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婚禮(1)
在角逐最佳外語片失利但卻斬獲最佳藝術指導和最佳攝影兩個獎項當天晚上,謝思清收到了那個陸少華髮來的微信。
陸少華,就是謝思清在重生之後,參加微電影大賽那時的競爭對手。
陸少華拿了第一名,自己……在最後4強決出一二三之時,被某個評委晾出了一分,最後慘遭墊底。這個評委……現在就在他的身邊。決賽以及頒獎儀式后的晚宴上,陸少華似乎覺得自己太高傲,於是提出了一個三年之約,三年之後失敗的人要撕碎證書吃進肚裡……之後他就經常發來微信,講述他的各種光輝歷程,不過後來……自從《克傳弓冶》上映之後,他的消息便很少了。
謝思清點開陸少華的那條消息,發現是個視頻。
「……」有一點納悶。
網速不好,刷了半天,放一秒鐘。
再刷半天,又是一秒。
謝思清放棄了。
一直到了一個ifi極速之處,謝思清才又看了看手機。
畫面之上,陸少華一臉英勇就以般的表情。
「……?」
然後,他就看見陸少華拿起了一張紙,舉到鏡頭之前停頓了幾秒鐘。
謝思清仔細辨認了一下,發現是當時微電影大賽時那張證書。
「喂……」謝思清自言自語道,「不是吧……」
他算了算,現在距離那個時候,差不多正好是三年。
然後,陸少華依舊一言不發,一臉嚴肅地證書撕成了很碎的碎片。
「……」不是吧……?謝思清想,他來真的?
如果自己輸了,絕對不會吃的。
謝思清將手機拿到眼前,趕緊自己快要變對眼了。
接著,陸少華抓起一小撮碎紙,扔進一盒伊利大果粒裡面,用勺子攪了攪,瞅了瞅后,覺得碎紙已經都被裹在酸奶里了,於是一勺一勺將酸奶拌證書送進了嘴裡。
「……」謝思清嚇到了。
陸少華吃得挺快的。
末了,舉起空杯在鏡頭前留了一會兒。
「……」
視頻結束。
「你……」想了想后,謝思清回了條微信,「你真吃了?」
「還有很多。」陸少華回,「我怕不好消化,明天發第二段。」
「別發千萬別發。」謝思清又回到,「這些已經夠了。」
「……」半晌之後,陸少華問,「我可以不吃剩下的?」
「可以。」
「這個是你說的,非我言而無信。」
「是啊是我說的。」謝思清回,「剩下的黏好吧,注意一下胃腸。」
「我喝過養樂多了。」
「……總之還是不要大意。」
陸少華沒回了。
「……」謝思清沒想到,陸少華是這樣。
對方自我感覺良好,同時絕不要跌面子。
其實,作為一個新人,陸少華他混得絕不算差,已經拍了一些電影電視,只是,三年之前,對方絕沒想過,眼前這個叫堯舜禹的第四名可以在三年內入圍到金像獎。
謝思清也知道,其實自己運氣還是不錯——當然這種東西運氣本就非常重要。
不過……謝思清想,拌在酸奶裡面,虧他想得出來。感覺,還不如直接扔嘴裡,然後幾口牛奶衝下去呢。
正亂想著,謝思清就聽見有敲門聲。
「……?」
開口一看,卻是大家。
「那個……」邁克開口來了一句,「大家想和你說,不要太難過了……」
「……?」謝思清道,「我沒有很難過啊。」
因為以前已經意識到了。
「這個……」邁克又道,「我們繼續努力就好……」
「嗯。」
邁克繼續說道:「這人生呢,就像抽煙……你越努力地抽,它火才會越亮。」
謝思清:「……」
這個邁克,已經成了和陳正直一樣的煙鬼。
——前後不過兩年多的時間。
謝思清到現在都記得,他在因為《克傳弓冶》那部電影邀請邁克加入劇組之時,在電話中,邁克是怎麼告訴自己「他剛剛試著抽了一整條煙」的。當時邁克想要指的是一整根煙,還和謝思清針對「條」和「根」的問題進行了長久的探討。所以,那時邁克還是不會抽的,然後兩部戲中,已經對煙迷到這個程度,完全不低於陳正直。
「所以……」那邊邁克又道,「如果不抽,煙就會自己慢慢地熄滅……而你什麼都沒有享受到,甚至連室內留下的味道都要淡很多。」
「我明白的。」謝思清真誠地笑了下,「我沒有很沮喪,不要為我擔心,只是有著時差……身體有一點累。倒是你,恭喜你,你的能力終於得到認可。」
