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命運轉折的初中時代
進入瑤塘中學的第一天是編班考試,我被分在61班,同年級還有兩個班:59和60班,班主任李娟先是從中心小學調上來的,身材比較矮小,同來的還有廖湘先等幾個老師。我們讀書時,初一才開始學習英語,最初不認識單詞、音標,只好和「前輩們」一樣:在單詞下面標上漢字讀音,於是「哈羅」、「三塊肉買個馬騎」、「狗來拜」等層出不窮。
有一次英語課上,殷書先老師要我和同桌的李志先模擬課文上的二人對話,當我們倆粗聲粗氣地念完對白時,全班的同學及老師都被剛才的「表演」逗樂了。
教數學的老師,嚴格地講是代課老師,是一個考了三、四次的高考落榜生,他叫陳滿先,中等的身高,單薄的身子。他告誡我們:只要你下定決心,任何事情都可以成功。他讀小學時,成績爛得很,可以說是全年級倒數一二的角色,整天只知道打架,讀六年級時他覺得再這樣下去是很危險的,於是他要求老師讓他和班上成績最好的同學同桌,從此他每天都向這位同學請教問題,不到一個學期,他就排進了全班前五名,因此沒有什麼讀不好書的學生,只有不想讀、不努力的學生。
第二學期的數學是新來的張延先老師教,陳滿先的蹤跡從此了無,但願他能像自己所說的那樣,有堅定的信心,最終把握自己的命運。張老師戴著厚厚的眼鏡,樣子看上去非常的威嚴,教學確實比較認真。
初二的班主任是剛畢業的雷龍先老師,高高大大的,是打籃球的好手,聽說對其他班的學生特別的嚴厲,但在我們班上倒特別的溫和,就像我們的大哥哥一樣。教語文的水平不敢恭維,每篇課文讀一遍、教案念一遍、參考答案說一下,就算結束了。有一次語文測試中,我和王國先兩人考前就商量好:不把前面試題的答案寫上去,只完成作文,到時根據自己答案的正誤和作文得分就知道最後的成績了。哪知道雷老師一直盯著王國先,在最後的15分鐘時還提醒他,再不做前面的題目就有可能及不了格。在倒數的5分鐘里,王國先把先前記住的答案全部填了上去,考了六十多分。這令雷老師大為敬佩:五分鐘的效率竟有這麼高,人才啊,自嘆不如哦!估計他到現在還不知道這個幕後的實情。
教數學的是同雷老師一屆的段小先,比較單調的身材,身材雖差了一點,教學水平卻稍勝一籌。一次數學課上,他剛好把一個幾何定理講解完,
「這個定理我就不寫在黑板上,大家要看就看書上得了。」
我當時正在給鋼筆吸墨水,聽到這句後頭腦的直接反應是,
「你不寫,呷得完?」
我們那兒吃都念成呷,呷得完的意思基本上是:不可能、不行、想都不要想等,可用在很多的場合下。
這句話本來我是無心想到的,而且希望是低聲地講,更或者冀希在心裡默念,可沒想到的是:卻從喉嚨發出來了,並且「擴大」了數倍,教室里的所有人都聽到。
「闖禍了,闖禍了!」
只見他滿臉的怒容,氣得在講台上走來走去、手舞足蹈,
「給我站起來!……」
我不得不起了身,因為大家都知道是我發的聲音,同時心裡忐忑不安,不敢再抬頭看他。
「有些人的膽子越來越大,……」
「朱紅先,給我到講台上來!」
全班的學生感到很迷惑,也很悚然,因為老師的臉更青了。只見最後一排的朱紅先快步跑到講台前,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得朱紅先差點兒歪倒在前排的課桌上,
「你們兩個,給我滾到教室外面去!」
來到門外,才知道自己剛才太幸運:朱紅先在下面陰陽怪氣地模仿老師剛才的行為,恰好被他瞄到,結果把所有的怒氣全都撒在他身上。
這確實是段老師第一次耳掀學生,但不是最後一次。第二學期的數學課上,他正在黑板上書寫著題目,突然從教室後面飛出一個小紙團正好擊中他的腦袋,他暴跳如雷,
「誰?有種的,站出來!」
誰都知道在這個時侯承認是最差的時機,就算自己是無種的也無防,更何況他又沒有直接證據,大家都不說,他肯定會不了了之的。
「段龍先,你到前面來一下。」
「啪!」
又一個響亮的耳光從他手上飛出,可是這一次就大大的不妙了。
「段某某,你家的人死光光!又不是我彈的,你幹嘛打我?」
