嚴謹的檢查。
因為蘇櫻一直沒有醒,無論趙宇怎麼喚,她都安安靜靜的睡著,不給一絲一毫的反應。
這很不正常。
可惜最後的檢查結果也沒有給她帶來絲毫幫助,她身體一切正常,呼吸、心跳、體溫等等都常人無二,她如今的狀態,就像是睡著了。
真正的睡美人。
他們都知道蘇櫻是有某種特殊能力的,大概也是因為此,才會讓她沒有直接死亡,而是陷入沉睡,如今這般,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蘇櫻在醫院住了一段時日,可惜並沒有什麼起色,也不見醒轉,趙宇最後還是決定把她送回鮮花店看護,他知道,蘇櫻對這家店,或者說這個家,有著別樣的著迷和喜歡,就算這裡給過她痛苦,她依然無法對這裡懷有恐懼和排斥……
如果是這樣的話,沒準對她會有什麼起色呢?
趙宇白日里在公司忙碌,晚上總是會回來蘇櫻的鮮花店,他請了一個女看護,平日里照看蘇櫻,偶爾林成風和陶然也會去看看,希望她能看些醒來,可惜蘇櫻依然沒有起色。
趙宇不能接受蘇櫻一直昏迷不醒,醫學無用,他開始迷信神佛,到處讓人尋找世外高人,他就不信了,他傾盡一生之力,難道就喚不回一個蘇櫻?
林成風本來蘇櫻的事情很上心,可是和趙宇比起來,他發現他和他根本不值一提,那是兩種不同的概念。
他沒了蘇櫻,還能好好的生活。
而趙宇沒了,彷彿就像天塌了。
幾近痴狂。
然而就算如此,蘇櫻在床上躺了半年也不見醒。
年關的時候,忙碌又喜慶大日子,趙宇在家吃過團年飯,他暈了幾口酒,咬著煙頭在半夜出門。
趙母立刻道:「你又去看那個蘇櫻?」
趙宇低沉的嗯了聲,踩上鞋。
趙權抬頭看向趙宇,道:「母親,隨他。」
趙母揉著額頭腦門疼得不行,她真不明白,一個女人而已,她那向來花天酒地的兒子居然也學會了玩痴情,女人不找了,也不亂來了,就是沒事兒的去陪著一個植物人!
如果蘇櫻醒不來了,他難道還要一直守著不成?做個老光棍?
這麼一想,趙母愁碎了一顆心,白頭髮都多張了幾根。
大兒子不省心,小兒子更不省心!
……
趙宇出了家門,他直接叫了司機去蘇櫻的鮮花店。
他自己則點了一支煙,靠在車窗上吸個不停,凝著臉色,沉默中有著一種難言的冷酷和暴戾!
司機在前排,安靜的呼吸都放輕了。
下車的時候,他把煙頭按熄在煙灰缸里。
他不耐的扯開衣領,吐出白色煙圈,一張俊美的臉上冷冰冰的駭人。
森冷的冬夜,天上還飄著雪,落了一地的白。
趙宇看見蘇櫻的時候,她就睡在這重重疊疊的白色里,美麗的小臉兒精緻粉嫩,清亮的眸子緊緊閉著,小嘴兒抿著,安安靜靜的睡美人兒。
他跪在床頭,粗糙的手掌捧著女孩兒的小臉,聲音暗啞而冷酷,那一絲絲的冰冷里,凝聚著無邊深情。
「小壞蛋,你就一直這麼折磨我。」
「小壞蛋,等你醒來,我要你好看!」
「到時你可別哭。」
「哭了也不放過你。」
「小壞蛋,小壞蛋,小壞蛋……」
……
趙宇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著的,只是模糊中醒來的時候,感覺臉上痒痒的,好像有什麼在臉上滑動,悄悄的觸碰。
向來良好的警覺讓他立刻睜開眼睛,同時伸出手,一把握住在他眼前作亂的小手!