對於邁克來說,絕對是個榮譽,可以銘記一生那種。
其實,對於《星球殺機》這部戲的結果,謝思清其實已經非常滿意了。
最終27億5千萬的成績,之前他是完全不敢想的。
自己執導的電影,票房是歷史最高……這讓謝思清有種從未有過的暢快淋漓,放佛一夜間一掃過去多年心裡的陰霾。
上一輩子,他還常為是否能夠回收成本擔憂,因為他拍戲還是非常燒錢的,但文藝片往往無法非常賣座,畢竟觀眾花錢不是買看不懂。
池文越並沒有虧待過他,但謝思清還是有不安感,他本不該會有那種感覺,可當時他怕池文越失望。為此,他也拍過商業大片,然而效果卻並不很理想,因為那些並非他所擅長的事,然後……沒等成功他就掛了。
這部《星球殺機》,是他自己想講的事,是他做的一次嘗試,以科幻為載體,講述一個主題,試著突破自己過去慣用的那些個敘事方式。因為鍾揚在他身邊,而科幻是其最熟悉的題材,這讓謝思清有了嘗試的勇氣,再沒上一輩子那種患得患失。
然後,真的成了——
雖然,謝思清也知道,這個「歷史最高」,除了電影本身,也有其他因素,其實並不說明真的就是國內觀眾最喜歡的一部片子。
比如,這幾年,為了扶植國產電影,上邊給外國電影的公映時間就只有一個月左右,然而本土出品的一些戲,時不時倒有兩個月左右。所以,即使有些美國大片上映一個來月也有20億的票房,但是卻不得不在風頭依然強勁的時候與中國觀眾揮手告別。謝思清這《星球殺機》,壽命算是超級長了,公映兩個月後陸續下線,不過有些影院還是放了三個月整,雖然最後場次已經非常少了。而且,個別地方三個月後依然放了幾場,零零星星又漲一點票房,因為《星球殺機》這部電影是膠片的,不需使用總局發放並且管理的數字密鑰。當時謝思清覺得膠片雖然貴,但是拍出來質感顆粒感都要更好些,於是拋棄了已經更普遍的數字拍攝。這樣一來,膠片拷貝送到影院,它們可以自己決定是否放映,而不是被數字密鑰嚴格控制時間。
至於被選送角逐金像獎,已經是一個意外之喜了。
雖然最終沒能獲獎,可謝思清覺得自己已經摸到了上一輩子沒有摸到的路,他已經超越了上輩子的自己,這樣走下去,遠方總會有花。終有一天他會得到更多認可,很多新的東西別人是能看得見的。
……
之後一年,謝思清拍了一部純的文藝片。
主角不是鍾揚,而是選擇了另外一個他認為會更適合的人。
陳正直、邁克、張毅然等人因為時間衝突,並沒有參與進這部片子。
留下的只有夏雨禾。
這部片子拿了金牛角獎。
本來謝思清以為票房會很慘,沒想到居然也賺了一倍。
同時,鍾揚為他上年選中了的劇本執導,拿下了歐洲三大電影節中金羊角獎的最佳導演,並且還是以本次競賽單元裡面唯一一部商業片導演的身份。
比起前一年《星球殺機》拿的金鹿角,這兩個獎的分量卻是要高出很多。
參加這些電影節時,謝思清和鍾揚有空就會在一起。
用陳正直的話來說:「真是……三大電影節都要求首映,所以不會有一直刷獎的。可是自己片子不能參選,就讓媳婦拿另外一部去,不知道是不是也算刷獎?」
這一年的金像獎,總-局選了別人的戲,是一部將背景設在二戰時期的電影。
那人喜歡拍攝抗日題材,一直以來都被青睞,屢次送去參選,不過這麼多年連次入圍都沒有過。
一般來說,會有9部左右「入圍」,然後再選5部提名。
之前本來,外界普遍認為會選鍾揚這部,謝思清那個不太符合近些年來被送選的一向標準。
然而結果並非如此。
「那個那個……」與景然還有連曦在一起之時,景然似乎想說什麼安慰鍾揚,猶豫半天最後才開口道:「那個,你也不要太失望了……這種東西很主觀的,並不說明你的不好,可能就是總局太傻,你不要為他們埋單。」
「嗯。我沒怎麼。」
「景然……」連曦難道地批評了情人,「你這些話太虛偽了。」
「啊?」景然依然是連曦腦殘粉,「應該怎麼說才更加好呢?」
「對鍾揚這種人……」連曦說道,「他非常自戀的,你越說他的好,他就會越生氣,氣別人沒眼光。」
鍾揚:「……」
連曦掃了一眼鍾揚:「所以,他不需要這些,別的更加有用。」
