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左然

2.左然

?因為拍攝進度已經進行到了幾場裸戲、床戲,李朝隱導演很著急,他讓劇組火速與何修懿本人簽訂了合同,並要求何修懿立即進組。

進組當天,造型師將何修懿的頭髮剪得和小鮮肉柳揚庭一樣長,又按照電影的需要為他弄了新的髮型。何修懿覺得還挺英俊的,雖然有那麼點不像自己。左然在看見造型師極力將何修懿打造成柳揚庭的時候幾不可查地皺了下眉,讓何修懿感到有點疑惑。

試完造型,李朝隱導演講了一下戲。何修懿發現了,李朝隱導演的確是非常重視這幾場激情戲的,否則他沒必要專門為一個裸替詳細地講述劇中人物的經歷、性格、心理。

做完這些事情已是晚上,李朝隱導演將左然和何修懿叫到一起,用明顯的三白眼問兩人:「明天正式拍攝,有沒有什麼覺得不妥的地方?」

何修懿想了想,實話實說地道:「我沒拍過這種,怕到時放不開。」

李朝隱笑著說:「我猜也是。我剛才就琢磨著,你們倆還是提前熟悉一下彼此的身體為好。」

何修懿:「……?」

李朝隱揮揮手:「一起洗個桑拿——我讓司機帶你們去個高檔的會所,離這兒挺近的。你們一起洗個桑拿,都是男人,沒什麼的,我和會所打過招呼,他們會專門騰間桑拿房出來。」李朝隱是認為,同性間不怕看,他年輕時,大家都是一起洗澡,廁所也沒單間。

何修懿裸戲都拍了,自然不在乎洗桑拿,道:「行。」

就這麼著,兩個人被載著到了附近一間高檔會所。會所位於一間大廈頂層,裝修十分中式但卻富麗堂皇,大廳中還立著一扇金箔屏風。

會所果然單獨為他二人開了間桑拿房。

何修懿腰間裹著條浴巾走進了桑拿房,發現裡邊十分乾淨,LED燈帶布置得很美,昏暗的光線在氤氳的水氣中微微跳動,水珠彷彿都漫射著溫柔的光線。桑拿房裡,三面都是木質椅子,濕漉漉的。浴室里的熱度讓何修懿皮膚髮紅,似乎還有一點點針尖微刺似的癢。

一開始,何修懿沒有動,左然也沒有動。

一分鐘后,何修懿覺得繼續下去這樣不太行——李朝隱導演的意思顯然是讓他們脫光,因為只有脫個精光,才能「彼此熟悉一下」,全世界絕大多數國家的「桑拿」也有「脫個精光」的「潛規則」存在。這樣腰間圍著條浴巾起不到什麼作用。

何修懿嘆了一口氣,想起了自己的妖艷賤貨人設。他很清楚,在劇組人眼裡,「裸替」這活,依然是「下賤」的。雖然他們口中稱是為了藝術,但心中其實並非真那樣覺得。他們依然認為,用「脫」來賺錢的,簡直粗俗到了不堪入目,而他作為最佳男配,卻心甘情願地當了一名裸替,不在乎自己身體的尊嚴,更是墮落。

想到這裡,何修懿雲淡風輕地扯下了腰間的浴巾,鋪在中間的長凳上,而後毫不在意似的坐了上去,將他左腳的腳腕搭在了右腿的膝蓋上,大大喇喇。

左然:「……」

何修懿又給了對方一個妖艷賤貨式的微笑:「來啊。」

左然沉默了解開了浴巾,不過卻沒坐下,而是走到了炭火爐子的旁邊,低頭看著火星。

何修懿看著對方的側影,被他的身材的完美和胯-下的碩大震驚了——左然肩膀很寬,背部肩胛骨極漂亮,中間腰線也深,兩側有著很美好的弧線。雙腿很長,而且顯示出了種勃發的力量,讓何修懿憑空想起某種猛獸。胸肌很鼓,腹上幾塊腹肌顯得極為誘惑,人魚線深。欣賞了一會兒,何修懿想吹聲口哨,不過覺得還是算了——他不想在妖艷賤貨這人設上走得太遠。

何修懿發現,左然好像一直沒有看他,眼神偶爾飄過來,也是十分地冷淡,眸子裡面沒有任何感情,彷彿對這世界都沒什麼興趣。他想:這影帝「高冷」的傳聞,很對。

何修懿胡思亂想,渾然不知時間已經過了許久,直到他眼前一黑,連呼吸都變得十分困難。好像只要張口,熱氣便會化作火焰進入他的胸腔、點燃他的身體,令他體內五臟六腑遭受一場酷刑。