段龍先哭罵道,他是段老師村裡的,知道他父親的名字是段某某。這樣一來搞得雙方都很尷尬:段老師打錯了人,段同學白挨了一掌。而我們在下面看到此幕時,都覺得很好笑,但又不能笑出聲來。
「剛才彈紙團的同學,請下課後自覺到我辦公室來承認錯誤。我們接著剛才的話題,……」
第二天的數學課上,他向段龍先做了道歉,因為班上的王勇先同學昨天已經向他承認是他用橡皮筋彈的。
雖然生活上比較的魯莽,但在教學方面還算細緻、認真。當時全縣舉行各種學科的知識競賽,我參加了四、五項,但只有他在課外給我們參賽的選手進行了輔導,可惜我並沒有獲得任何獎項來「回報」他的行為。聽說他很後悔當年中考時選擇考「中專」,而不是考高中、進大學,當聽到和他水平差不多的同學考取名牌大學時就更加的懊悔不已。
第二學期的班主任是新調來的周華先老師,語文的功底比雷老師要好一點。期中語文考試時,試卷上最後幾個題目模糊不清,老師在黑板上重新寫了一遍,可是我當時還沒配眼鏡,又是坐在靠後的位置,沒辦法我只好和同桌的段振先做了「交易」:他幫我抄黑板上的題目,我給他看前面的答案。出來的成績比較出乎意料:我得了九十五分,而段振先是九十三分。當時的數學好得很,可能是題目太容易了,經常是滿分,而英語總是勉勉強強的樣子,那時的記憶也非常的好,課本上的內容今天看一遍,明天80%以上的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歷史、政治、生物、地理基本上是八、九十分。初二才開設的物理就覺得更加的簡單,教課的是李國先老師,他把那些淺顯的內容講解得更透徹、明了。
不知道是青春的躁動,還是男性荷爾蒙的刺激,或者別的原因,初中的男生愛像電視、電影里的黑社會一樣成立各式各樣的「組織」或「幫派」,初三的打初二的,初二的打初一的,初一的打小學的,外校的打本校的,本班的打別班的,……到處都是一團糟。我們學校初三的成了「十三禿鷹」、「十八羅漢」等烏七八糟的東西,十三個油光明亮的腦袋出現在校園裡,確實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引得那些無知的男孩、女孩們嘖嘖稱「酷」。我班的班長段敏先被初三的團伙狂扁一番,初一的王衛先被初二59班的渣子們痛打了一頓,是不是因為他們都是班長,還是因為他們長得太帥,引人眼紅,才遭到無緣無故的暴轟。最大的嫌疑是這些人太無聊、愚蠢,沒事情干,學習又不行,又想引人注意,只好出此卑鄙的手段。
段敏先被打之後,在我們班引起了連鎖的反應、「蝴蝶效應」:他們那些男生迅速摖血為盟,共同對付敵人,甚至雷老師也把他們當年的「英勇事迹」搬了出來,並告訴我們有他在背後支持著,需要他出手時只需通知一聲。之後很多人所坐墩子的木腿被扳下來當成了武器,放學回家時大家走在一起,書包里裝著木腿、木棍、砍刀等,防止人家突襲。初三的幫派在此後也沒多大的動靜,不知道是學校的「高度關注」,還是知道我們有了防範的緣故。初二時的初中會考被安排在三角塘中學進行,我們到那兒時才發現早已有一大群人在等待我們,在操場上一夥學生,不如說流氓、無賴,追打著段敏先,就像幾十隻獅子在草原上獵殺一隻梅花鹿一樣。段敏先最後逃到三角塘鎮上的親戚家裡去,並叫來他的親戚,這場遊戲才算告一段落,原來那些人是被瑤塘中學初三的買通,專門用來對付他一個人。
等到我們讀初三時,我們班反而成了全校最大的「黑社會」,而那些成員不但沒有因為這個有**份、丟臉,反而得到女生們的垂青,特別是「大哥大」段敏先,聽說很多女生都愛慕他。搞笑的人生!
進入高中、大學、社會後才知道中國大多數的初中都有過類似的經歷:初中生模仿電視、電影里的下層社會情景結夥團幫,男的一心想做古惑仔、女的就想成大姐大,整天打打殺殺、談情說愛,結果呢?當然是心想事成:男的真的成為真正的流氓,不再是真正的「男人」,而女的成為……,也不再是真正的「女人」。難道這就是我們三成中國人的性格、命運?
望著揮霍的青春、虛度的年發、毀滅的生命,
幼稚、可恥、可悲啊!