「嗯。」一邊景然很虛心地求教,「到底應該怎麼講呢?」
「就實話實說啊。」連曦回答景然,「你就直白點告訴他:『就你這樣還想獲獎?哈哈哈哈笑死人了。』」
鍾揚:「……」
謝思清:「……」
連景然都露出一臉迷茫表情。
再接下來一年,鍾揚在謝思清一部片子裡面擔任主角。
還是部文藝片,片名叫做《離家》,用主角的故事串起和展現了一些家庭的事,其中每個都是關於離開自己的家——為了一份穩定工作選擇夫妻兩地的妻、常年在大城市裡打工的父母、畢業之後「順理成章」留在「更好」地方的獨子……亞洲文化本是最最注重家庭,但在現代卻遠比西方更能接受一家人分離。電影展示了這些人在社會中的不安、做出離家家庭這選擇后的痛苦、還有很多因此而產生的矛盾甚至激烈衝突。
這部電影湊齊了最開始的人,鍾揚是男主角,趙情是女主角。
經過兩年,就像當初陳正直說的,趙情現在片酬非常高。
《離家》票房不如《星球殺機》,但是突破了之前《克傳弓冶》製造出來的文藝片的記錄。
有人說這是「大哭片」,謝思清倒並不覺得。
然後,在10月份,謝思清的電影第二次被選中去角逐金像獎。
陳正直一口氣報名了10個獎項。
12月,提名名單公布。
謝思清第二次進入名單。
最佳外語片外,還有另外5項提名。
出發去美國之前一個月,謝思清突然對鍾揚說道:「對了……有一件事。」
「嗯?」
「堯舜禹的爸媽之前去泰國旅遊了。」
「……哦。」鍾揚完全不懂與他有何關係。
「然後……」謝思清又說道,「他們給你買了一身西裝。」
「……嗯?」
「叫你穿著它去領獎。」
「……」鍾揚皺著眉不說話。
謝思清嘆了一口氣:「我去拿來給你看看。」
「……」
然後,謝思清從衣櫥裡面扯出西裝,將其攤開放在客廳沙發上面,「就是這個。他們非常高興,說是原價10萬,打折只賣2000,世界知名品牌,商標還在上面。」
鍾揚一看就炸毛了:「這不明顯是假的嗎?!」
「的確……」謝思清也有點頭痛,「可是面對他們那種期待……我也實在說不出來真相。」
兩位老人談起這事之時,就像一個炫耀糖的孩子,將他們認為很好的東西送給「兒媳婦」。
「……」鍾揚深吸了一口氣,「那你打算讓我怎麼做?」
「……穿著。」
「……什麼?」鍾揚感到實在難以置信,「你讓我穿著假的西裝去領金像獎?」
謝思清連忙安撫道:「……十有八-九得不了的。」
「難道要我希望得不了么?這種心情不是很不吉利?」
「就算真的得了……」謝思清想了想,然後才又說道,「沒人會想到你會穿假的,不會被發現的。」
「你……」
「我仔細看過了。」謝思清又道,「做工是很好的。」
「為什麼沒有給你買?」
「……沒有我的號了,被旅行團其他老人拼搶光了。」
謝思清的身材,亞洲人里還挺多的,鍾揚卻是高高大大。高並不是原因,現在高個子的人也很多,但鍾揚同時身上有肌肉,這個在常穿西裝的人里就不算多了。
「喂,」說完之後,謝思清問,「怎麼樣?」
「不。」鍾揚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謝思清沉默了。鍾揚一向不會拒絕他的要求,今天為了帥氣卻是非常堅決。
謝思清是覺得,真不會被發現,那套西裝質量不錯,問題只是是個假的。
「可是……」謝思清看著那西裝,「他們……真的非常希望……你能穿著領獎。」
對於二老,謝思清有愧疚,總是希望能讓他們開心,因為兩位老人把自己當作兒子疼愛,如果自己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卻不想要回報什麼那就太沒良心了。
鍾揚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又開口問道:「那個牌子里的西裝……有和這套相似的么?」
「我問過了,完全沒有。」
假的還非搞得很特別……
鍾揚又是運了口氣:「行了,你別管了。」
說完,拿著衣服就離開了。
「怎麼能不管?」謝思清跟上去,「到底穿不穿?」
