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死神來了（一）

?凌晨一點，工作已經做完了，抬起頭來才發現四周安靜的讓人害怕，雖然是秋天的夜晚，卻連一聲蟲鳴都沒有，彷彿全世界只有我一個人了一般。從窗戶向外看去，除了要亮不亮的路燈，周圍的宿舍樓里，所有的燈都熄滅了，漆黑一片。我打開房門走到廚房，在廚房裡倒了杯水，打開冰箱，裡面只有一瓶橄欖油，幾片蔫了的生菜葉，小半盒黃油和半個洋蔥，連個鬼都沒有，我又重重的關上冰箱門。一時間寂寞更甚，周圍的安靜幾乎要將我窒息。

靠在窗戶邊，點上一支煙，此刻的孤獨讓我覺得恍惚，我似乎好久沒有感到如此寂寞了，但又似乎我一直都如此寂寞。

「你今天怎麼這麼焦躁？好像快冬眠了卻沒存好食物的熊。」這是什麼奇怪的比喻。我轉過頭去，段玉的身子正從卧室門鑽進來，看見我的眼神，他毫無愧疚的說了聲：「啊，抱歉，不過反正你又沒睡著。」

之前告訴過他，過了十二點就不許進卧室，我不喜歡一睜眼看見有人站在床頭盯著我看。

「怎麼了？」之前濃郁的孤獨感此刻卻是蕩然無存，他正在用力的拍衣擺，似乎穿過門會弄皺他的衣服似的。

「八號樓有個學生死了，可能是那個人指使的。」

我看了看滿地的煙頭用腳踩滅了最後一支煙。「那個人？哪個？」

段玉白了我一眼「就是之前偷看你洗澡的那個。」

「……」

「開玩笑的。前一段時間你不是說老覺得有人在盯著你，尤其是你洗臉洗澡閉眼的時候感覺尤其明顯，但一睜開眼卻什麼也沒有？還叫我幫你查來著。不知為何，道上的朋友似乎都很忌諱他的名字，無論是道士還是我的同類他們都只稱呼他為『那個人』。」

「廢話，你這結果和沒有有什麼區別。」

越不想聽到什麼就越來什麼。而且，『那個人』不是十多年前不是就魂飛魄散了嗎？

「如果真是那個人，照他在十多年前的所作所為，你覺得他會無聊到去弄死一個學生？」我裝作不經意的掏出煙盒，才發現煙盒早就已經空了，有些懊惱的把它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里。

「啊？你認識那個人？」要不說段玉是個鬼精兒，一眼就看出人的情緒來。

「沒有。」我馬上否認道，「對了，那個學生……死了？」

「嗯，死的透透的。」

「有嗎？」

「沒有。」

我是問段玉他有沒有變成鬼。並不是所有死了的人都會變成鬼的，只有枉死或者對人界還有遺願而導致執念太深的人才會以這種形態留在人界。大多數的鬼都只是一個遺留在世間的執念，並沒有獨立的思想，他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憑藉本能去消除自己的執念，一旦執念消除他們便會消失。只是若是他們的遺願太久不能實現，到後來他們都忘記自己的執念倒底是什麼了，就會變成飄飄蕩蕩的孤魂，段玉就是其中一個例子。我剛搬到這間屋子的時候遇到的段玉，當時的他似乎被束縛在這間屋子裡了，問他為什麼他卻不知道，想幫他忙也無從下手，只好跟他約法三章，如同合租室友一般一塊住在這間屋子裡。只不過段玉跟其他的鬼不一樣的地方在於他是一個比較高級的鬼，有自己獨立的思想，可以做很多普通人類能做的事。後來得了和尚的幫助他倒是能走出這間屋子了，只是沒有辦法想起來自己的執念到底是什麼。

「大概多久會被發現？」

「他住的是研究生宿舍二人間，估計至少要到明天早上吧。」

「你去幫我拍幾張照回來。」我從抽屜里翻出一張符咒來，貼在段玉手上，他的手便能接觸到東西了，我把相機放到他手上。

段玉抱怨幾句，從窗戶飄了出去。沒過多久便回來了，我接過相機翻出照片。現場很整潔，死者也好好的躺在床上，只是死狀有些慘烈，似乎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五官極為扭曲，認不出原來的樣子來。身上倒是瞧不出傷口來。牆壁上似乎有奇怪的划痕，仔細一看死者的指甲縫裡有白色的石灰，那划痕似乎是死者用指甲化出來的，只不過屋內光線太暗，我看了好半天才分辨出來他刻的是：他回來了。

「嚇死的？」我問。

「窒息。」段玉回答道。

我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睡醒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好在我是后兩節課，正刷著牙，突然聽到外面吵吵鬧鬧的，一時間，教職員工宿舍也喧鬧起來，我正用毛巾擦著臉，就聽到門口有人敲門，一邊敲門一邊喊：「大仙，黃大仙，你快起來，出事了。」一聽就是三胖那臭小子。我慢悠悠的挪到門口，假裝什麼也不知道：「出什麼事了？」

「八號樓死了一個人。」

「哦」，我拿著毛巾又走回了浴室：「關我什麼事？」

「誰說不關你的事了？你知道死的人是誰？王鵬！」

我掛毛巾的手頓了一下：「那人……」意識到差點說漏嘴，我連忙道：「王鵬也死了？」

「不但王鵬死了，而且我昨天看到張仲遠……」似乎意識到什麼不該說的話，三胖又住了嘴。

這事要從去年說起。去年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我們幾個關係比較好的導師提議手下的研究生一塊出去玩玩增進一下友誼。臨出發前我實驗數據出了錯誤因此留下來重做，三胖他們十個人不厚道的拋下我便先去了。結果我還沒完成實驗他們便又都回來了，還帶來一個噩耗，路上發生車禍，死了一個學生，而其他的幾個學生因為各種原因本該在車上的，當時卻都沒在車上。而後就是，回學校只后沒過多久，其中一個學生便自殺了。當時的組織者是和我一屆的張仲遠，當時看他挺不願意的樣子，應該是導師安排的。本來同級校友關係應該不錯，只不過這張仲遠脾氣古怪，豪爽如三胖想和他相交也只得了嗤笑一聲，像我這種性格本來就有些孤僻的人就更別說了。出了那件事後他便更不怎麼與人交往了。

而如今一年過去了，我們學校再發生命案卻是當時本該在車上的其中一個人。一同出行的十個人已經死了三個了，而且據三胖所說其他人當時應該都在車上卻都因為各種原因下了車。這不是現實版的死神來了嘛。

三胖似乎跟我想到一塊去了，他誇張的打了個寒顫，全身的肥肉都抖了抖，壓低了嗓門，似乎怕被人聽見似的：「你說……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鬼？」

我看了一眼沙發上的段玉，回答道：「誰知道呢。走，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