糟了……他貧血。在洗桑拿時,血管擴張之後血液更加稀薄,竟然是要暈。

何修懿掙扎著站了起來,還說「左然,我得出去」,沒想腦袋一麻,竟然是直直地栽倒在地!地上很滑,他想用手去撐,可是卻撐不住,還是摔了。在最後還有意識的時候,何修懿依稀聽見有人喊「修懿」,語氣裡邊帶著緊張,分不出來是誰。

再醒過來,何修懿發現自己躺在高檔會所標準間的大床上,全身赤-裸,身上只蓋了一條不算厚也不算薄的舒服的棉被。

左然穿戴整齊,面孔十分俊朗,正坐在茶几旁優雅地看報紙。

何修懿動了動胳膊,掙扎著坐起了身子:「左然……」

「醒了?」左然放下報紙,好整以暇地道,「你暈了。」

「我知道。」

「會所的醫生過來看過了,說你沒事,在通風的房間待幾分鐘就會醒了。」

「謝謝幫忙。」何修懿看了看四周,再次開口問左然,「我衣服呢?」

左然走到沙發邊上,將一堆衣服丟給他。

「謝了。」何修懿坐起來,讓被子一直蓋到腰,伸長胳膊拖過了床上的衣服,從褲子裡邊扒出了內褲,便塞進了被子裡邊,往他兩條長腿上套。

套著套著,何修懿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定定神,發現還真不是他的錯覺。借著掀開被的一點光亮,何修懿看見了……他大腿的根部,有一個小小的紅色痕迹。放下被子,他抬頭問左然:「我腿怎麼紅了一塊?」

「不知道。」左然好像一點都不關心,「摔的吧。」

「……」摔能摔在這裡?不過,也沒什麼別的解釋,何修懿說:「可能是吧。」

「既然你沒事了。」左然站起了身,「明天片場見了,我回去休息了。」

「好。」

……

第二天的上午,左然和何修懿正式開拍第一場激情戲——無需全-裸。

影片《家族》時間跨度長達七十幾年。這一場戲的背景是,抗戰爆發之前,村子還算寧靜,小鮮肉柳揚庭所飾演的角色「宋至」到了適婚年齡,然而家中遭遇變故,祖父父親相繼去世,為了不給家中增添負擔,母親要求他不娶妻,與哥哥一道努力賺錢供養母親、嫂子,還有哥嫂的三個孩子。宋至在家十分壓抑,可又不能不顧家中貧困,於是每天都去茶館聽路人講城裡的事,心裡漸漸生了嚮往。後來,宋至得到一個機會,跟隨人到城裡做生意,倒賣村中特產,並且結識了左然飾演的「沈炎」。因為家中無力迎接新丁,母親總是試圖壓抑宋至對女性的喜歡,宋至漸漸發覺,他與沈炎的關係變得曖昧了起來。

在這一場激情戲中,何修懿要半-裸出鏡。他們兩人都要穿著國外人的浴袍,但左然會衣著整齊,何修懿則需要肩膀、後背半露。左然將站在何修懿身後緊貼著他,左手摸他的胯骨,右手裝作進攻重點部位,同時親吻他的脖子,而攝影機會從二人身後拍攝。

造型師將何修懿衣服扒得極有美感——他的肩膀和後背在強光下彷彿閃著一層溫潤的色澤。

李朝隱看著監視器:「ALEXA開機。」用ALEXA,人物會像畫像一般,色澤溫暖而且自然。

左然貼著何修懿的耳朵說:「要冒犯了。」

何修懿搖搖頭:「……沒事。」

幾秒種后,李朝隱又說道:「好,一二三,開始。」

何修懿感覺左然貼上他的背,而後,溫熱的氣息噴在他的脖子上——影帝在輕輕吻他脖子了,他能感受得到對方柔軟的唇。一隻手摸上了他的胯骨,而另外一隻手,則探到他前邊,在他的安全罩外面來回撫摸。

何修懿在心裡做好了NG的準備。他估摸著,要NG很多次。身後左大影帝應該覺得這種事情蠻噁心的——這是第一場激情戲,應該很難突破心裡障礙。正常直男,很難在面對半-裸的男人身體時裝出一副沉迷的樣子,何況,那個人是那個,很有禁慾感的左然。

等等……何修懿突然覺得不對勁——一根堅硬的東西隔著浴袍戳-刺在了他的臀-部上!