鍾揚停住腳步,硬邦邦地扔出來了兩個字:「定製。」
「……哦。」
這些大牌,對於有著身份的人,的確是可以定製的,尤其是要出席這種場合。
「對了。」鍾揚最後又問一句,「去美國時,貓怎麼辦?這次高亮也陪著去,不能讓夏雨禾那了。」
過去,夏雨禾不讓高亮跟,覺得不好。這次卻是不相同了,因為他們剛剛結婚。
「那麼,」謝思清想了想,「問問景然看吧。」
「你不怕連曦虐它么?」
「……連曦沒有那麼變態吧?」
「那可說不準了。」
「……那我再想想看。」
最後,貓放在妹妹那。
妹妹去年換了工作,離家很遠,所以租了一套房子。
過去不能放在她那,因為堯舜禹的媽非常討厭貓,並聲稱同一個屋檐下貓和她只能留下一個。
頒獎當晚,謝思清依然很緊張。
與上次並不同,這回他有一種預感。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謝思清一向預感非常准——除了討厭鍾揚這一件事。
他的心臟一直咚咚地跳,每一秒鐘都是那樣漫長,空氣放佛都有著存在感,讓謝思清沒法雲淡風輕。
鍾揚握住了他的手。
謝思清也用手指交纏著對方的,那熟悉的溫度讓他有了一些力量。
在宣布與自己這部《離家》無關的獎項時,謝思清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他根本不知道都是誰拿到了那些獎。
他只看見有個人影站在台上說著什麼,然後就很希望對方趕緊結束致辭下去,快點進行接下來的獎項評選。
最佳外語片其實很靠前。
因為並不是大多數觀眾會很關心的。
但對於謝思清,卻非常不一樣。
一位很有名的演員擔任著頒獎嘉賓。
她風姿婀娜地走上台去,一身黑裙子很美艷動人。
「我們一直相信,電影超越語言……五部片子都能印證這點,它們可以觸動人心。它們的名字是……」
然後,五部提名影片一一出現在屏幕上。
播放完畢之後,她將手中信封打開,拿出卡片看了一看,然後終於湊近話筒,鮮艷紅唇吐出了一句話:「獲獎影片是……中國,《離家》,導演:謝思清。」
謝思清猛地攥緊了鍾揚的手。
然後才意識到,這麼大的力氣,鍾揚會覺得痛。
可奇怪的是,鍾揚只是靜靜讓他攥著。
旁邊劇組的人全都跳了起來,擊掌歡呼,競爭對手也都頗具風度地對他們鼓掌善妻。
獲獎人員是全體劇組成員。
「上去吧。」鍾揚低聲說道。
「嗯。」謝思清的聲音沙啞。
他連忙低聲咳了下。
謝思清走上那個一直以來每次洛杉磯都從來沒有想要踏上去的檯子。
原來……踩在這的感覺,是這樣的啊。
皮鞋走在檯子上的聲音,居然如此動聽?
走到謝思清預先想好的地方,謝思清停下來,劇組裡的人也是納悶地停下。
謝思清看向了鍾揚。
後者也正看著他。
然後謝思清對他伸出了手去。
鍾揚笑了一笑,那個笑容絢爛奪目,在今天這樣的燈光里,讓謝思清有些神迷。
鍾揚伸出手去握住了謝思清的。
下邊陳正直一臉「=口=」的表情。
台下似乎有些什麼聲音,但謝思清聽不見,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愛人溫熱的手掌。
走到話筒前面,謝思清放開了鍾揚的手。
鍾揚很乖地退到後面等著他。
謝思清接過了小金人。
他仔細端詳了一下。
原來,看起來是這樣的啊。
拿在手裡,感覺是這樣的。
還真的是有點重呢——以前資料說是3.9千克,謝思清一直沒概念,如今——總算是明白了。
「我……」謝思清想了想,發覺稿子並不是以「我」字開頭,於是硬生生地又改了回去,「夢想成真的感覺真的非常棒,謝謝學院。能和我喜歡的幾部電影一起或提名也非常興奮。我很感謝整個團隊,整個過程都很堅信,但是他們沒抱怨過,沒有他們就不會有這部電影。另外感謝我的家人——父親、母親、妹妹,還有……還有,感謝鍾揚。」
說著,謝思清微微轉頭去尋找鍾揚。
鍾揚笑了一下,向前了一小步。
謝思清握著對方的手將他扯到身邊。
