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

?破舊的門框邊上站著兩個人，一個有點高，另一個更高。

有點高的那個身著骷髏印花的破洞T恤，一條黑色破洞牛仔褲，外加一雙破洞鉚釘帆布鞋，整個人看起來很不低調。

而且，他還有一頭搖滾青年的長發，臉上架著朋克大墨鏡，耳朵上戴著銅銹色的耳釘，脖子上刺著暗青色的紋身，要不是拉著個行李箱，他整個人就像是去夜店似的。

「切，裝/逼。」汪明低聲嘲了一句。

再看另外一個人，穿著方面就要低調得多，高瘦的個子，挺拔的身型，目測超過一米八。

汪明心想，這個小夥伴還不錯，一看就是個老實人。

老實人沒帶箱子，只是簡單背了個包，他的視線落在了屋內的還空著的一張床上。然後長腿一邁，徑直走了過去，包一甩扔到床尾，一不聲不吭地就坐了下來。

他一人霸佔了一張床，另一張又在汪明屁股底下，一身破洞裝的那個人只好坐在了端方對面的小板凳上。

汪明戳了戳端方，悄聲道：「你去跟他們打個招呼。」

打招呼？聞言端方停了筷子，禮貌地問了句：「上午好。」

並沒有人理他。

汪明無力地撫住額頭。

端方又問：「你們吃飯了嗎？」

汪明恨不得把他嘴捂起來，「我讓你問名字！」誰讓問吃沒吃了，他自己都還沒吃呢！

他乾脆自己開口，笑著問到：「我叫汪明，哥們兩位叫什麼名字，咱們認識一下？」

「甘波，H省人，我喜歡搖滾和打遊戲，汪明你什麼時候來的？這邊到底怎麼樣啊？聽說很嚇人？」戴墨鏡的少年先開口。

汪明：「我也是今天剛到的。」這人一開口倒是還挺好相處的樣子。

他又問另一人，「哥們你呢，叫什麼名啊？」

「程逸。」那人嘴唇一碰，輕輕蹦出個詞，然後就沒了下文。

看來這個程逸還挺內向，汪明對這兩個新來的夥伴印象還不錯，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搞事情的。

這時，程逸將床簡單整理好，站了起來，問到：「碗在哪？」

「你要吃飯？」汪明好心提醒了一句，「那飯你可能會吃不下去。」就那蕨菜蒸在飯上面的樣子，他看了都覺得倒胃口。

程逸拿著端方遞來的碗，像是沒聽到一樣，直接矮身進了廚房。

「這人怎麼回事啊？」汪明翻了個白眼：「你跟他一起上來的，知道他是個什麼人嗎？」

甘波一屁股坐到了汪明邊上，告別憋屈的小板凳：「你可別招程逸，那傢伙可不好惹。」

汪明一聽就知道這是有故事啊：「講講？他是怎麼個不好惹法啊。」

甘波：「程逸那可不是一般人，人厲害著呢，那可是高一就能把校董兒子給揍了，還讓對方不敢吭聲的人物，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

汪明：「嚯，真的假的，他能有這麼厲害？」他有點不信，他自己就是個校霸，沒少惹是生非，可也還是有怕的的東西。

甘波：「那還能有假，他高二轉到信高，我們信高的老大都不敢動他。而且他不僅打架厲害，還特別聰明，人以前是市一高的年級第一，來了我們信高照樣還是第一，每次學校競賽都得拿他出去遛遛。」

「切。」說這個就沒意思了。

汪明是個學渣，成績差到他媽恨不得拿鞋底抽他，平生最不樂意聽的就是學霸事迹。要他說，真那麼聰明當什麼學霸呀，這不是耽誤他們這些普通人快樂的青春嘛，智商那麼高直接去發明嫦娥X號上天不行嗎。