……
初三時,60班被取消掉,一半的人成為我們班的學生,這時的班主任是張延先老師。教語文的是段林先老師,他工作兢兢業業地,水平還可以吧,喜歡把報上感人的新聞拿到班上來讀,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給我們講了「陳景潤與哥德巴赫猜想」的事迹。
英語一直是殷老師在教,最後一學期她要求大家自願買一套英語測試題,以後上課講解的就是這份試卷,我當時不知道是覺得這套試題沒什麼價值,還是捨不得花這個錢,就沒有購買。在課堂上由於沒題目,她講她的,而我玩我的,沒想到的是從此我的英語水平直線下降了很多,甚至說一蹶不振更恰當些。
物理仍然是李老師教,新開的化學課是易國先老師,感覺當時的化學教材編寫得非常好:淺顯易懂,再加上老師把很多化學知識都說成順口溜,就更加地熟悉了。也不知道這些順口溜是他編的,還是他從以前的老師那兒得知的或者本來就有這個東西,迄今還記得不少的口訣。
歷史是廖湘先還是段林先老師,政治是李代先老師教,只記得兩門課目的考試成績經常是九十多分,特別是後者有時是滿分。所有的學科中只有英語稍差一些,其他都保持在一流的水準上,數學也很多時侯是滿分。
全縣的數學競賽被安排在縣城教育局對面的一所小學里進行,我、段玉先、宋華先三人是本校的代表,在前一天晚上我來到學校,我們班上的廖志先同學剛好今天生日,在教室里舉行了生日聚會,搞完活動已經比較晚了,跑到寢室裡面還打了一陣乒乓球才去睡覺,所謂的寢室其實是老教學樓的教室而已,一個班一個房間,兩人共一張床鋪。第二天,另外兩個來叫我時,我才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了。那天又下著雨,我們帶著雨傘向縣城進發,還沒走多遠就在光滑的土馬路上摔了一跤,碰到來上學的同學,大家都嘲笑我,捉了一個很大的「烏龜」。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好不容易來到考場,剛找到自己的位置就開始考試了,我拿到試卷一看,很多題目用沒學的知識可以很好地解決掉,還好我把後面的教材已經自學完,提前交了卷。和他們倆在縣城吃了米粉,跨過泥濘的小道,回到學校里。過了一段時間,才被通知得了三等獎,獎金好像是三十元。
初三第二學期流行月考,每次下來我基本上是排在全校前一、二名。當時我父母希望我到時考中專、報師範,學校當然是願望考高中,而我自己對這些都不太懂,覺得都差不多,無所謂哪個哪個,可能偏向父母的心思多些吧:畢竟他們兩個的年齡有點偏老,而收入卻是那麼的有限。
在老師的最後家訪了解情況時,我爸媽把整個狀況把告訴了來訪的張老師,他也贊成我報考中專。第二天高中的一些校領導及鎮學區的幹部來到學校,其中的一個是我親戚家的親戚,在張興先校長辦公室里他們告訴我:今後的中專根本不起作用,而升高中、進大學是人們的主流意識,現在我正站在人生命運的十字路口上,面臨自己將來的選擇,選擇正確的方向就會通向成功的大道,選擇錯誤的將來會後悔一輩子的。他們只會把最好的建議講出來,是選擇吃蝦子還是選擇放長線釣大魚,由我自己來訣擇,不要相信父母的那一套。在他們的長篇大論下,我最終答應參加保送生考試,就這樣進入命運的轉折時期。
我爸媽知道此事後,把我大罵一頓,並親自跑到學校里來,卻來得太晚了,因為保送生的名單在那天已經確定下來。我們學校參加保送生的八個人是:59班的廖興先、歐文先、段友先、我班的歐平先、段敏先、李志先、段玉先及我,其他的一小部分是到縣城參加中考,另一大部分是到三角塘中學參加普通高中、職高等入學考試。
6月17號下午,我們保送生、中考生及隨行的老師在學校操場集合后,坐著租來的小六輪來到縣城,在一個比較陳舊的賓館住了下來,每人當時是交十九元還是二十九元的一天吃宿費。大家剛進旅館時都很興奮,沒多久就發覺床鋪也太少了吧,就開始搶佔鋪位,我和老夥計吳和先佔了一個,一會兒之後這個「成績」就被取消了,老師要求中考的男生住在一個房間,保送的在另一個房間。就這樣我們七個男生在其中的一個屋子裡安了腳落,另一個在他親戚里住宿,而他們十多個中考生擠在另一間,每一間只有四張床,說起來我們這邊的人還比較的幸運,他們那邊有些人只能睡地板床。不知道是出於同類的在一起方便、不會出問題,還是便於考出好的成績才這麼安排的。