然後,他再次地湊近話筒:「我想在這說一件事……鍾揚是我最最重要的人。我想在這場合對他說句……我愛你。」
在這個過程中,鍾揚一直靜靜地看著謝思清。
謝思清不敢去看鐘揚了——他怕自己會突然哭出來。
台下響起一陣很熱烈的掌聲。
而且,掌聲久久不息。
頒獎前半階段,竟然出了一個高-潮。
說出來了……就像當初約定那樣。
謝思清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他終於做到了……就像自己承諾過的那樣,讓全世界知道,他們彼此相愛。
腦袋暈乎乎地走下台去,謝思清回到座位,一直傻愣愣地握著鍾揚的手。
之後,夏雨禾拿到了一個最佳原創音樂。
謝思清覺得,夏雨禾在這部影片中的表現真是無可挑剔。
也許因為,她自己就對影片主題有很深的感悟。
張毅然還是沒拿到最佳剪輯。
謝思清覺得他快爆炸了——
雖然,在謝思清看來,張毅然的剪輯並不比獲獎的作品差。
但是也許,因為他們已經有兩個獎項了……
後邊頒獎看得輕鬆許多。
謝思清也終於放鬆下來。
只是,他一直是一隻收緊緊抓著獎盃,另一隻手緊緊握著鍾揚。
散場之後,謝思清接受了幾個採訪。
提問之時,那些記者已經不知該把重點放在哪裡——獎項,還是戀情?
看來,是要分開寫兩篇吧。
等到這些記者離開,都已經是午夜時分。
「回酒店吧。」鍾揚說道。
「不。」謝思清笑著道,「我們沿著這街走走好嗎?」
「你不困?」
「一點都不。」
「那麼,好。」
於是謝思清拉著鍾揚在星光大道上走。
那有很多商鋪,還有小吃的店。
「我想嘗嘗那個。」謝思清指著一家熱狗攤子。
「熱狗?」
「嗯。」
「我去買。」鍾揚問,「要洋蔥么?」
「不。」
「什麼醬料?」
「番茄醬的,不要芥末。」
「好。」
鍾揚買回來后,謝思清站在路邊就開吃。
——他真的很餓了。
因為太過緊張,晚飯都沒咽下幾口。
他一手拿著小金人,另一隻手啃著熱狗。
旁邊似乎有人正在拍照,不過謝思清也不管他們。
「喂……」鍾揚說了一句,「你嘴邊都是番茄醬。」
「……哦。」謝思清看了看自己的兩隻手——都是滿的。
鍾揚笑了一笑,抽出謝思清熱狗盒子下壓著的餐巾紙,抹上謝思清的嘴角,替他擦去了那些番茄醬。
「……」好像又有閃光燈在閃。
末了之後,鍾揚突然湊了過來,然後在剛才抹過的嘴巴輕輕落下一吻。
「……」謝思清想了想,又繼續吃他的宵夜去了。
最後香腸吃完,剩了一口麵包,謝思清咽不下,要找個垃圾桶扔了,鍾揚卻嫌麻煩,直接拿過來一口丟進他自己嘴裡。
「……」
晚上回到酒店,洗了個澡以後,鍾揚摟著謝思清問:「還是不困?」
「嗯。」謝思清笑了笑,「很興奮。」
「哦?」鍾揚翻身壓了上去,舔著謝思清的耳朵問,「哪裡興奮?」
「……」謝思清說,「腦袋。」
「下邊不興奮么?」
「……沒有。」
「但它不是這樣說啊。」
「……那是被你撩的好吧?」
他們兩個一直折騰到天蒙蒙地亮。
謝思清才終於被放過了,迷迷糊糊睡了一個整覺。
雖然,第二天中午起床后,吃了一頓牛排,回到酒店就又被壓了在床上。
之後晚餐。
之後又被壓在床上。
「……鍾揚,」謝思清一邊喘息著,一邊對精力依舊充沛的人說,「別再來了……」
「……嗯?」
「24小時內,你做了7次了……再來就是第8次了……」
「有什麼關係么?」
「我是覺得……我不成了。」
真的是要被榨乾了。
「……不會吧。」鍾揚看著謝思清說,「我知道你很行。」
「真的覺得我不成了……」謝思清有一點無奈,「你也不是二十來歲的小夥子,怎麼可能整整一天都在做這種事?」
「不是吃飯了么?」
「……你還想不吃飯?」
「嗯。」鍾揚沒有再進一步動作,他把謝思清摟在了懷裡,「那麼,就這樣說說話。」
「好啊。」
鍾揚低聲笑了一下:「不知道輿論倒是是怎樣。」
「……你可以看看啊。」
「等一下再說吧。」
「哦。」
「如果真被打壓,你打算怎麼辦?」
「來美國拍戲啊。」謝思清說,「不就為了這個才那麼努力嗎?」
「……嗯。」