男人的力氣很大,聽到一聲女孩兒的痛呼。
他眼神銳利如鷹犬,一眼就看見坐在床頭的女孩兒,她長發慵懶的披散著,小臉是才醒時的紅潤,被褥滑落,姣好的曲線在長裙下若隱若現,她咬著嘴唇,蹙著眉頭看他,「痛!」
趙宇整個人一呆,握在女孩兒的手也不自覺的鬆了。
蘇櫻立刻把手抱進懷裡,戒備著整個人往後退,然而那獃獃的男人居然又猛地撲來,像是叢林里的獵豹撲去食物一般,根本容不得任何反抗,女孩兒嬌小的身子被他撲著按倒在懷裡,他的牙齒就落在女女孩兒脖頸。
蘇櫻嚇了一跳,驚呼掙扎,「你幹什麼呢?快鬆手!」
「蘇櫻,蘇櫻,蘇櫻……」
男人低沉的聲音悶悶的響起,蘇櫻敏感的察覺到他整個人都在發抖,那種不自覺由內心深處發出的顫抖,讓蘇櫻的掙扎頓住,而他呼喚著她聲音彷彿對她有著很深很深的情愫……
蘇櫻納悶了,她不認識他呀。
「你……誰啊?為什麼在我家?」
趙宇一頓,他從女孩兒的脖子里抬起頭來,終於看清了她臉上的茫然和迷惑,甚至因為他此刻的姿勢,男人的胸膛壓著她都有點兒疼,她很不自然,掩飾不住的尷尬和羞怯,「你,你還不放開我!」
趙宇也發現了此刻不太對,他撐起胸膛,離開女孩兒細軟的小胸脯。
蘇櫻一下就拉起一旁的被子把自己遮住,小心的戒備他。
男人擰眉,手指捏著女孩兒的下巴,他微微眯起眼睛,靠近了,能聞到女孩兒身上淡淡的體香,香香的誘人,「小壞蛋,嗯?不認識我了?」
蘇櫻眨巴眼睛,臉蛋兒更紅,是怒是氣,搖頭說:「當然不認識!」
這個男人莫名其妙的,突然就在她家裡來了,又抱又摸的,現在居然還說她不認識他了,她難道應該認識他么?
她突然皺眉,腦袋劇烈的疼了一瞬,好像,她是認識他的。在她不甚模糊的記憶里,好像有這個人的影子,他時而冷酷,時而深情,笑容壞壞的,渾身是一觸即燃的暴躁,甚至是漆黑森林裡的纏綿深吻……
她幾乎是不由自主的:「……趙宇哥?」
趙宇揚眉一笑:「對,是我。」
他的小壞蛋,無論何時都能準確的知道他是誰。
這是至今對他最大的安慰。
蘇櫻很茫然,她明明不認識他,第一次見,卻又感覺如此熟悉,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叫出他的名字來,可她越想,腦袋越疼……
她突然抱住腦袋,痛苦的叫了一聲,昏了過去。
趙宇大驚,抱起女孩兒直奔醫院。
*
醫生說,蘇櫻是選擇性失憶,她的記憶還停留在認識他們之前,她一個人守著鮮花店過日子,沒有任何的紛爭紛擾,更沒有痛苦和離別,是平靜寧和的歲月,當然也沒了姜哲。
林成風、陶然和蔣衍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一時間也不免感慨許多,不過總歸蘇櫻是醒了過來,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她總有一天會想起來的吧。
蘇櫻也大概知道自己是遺忘了什麼,她這一睡竟然就過去了三年的時光!
她有過一段轟轟烈烈的感情,那個男人願意和她共赴死亡。
她很失落,也很茫然,卻全然無法想起她該有的情感,只感覺心裡空蕩蕩的難受,好像缺失了什麼,再也找不回來。
劉韻倒是經常來陪她,她經常會向她問起她之前發生過的事情,不過她想不起,聽來也只是感懷而已。
林成風來看她時,還會給她講好多以前的趣事兒,比如說她讓他們幾個一起洗菜煮飯,又比如她傻乎乎的去給一棵被雷劈過的梧桐施肥倒水,又或者她不會打麻煩,一打准輸……
那些有趣又好玩的,成了她怎麼想也無法想象出來的事情,而且每次試圖想起就感覺腦子很疼,漸漸的,她就不再問了。
好像知道越多,她的心,就越難受,越感到不安和痛苦。
她下意識的感到害怕。
除此之外,趙宇不時的來找她,儘管他時常冷酷著一張臉,偶爾又笑得很壞,不懷好意的模樣,對她卻十分盡心,每次去醫院複查,他必定會在,每日里問這問那的,讓她很不自在……
據她所知,他們是好兄弟,幹嘛這樣對她啊?不會覺得不好么?還是他真像外界說的那樣,葷素不急,男女通吃?
其實蘇櫻也曾暗示過趙宇別對這麼對她,她感到很有壓力,手足無措,更重要的,是她還不起,不過她每次說,那男人當真是毫不介意,依然我行我素。
因為她的躲閃,陶然看出了端倪,笑呵呵的對她說:「那混蛋盼你盼了這麼久,生死都等過了,怎麼可能因為你一句說算就算了?」
蘇櫻認真的說:「可我和他不可能的啊,我和他之間還隔了一個人,怎麼可以?」
陶然看著她搖頭,彷彿再說她不過是垂死掙扎,沒有選擇,「他想要你。」
蘇櫻:「……」
她恐怕無法明白趙宇為什麼會對她這樣執著,這樣的熾熱深情。
他確實已經等過了生和死,如今還有什麼能阻攔他呢?
