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億功德的債務
襟賈天下嚇了一大跳,從聽到動靜到被戟尖抵住喉嚨總共不過兩秒,豆大的汗珠滴落衣襟,聲音微微發顫,「夜叉,夜叉大人饒命啊,有話好說,和氣生財!」
夜叉衛穩穩端著三叉戟,也不言語,幽幽紅炎順著戟身游弋,時不時還會凝聚出幾張凄厲無比的鬼臉,發出輕微的哀嚎。
緊隨其後的白無常端著茶托站在門口,瞧見裡面的場景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顧白撣了撣衣服,又正了正袖子,硬是拖延了幾秒這才說了句,「夜叉衛不得無禮,還不退下,賈掌柜可是貴客。」
賈天下微微鬆了口氣,小心地向後縮了縮繞過戟尖,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對對對,我是顧兄好友,不鬧事,不鬧事。」
夜叉衛毫無反應,周身泛起一層血色紅芒,三叉戟始終對準了賈天下,「我認識你,四代閻王失蹤之前,就經常見你來我地獄,一身污穢之氣不是什麼好東西,說,今日來此有何企圖?」
「沒,真沒啊,顧大人救我啊。」賈天下徹底慌了,這夜叉衛可是連前任閻王都敢揍的主,搞不好真敢動手,只能求助地看向顧白,「你的債,我有法子,有法子啊。」
顧白強忍這心中笑意,就跟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沖門口的白無常喊道:「小白茶呢,我和賈掌柜聊到興頭上,趕緊把茶端過來。」
「來了!」白無常一溜小跑過來,將固魂茶放到桌上,轉身之際沖夜叉衛耳邊嘀咕了一句什麼,硬是拽著她一同離去。
「賈掌柜請!」
「哎呦,嚇死我了,顧兄你這地獄的夜叉衛太凶了,放眼整個地界,除了外面的荒野莽獸,暗墟死侍,也就夜叉敢明目張胆地殺界橋人了。」賈天下鬆了口氣,喝口茶定了定神,這才接著說,「這夜叉早晚會惹來禍事的,不行我得走了,可別再殺個回馬槍。」
顧白趕緊拉住賈天下,這次要這麼走了,下次估計就徹底沒戲唱了,他可不信以匯通天地票號的實力還對付不了一個夜叉衛。
「剛才你說的有辦法了,是什麼辦法,既然來了就聊個透徹啊,我這雲里霧裡的還望賈掌柜指教一二啊。」顧白陪著笑,現在可不是擺姿態的時候。
賈天下愣了愣,一拍大腿,「忘了,給嚇忘了,我長話短說吧,這地獄的狀況你也看到了,這地方就是個絕地,最多還能再撐十一年。」
顧白點了點頭,「聽說了,你繼續。」
「我呢跟顧兄你也是一見如故,不然也不會第一次見面就給你放這麼大一筆款子。所以,拍賣結束之後,我左右尋思,不能眼睜睜看著顧兄跳進火坑裡出不了吧,我就想啊,想啊……」
賈天下說到關鍵地方停了停,端起茶碗細細嘬了一口,讚歎一聲,「好茶,這固魂茶果然還是地獄里的最地道。」
「賈掌柜就別賣關子了,回頭我送你點,你想出什麼辦法了啊?」顧白也是急了,搶過茶碗死死抓住賈天下的手。
「如果有人願意出高價購買地獄所有權,那你的問題是不是就解決了呢?」賈天下拍了拍顧白的手,挑了挑眉,露出了最初憨態老實的笑臉。
顧白愣了愣,一拍腦門,熱淚盈眶,「賈掌柜真朋友啊,你找到人接手這爛攤子了?」
「對方報價一億一千萬功德值,完事後本票號回收一億零一百萬,剩下的就全是顧兄的凈利潤了啊。哈哈……」
顧白徹底鬆了口氣,這場噩夢總算是到頭了,什麼地獄之主,愛誰誰去,眼下他還有一個更關鍵的問題,「不知道賈掌柜有沒有辦法讓我重回人間,過過小老百姓的日子啊?」
「這個放心,我早就為你想好了,監察御史大人跟我還有點私交,回頭你花個百萬功德打點一下就成。剩下的功德你看著帶點延年益壽、強筋健骨的靈丹妙藥,再購置點法器靈寶。這絕地閻王哪有瀟洒人間來的舒坦。」
賈天下一番話說得是掏心掏肺的,顧白聽完暗呼沒毛病,如此一來,自己就有能力挨個去找那伙坑慘了自己的人說道理去了。
「賈掌柜此番大恩,小弟無以為報,等差價到手必然會有厚禮奉上。」說完顧白以茶代酒敬了敬。
賈天下哈哈一笑,「我果然沒看錯人,顧兄爽快,我回去準備一下,最多一日,我便差人來帶你上界橋世界完成交易。時間就是金錢,小弟這就告辭了,顧兄留步。」
賈天下從懷裡掏出一個玉質令牌狀的東西,掐了法決念叨了幾句,打開一個兩米見方的傳送門,「顧兄再等一日,明日我們界橋把酒言歡。」
傳送門閃了閃消失了,顧白坐下定了定神,心頭的狂喜來的快,去的也快。看著空蕩蕩的後殿大廳,卻沒想到一絲失落湧上心頭。
老邁的文書從房內走出來,似笑非笑地看著發獃的顧白,「怎麼,得了錢,又能回歸凡界,還不高興了?」