何修懿全身僵了下。

身後,左然摸著他胯骨的左手開始一路向上,並且隔著浴袍來到了他左邊的胸口處。右邊的攝影機也在默默地工作著,近距離拍攝兩個人上半身的鏡頭。

何修懿見左然依然還在演戲,內心嘆了口氣,心想這影帝真入戲,竟然可以硬成這樣,那麼他只好也配合著繼續了。何修懿對他自己說:要專業,要專業,此時此刻你是「宋至」。

「宋至……」左然的聲音竟然都啞了,他道,「宋至,我這心裡一直有你……」同時,他的舌頭也貼近了何修懿的耳朵,舔-弄對方耳珠。

「……嗯。」也許因為把自己想象成了也在愛著「沈炎」的「宋至」,何修懿竟然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呻-吟。

聽見這聲呻-吟,左然更「情動」了。

何修懿的雙眼迷離。他可以體會得到戲中「宋至」的情感。對於宋至來說,因為家庭貧困,他為了母親、哥嫂、侄子一直在犧牲,心頭沉甸甸的,倍感獨木不支。而沈炎呢,是他苦悶的生活中那唯一的一點溫暖,就像一道陽光,在微風中蹁躚,直射進了地面皺襞的最深處,是他滿目狼藉當中唯一想珍惜的存在。

何修懿抬起頭。片場太陽燈的光輝將他的眼瞳點上一縷光,他的雙眼雖然沒有焦點,卻彷彿正帶著期盼用力窺視未來。

「宋至……」左然繼續講著台詞,聲音沙啞得彷彿木匠打磨木頭一般,「你能明白我心意嗎?」話語之間,縷縷深情飄入何修懿的耳中,宛如海浪一層一層衝擊沙堡,溫柔地衝散掉了沙堡的城牆。他讓何修懿可以感覺到,此刻,「宋至」並未被家人期待,單單隻是在被深愛著。

何修懿不自覺地向後靠上去,小心地試圖依賴他身後的人。

左然舌尖鑽進了何修懿耳朵,左手也伸進了何修懿浴袍。他有一點冰冷的手指來到了何修懿右側的胸口。

「啊……」何修懿知道,「宋至」心中沙堡進一步坍塌了,他模糊地叫道,「沈炎……沈炎,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宋至」內心的怯懦,在做著最後的抗爭。

六年沒有演戲,此刻,何修懿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的確確喜歡這行。在片場的燈光之下,他甚至有一點想哭。他盡心儘力地闡釋悲歡離合,化身一個個不同的角色,帶著觀眾在時空中穿行,做一場又一場五光十色的夢。

他回來了。雖然,他只是個替身,演繹的只是正牌演員不願演繹的劇情,但是……他在演戲。

何修懿息影前的最後一部戲是戰爭的題材,於是過去整整六年,何修懿在睡夢當中時常回到那個帶給他最佳男配榮譽的片場,眼前總看到戰壕的塵土,鼻尖總嗅到槍-彈的硝煙,耳朵總聽到引擎的轟鳴,肌膚總觸到逼人的熱浪。那些記憶歷歷如畫地供他在夜晚追尋它的蹤跡,然後在夢醒后的白天提醒做夢的人他那瘋魔了一般的對於過去的眷念。

可那些都已經無所謂了,因為,自己已經重新站在這了。

就在何修懿依然戀戀不捨之時,李朝隱導演大喊了一聲:「好,行了!」

「……」何修懿動了動屁-股,不大適應地往前站,遠離對方。

左然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冷淡:「怎麼?」

何修懿:「……」

左然又道:「不都為了戲么?」

「是,」何修懿道,「抱歉了,我只拍過兩部電影,沒有激情戲的經驗。」

左然沒有答話。

回想起來,何修懿覺得左然演得是真好——真不愧是影帝,裝得那麼深情,從台詞,到動作,再到……身體反應。

何修懿攏好了浴袍,根據裸替「行業規則」,對著導演鞠了個躬,對其他人也是如此。不過,除了李導笑了笑外,剩下的人……都該幹什麼就幹什麼——收拾東西、商量事情,連正眼看他都沒有。

也是……何修懿想:他只不過是個裸替罷了——有誰會關注這樣的角色呢。

似乎是看出何修懿有些難過,一旁的攝影師凱文安慰了他句:「那個,你……你挺不錯的,我覺得你挺不錯的。」凱文是一個美國人,之前混跡於好萊塢,水平很高,後來跟著一個叫作邁克的人來到中國,據說聽力非常不錯,但是口語有點捉急。每次講中文時都有一些費勁,要在腦中的辭彙庫當中「檢索」,只有專業內容還行。

何修懿笑著問:「是嗎?」

「嗯,」凱文絞盡腦汁,尋找他會的詞,「經過這兩天的接觸,我發現你……愛國、敬業、誠信、友善……」

「……」何修懿說,「謝謝安慰,我好多了。」

他有點暈。

愛國、敬業、誠信、友善。

這他媽不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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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替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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