住宿的問題解決好后,張校長就帶著我們七個到縣重點高中第二中學,找到考場,然後領著我們來到縣藥材公司,他向我們強烈地推薦了一種什麼養腦提神的營養品,說吃了它在考場精神百倍,有助於記憶力,要三、四十元的樣子。一來身上沒帶這麼多錢,二來我不怎麼相信吃了這個就會考得很好的說法,其他人說幫我充錢,回去了再還給他們,我也沒答應。
在潮濕、整晚都開著電風扇的房間里,兩個人一張的床鋪上熬過了三個晚上,在擁擠的洗手間解決了口、臉,在「臃腫」的大廳里吃了早、中、晚餐,在毛毛細雨中七個人頂著雨傘來到了考場,在緊張的時間內度過了七場考試。
我們正常的試卷同所有參加這一次畢業考試的考生是一樣的,不同的是保送生的語、數、外三門科目都多了一張附加試卷,分值各是二十還是五十,但考試時間並沒有相應地增加。英語的改錯題:開始覺得全篇應該是現在完成時,並作了相應的修改,可做完之後檢查時又覺得是過去時,所以把答案又改了一遍;歷史的問答題:問秦始皇的功過並舉例說明,剛開始下筆時覺得應該詳細地回答,後來覺得簡答比較省事、省時;數學的最後一問的證明在當時一下子想不出好的辦法,又想忙著做附加題,結果沒時間動手……當時的感覺是考得一團糟,特別是每次和他們對答案時,信心全都消散,不好的預感湧向心頭,甚至躺在床上說自暴自棄的話,
「我已經沒出息了!」
「你沒出氣,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大家反笑道。
……
在經過漫長的等待后,終於「噩夢」來臨:我的分數是662,而錄取線是672分,差了整整10分。要想進高中讀書,少1至10分要交2000元插班費,11至20分要4000,以此類推,隔得太遠了還不收。幸還是不幸?
當初如果相信第一感覺、不愁麻煩、採取正確的戰術、不悲觀、不……多出十分完全不成問題,也不至落到現在這個難堪的地步。難道真的是沒買那盒葯的「報應」?還是什麼呢?失望、懊悔、悲觀的心情在得知消息后一直纏繞在我的心中,人生的第一次大考驗以徹底的失敗宣告終結,它甚至重塑了我很多的性格,比如重視第一感覺、對任何事情不要太樂觀和悲觀等。
同時落榜的有段敏先、段玉先,而在初中時代命運出現轉折的還有:好友周芽先,初一時他的成績還行,但和那些狐朋狗友已經走得更近了,初二聽說他懷踹五百元錢防止被小混混搶去而跳下高樓摔腿。之後學校的排行榜上就很難看到他的名字,初三就淪為「二流高手」,以至沒拿到保送的資格。按他的實力,如果不走向邪魔歪道、努力學習的話,完全能夠考進重點高中;好夥伴王衛先,由於家庭經濟困難,在初二就輟學,以他的潛力,真的能創出一個嶄新的未來;……
多少人的生命在初中之後墜入黑暗、走向深淵,請那些年少者珍重自己的行為及初中時代。
作者簡評:閱過此章,當年的往事好像一一重現在眼前,喜的、憂的、快樂的、痛苦的、輕鬆的、沉重的……諸多感覺一時無法細細分辨,惟有在心中感嘆一句,願故人一路平安,希自己再接再厲、朝自己的目標一直前進著。
自然很多的事情在此處無處詳詳儘儘地全部展現開來,只能擇其中幾件供大家取笑罷了。在此補充幾句,陳滿先後來好像又來代課過低年級的一段時間,有人說是張國先的學生,我估計可能雙方有點親戚之類的味道,之後就再也沒看到他的人影。雷龍先應該到其他學校教書去了,聽說上了賭博的癮,家境本不行的他,就愈發不堪收拾。段小先停薪留職,在上海還是廣東轉變成一個老闆的角色。……更多的老師仍在那兒誠誠懇懇地教著自己的書,像牛每年都在人的吆喝下一步一步地拖著鏟、犁著田一樣,等待退休老去的日子。
買營養品的事情,應該是我自己捨不得花這個錢,當時小器得很啊,當然不相信那回事也有一定的因素,但更大的原因是剛才提到的這個,現在改觀了不少,可還是在很多事情上看得比較的輕。考試失敗的緣由,的確是心太亂、不自信、自亂方寸、規則的限制等。
走過此步,才知此中艱辛;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盼後來人得點教訓,走正確的道路,享幸福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