「老先生,您都聽見啦,按理說我是應該高興,但總覺得如果就這樣回歸凡界的話就失去了什麼。」顧白低頭撥弄著碗蓋,渾身乏力,心頭很是糾結。
就目前所見所聞,這殘破的地獄確實沒什麼留戀的,要說短短半天對黑白無常或是兇巴巴的夜叉有什麼感情也純屬扯淡,那到底是什麼促動著心頭的那一份失落呢。
顧白忽然想起了什麼,正了正衣服,沖文書行了個禮,「還沒請教您老怎麼稱呼?」
文書微微點頭,自顧自坐到下位,捋了捋鬍鬚,「老朽姓夜,夜靈族人,負責記錄地獄大小事宜,擔任文書一職。在此當差久一點的會叫我一聲夜老,小鬼們一般就叫我文書。閻王殿下隨意稱呼即可,無須太過在意我。」
顧白心頭活絡一番,這談吐,這氣質,要說這老頭一點本事沒有誰信啊,當下也不敢造次,「夜老,能不能麻煩您給我介紹一下地獄的事情,我這都當上閻王了總不能對這裡一點都不了解吧。」
「不急,明日過後,如果您還是閻王,老朽自當知無不言,只是今日恐怕是白費口舌吧。」夜老氣定神閑,說話不急不慢,也聽不出什麼情緒,但是說的也在理上,你顧白明天拍拍屁股把地獄一賣走人了,我這巴巴給你講半天,可不就是白費口舌么。
顧白撓了撓頭,乾笑了兩聲,沒脾氣,「那剛才事情,您覺得我該不該跟白無常或是夜叉衛說啊?」
「無常鬼沒什麼脾氣,殿下可說可不說,至於那個小姑娘,如果你還想活到明天的話,最好不要說。」夜老說著說著忽然看向桌上的雲鶴酒壺,咽了口唾沫,「不知那賈天下帶來的可是雲頂仙釀啊?哎,上一回喝還是五百年前了,都忘了是什麼滋味了。只怕是再也喝不著嘍。」
顧白一個機靈,連忙拿起酒壺送到夜老面前,「您老喜歡拿去喝就是,回頭有機會,我再給您弄點過來。」
夜老眼睛放光,一把接過酒壺,輕柔地摩挲著壺身,又咽了咽口水,「殿下,老朽受人所託,有些話現在還不能說,不過你可以先找夜叉那小姑娘聊聊,最終是去是留問心即可,無須勉強,好了,明日若您還在這地獄之中,老朽自會一一道來。」
顧白看著夜老走入房內,眉頭皺得都能擠出水來了,「為什麼是找夜叉聊,這夜老話裡有話,雲里霧裡的,算了就去找夜叉吧。」
後殿大廳外,白無常恭敬地候著,瞧見顧白走出來立刻迎了上去,「大人聊完啦?下官按界橋的飲食安排廚子準備了一桌酒席,此外還有歌舞等助興節目,就等大人入席了。」
天空陰雲滾滾看不出天色,整個閻王殿地廣人稀,顧白抬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一臉殷勤的白無常,嘆了口氣,「有心了,我現在真沒胃口,不知道夜叉衛在哪裡,我想找她聊聊。」
「正殿前場練武,可是夜叉衛的脾氣向來陰晴不定,大人用不用我多叫點侍衛一同前往?」
做出決定之後,顧白覺得心情好了幾分,淡淡一笑反問道:「如果她決意要殺我,多少侍衛能擋得住?」
白無常扯著嘴角笑了笑,「大人說笑的吧,整個閻王殿所屬的軍力加一起,恐怕也擋不住她,不過拚死個百來號甲士,也許可以讓她與大人同歸於盡。」
顧白淡然笑了笑,「那不就得了,你也無需陪同,我自己去見她,你不是說她很衷心的么。」
「那,好吧,大人千萬小心,對了大人可以叫她的名字,這樣她會稍稍溫和一點,她叫鶯時。」
顧白沖身後揮了揮手,信步走在精緻的木廊道上,口中念念有詞,「鳳樓迢遞絕塵埃,鶯時物色正裴回。鶯時,陽春三月,春光明媚之時。好聽,這名字好聽,就是不知道人長的怎樣。」
前場空地,赤紅色的三叉戟上下翻飛,如同一朵紅蓮甚是好看,白衣黑髮遊走在紅蓮間,更是賞心悅目。
顧白站在百米開外,艱難的忍受著揮戟間散發出來的殺機和威壓,用力鼓了鼓掌,大喊一聲,「好,鶯時姑娘好武藝啊。」
場地中央的紅蓮猛然一顫,隨即化作一道紅練直奔顧白,眨眼間戟尖停在了身前,一股磅礴氣勢噴涌而出,顧白向後踉蹌了幾下勉強才站穩。
「請閻王殿下注意分寸,稱呼我為夜叉衛皆可,有事可以傳喚,無事請不要打擾我練武。」
夜叉鶯時語氣清冷,三叉戟在空中旋轉半圈放到後背,同時淺淺行了個禮,轉身就要離去。
顧白這一天也算是被嚇多了,這次還真沒被嚇到,雖說夜叉鶯時語氣冷淡,但好像真的挺有等級之分的。
「鶯時,剛才幸虧有你嚇住了賈掌柜,我這剛來地獄,對這裡什麼事情都不了解,夜老建議我找你聊聊,不知道方不方便。」
鶯時腳步一頓,伸手握住三叉戟,片刻又鬆開了,「殿下有話便問。」
顧白面露喜色,有戲,小跑幾步追上了她,「咱們找個什麼地方坐著聊唄。」
鶯時一指空場台階,徑直走去,偶有微風拂過,黑髮輕輕飛舞,白裙蕩漾,顧白忽然生出一種預感,如此美的背影,聲音好聽,名字好聽,這夜叉一定不會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