「不過,應該不至於吧。」謝思清想了想,「這是第一個最佳外語片,上邊人做夢都想要拿的,因為這個就給封殺掉么?雖然他們的確挺保守的。」
「嗯。」鍾揚笑笑,「我想不會。」
「五年了……」謝思清望著天花板,「從換記憶開始,已經五年了啊。」
鍾揚親了下謝思清。
「其實……」謝思清想了想,「我到現在還是不太明白,我有多大部分算謝思清。」
「……」
「這軀殼是堯舜禹的——」
「這個問題很難說啊。」鍾揚用下巴蹭了蹭謝思清柔軟的頭髮,「用我舉個例子——我沒什麼特殊經歷,但是,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真的還是一個我么?身體裡面大到器官小到細胞,都發生了很多變化,我的記憶、觀念、思想也和昨天不一樣了……人都是不斷變化的。」
「……那不一樣。」謝思清打斷了他,「那也是你自己一些自然變化。」
「可是移植手術之後,這個人還是這個人,對吧?現在很多器官可以更換,甚至包括心臟。等到人腦可以一部分一部分地移植了……到什麼程度他還是他呢?視覺、聽覺、味覺區換一下可以嗎?應該可以的吧,五感都差不多。運動區可以換一下嗎?似乎也沒問題。這樣切切切切,最後不能動的是什麼呢?不同的人對此理解也會不同,但是在我看來,就是有關自我意識那一部分。自我意識不可以變,變了就不行了……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記憶。你的記憶、你的觀念、你的思想……都是你自己的。對於失憶的人,旁人看來肯定仍然是他,但是對他自己來說呢?如果沒有人這樣告訴他,他會覺得自己和以前是同一個人么?這種問題真的很難回答……」
「……」
「所以,」鍾揚倒是瀟洒,「根本不要想那麼多,自己認為是就是了。或者基本還和以前一樣、大多是和以前一樣,那就好了啊。琢磨那些幹什麼呢,該怎麼活就怎麼活,貓啊狗啊的就從來不想它是誰這種問題,每一天都珍惜著過就是了。」
「哪能那麼隨便……」這意思是,混一天算一天么……
「謝思清。」鍾揚看著他說,「我不在乎你是百分之多少的謝思清。」
「……」
「9070%……怎樣都好。我不在乎,對我來說……全都很好。」
「……」
「你也別再想了,拋開它不好么……?」
「……」謝思清知道,自己肯定不是完全的自己了。
不過,堯舜禹的一切,他不感到違和。
謝思清也知道,大腦神經複雜,很多東西肯定是和以前不相同了。比如創造能力強弱、語言能力強弱……那個區域神經越多就會越強。不過,這堯舜禹,似乎和以前自己差不多,謝思清開腦洞時沒有覺得力不從心——依然是從過去自己看的東西經歷的事之中不斷尋求靈感,遇到事情處理方式也和記憶中的相同。
想了想后,謝思清嘆了一口氣:「鍾揚。」
「……嗯?」
「雖然目前沒有……但是,如果我有什麼變了,還是希望你提醒我。」
「……嗯。」
「有些東西……性格……應該是由基因以及成長經歷共同決定。成長經歷這一部分我很確定……目前看來,已經形成好幾十年我的性格,換個基因也沒那麼容易就變……但是,我也說不太准……我想一直保持現在的我,所以,如果我有什麼變了,還是希望你提醒我。」
「……嗯。」鍾揚又是親他一下,「我知道了。」
「那麼,」謝思清說,「看看對於昨天的事,新聞還有評論如何說的?」
「好啊。」
於是他們開了電腦。
謝思清和鍾揚先看了看微博。
出乎意料,雖然也有一小部分在罵變態,但是大部分評論都是在祝福著:
【頒獎儀式宣布戀情!太浪漫了啊啊啊啊!!!】
【小受宣布出櫃!小攻怎麼當的!!!】
鍾揚:「………………」
然後,被圈得最多的一條是:
【拿金像獎,迎娶鍾導,登上人生巔峰!!!】
「……」謝思清想了下,然後開口說道,「喂……鍾揚。」
「嗯?」
「要不然……我們,真的玩兒一下……這個婚禮好么……?去拉斯維加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