……
這日從醫院裡出來,她手裡提著藥包,男人抄著手走在她身側,他身材高大,更襯得女孩兒嬌小瘦弱,就算裹著厚厚的冬衣,戴著帽子和手套,只露出一張被冷風吹得蒼白的小臉,也依然是小小的一隻。
她踩著積雪,看見男人一手拉開車門,他懶散的靠在車門上,深邃的眸子盯著她,等著她過去。
蘇櫻腳步微頓,小步走上前。
她仰頭看著一身冷峻的男人,道:「趙宇,你以後不用特別陪著我來了,醫生說了我沒事,我一個人也可以的。」
「什麼意思?」
「我說你不用在幫我了,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的。」
趙宇挑眉,俊美無濤的臉上絲毫不見怒,反而是唇邊勾出一絲冷冷的笑意來:「用完就扔?」
蘇櫻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你不用這麼的幫我,我們可以像普通朋友那樣……」
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對她懷有別的心思,而且他很危險,又讓人覺得害怕,她心裡下意識也是拒絕的,她知道,她和他這樣不好,很不好。
男人輕笑,捏了捏女孩兒冷冰冰的小臉,張著薄唇一字一句的說:「蘇櫻,你、在、做、夢、嗎?」
蘇櫻仰頭看著他,眨巴著眼睛,乾乾淨淨的眼眸里印出男人俯瞰她時的身影。
趙宇眸色漸深,拇指劃過女孩兒粉嫩的唇瓣,一觸即分,聲音更加低沉:「知道我有多克制才沒有擁抱你,牽你的小手,把你按在懷裡和你接吻?」
知道他有多麼渴望她?
他每日每夜都在渴望女孩兒能正眼看他,她能閉上眼睛溫柔的接受他的擁抱和親吻,撫摸和深入,他夢裡都在渴望女孩兒能接受他的感情,接受他的一切,然後回應他。
蘇櫻心尖微微顫慄,她撇開臉頰,躲開了男人的撫摸。
她知道,這個男人為了找到她把河水抽幹了,森林翻遍了,醫生道士僧人找遍了,外人都說他在為一個女人發瘋,面上恭敬,私下裡卻在嘲笑他愚昧無知,以前囂張跋扈、玩弄女人,如今自有天收,終於嘗到了苦果。
儘管如此,他依然每天都守在她身邊等著她醒來,把她照顧得很好很好,很好很好……
所以她醒來第一眼看見的人就是他。
她甚至還能想起他看見她醒來時那眼裡聚集的不敢置信和激動,他眼睛赤紅著,擁抱她,埋在她脖頸里,挺拔又堅硬的身軀,居然在發抖……
她醒來了,他也對她很好,每天每日的讓人送補品來喂她,看見好玩好看的也都給她送來,還送來很多她喜歡的花兒……
·
女孩兒很安靜。
自從上了車后,就縮著貼在車窗上,動也不動的,看著窗外,彷彿是入了神。
那小小的、安靜的身影,看著就讓人心疼。
趙宇仰頭靠在車座上,他膝蓋支在車窗,揉著額頭,只覺頭疼不已。
他或許應該再忍耐,不該說的那樣直白。
她才經歷過那樣的事情,就算如今忘了,並不代表她就能輕易的接受他的感情,何況他們是兄弟。
「蘇櫻,如果你覺得我約束你太多,以後我會注意,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依著你。」他知道不能把她逼得太緊,否則只是適得其反,「只除了和我劃清界限。」
她安靜的不做反應,好像沒有聽見,在忽視他一般。
趙宇皺眉,疏離的眉宇間聚集了一瞬間的冷然和煩躁,他最容不得蘇櫻對他的視若無睹!
男人長臂一伸,拎著女孩兒的后領提拉到了他懷裡,他咬牙切齒的:「我說都依著你,你不準和我鬧脾氣……」
然而他話音未落,卻看見女孩兒通紅的眼睛,粉紅的小嘴抿著,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看著他,難受極了的模樣。
他一怔,抱著女孩兒的手突然就沒有力氣,「蘇櫻,你這麼不喜歡我?」
蘇櫻說:「趙宇……」
趙宇驀然一笑,打斷了蘇櫻的話,他一把將女孩兒按進懷裡,「對,你一直不喜歡我。」
本來就不喜歡,為什麼還要為了她不喜歡他而難過,他早就知道她不喜歡他,這有什麼好難過的?
可就算不喜歡他,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和她擁抱和親吻,他甚至想此時此刻就和女孩兒來一場激烈的性.愛,告訴她,他在為她著迷,為她瘋;要讓她為他瘋,為他哭泣、尖叫、求饒!
他緊緊緊緊的抱著,微涼的薄唇覆在女孩兒粉嫩的耳垂,呼吸噴洒著,「小壞蛋,你看看我,看看我……」
那一聲聲執著的呼喚,讓蘇櫻耳朵酥麻,心尖都在抖。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