「稀奇了，這節目還是第一次有學霸被交換過來，節目組到底考慮過我們這些人的心情沒有啊。」本來就覺得這大山裡頭的生活已經夠苦了，沒想其中一個同伴還是個學霸，這樣一想，生活完全一片黑暗嘛。

甘波也是個學渣，一門心思只想打遊戲、玩搖滾，哪裡有時間認真學習。可自打他進了高中之後，他爸突然就開始管起他來，每次考砸了就得挨批，他平時最討厭的除了他爸就是學霸。

但甘波比汪明要想的開一點，「其實咱們上這來，也勉強有個優點，至少咱們這段時間不用考試了呀。」

兩個學渣很快就有了共同的話題，在這手機電腦什麼都沒有的大山裡，能有個小夥伴一起吐槽，就是唯一的娛樂了。

端方飯吃的格外慢，等他吃完的時候，程逸早已洗完碗放回原處了。

汪明倔著勁沒肯吃飯，他問：「甘波，你帶零食了沒？」

但可惜的是甘波也搖了搖頭，還問他，「這種地方應該有些什麼小賣部之類的吧？」

他看過前幾期的變形記，稍微知道一點情況。像這樣的農村雖然沒有大超市，但會是有那種賣零散小東西的小賣部，小賣部裡面會賣一些便宜的煙酒和普通的零食。

「可咱們沒有錢啊。」汪明嘆了口氣，錢早就被工作人員收走了，一毛錢都沒給他們留。

「嘿嘿，你就放心吧。」甘波沖他擠了擠眼，將自己的耳釘給拔了下來，「你看，我早有準備。」

「銀的！」汪明眼睛一亮，湊了過去：「厲害了你，這都能讓你想到。」

「那可不，我來的前一天晚上特地去打的耳洞，就為了這個。」甘波長發一甩，非常瀟洒，兩隻耳朵加起來五個洞，亮閃閃五個銀耳釘。

「這些都不算什麼，你再看看我的鞋。」

汪明低頭一看，只見甘波腳上帆布鞋上十幾個鉚釘正在閃閃發光。

「難道這也是？這可得有小二十來個了吧。」汪明張大了嘴，驚訝地看著。

甘波：「24個，一隻鞋上12個，都是純銀的，絕對夠吃夠喝了，一會兒咱倆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他蹬了蹬腳，鉚釘散發出金錢的華麗光芒，這一刻他的形象在汪明心中無比的高大。

「行！兄弟夠意思！你這個朋友我交了。」他搭著甘波的肩膀，兩人一起往屋外走。

走之前他還特地喊了下端方，「小矮子，一起吃好的去？」

端方摸摸肚子，搖頭拒絕了：「我已經吃飽了。」

甘波又問了另一個人，「程逸你去不？」

程逸頭小幅度搖了一下，轉身從背包里拿出一本書，低頭認真地看了起來。

汪明翻了白眼，撇撇嘴直接樓了甘波就出了門。隔著牆似乎傳來了他的聲音。

「那個程逸看起來傻了吧唧的，到這個鬼地方居然還帶了本書，別是讀書讀傻了吧哈哈哈……」

端方悄悄看著程逸，他仍是在看書，神情透著一種拒人於外的冷淡，只見嘴唇親碰，無聲地說了幾個字。

——「兩個傻/逼。」

不會吧？難道是自己眼睛花了嗎？端方揉了揉眼睛，有點恍惚。這個程逸一不染髮二不打耳洞，出門還帶著書，怎麼看都是個好孩子形象呀。

他試著開口道，「程逸，你在看什麼書？」

啪地一聲程逸將書一合站了起來，眼神凌厲地掃過端方，嘖了一聲，很不耐煩道，「閉嘴，小矮子。」

「……」這下端方能確定自己剛才是沒看錯了。果然每一個被送來的都是問題少年沒錯。

沒一會兒汪明就和甘波回來了，兩人興高采烈地出去，卻是垂頭喪氣地回來。一路上他們沒少想應該如何討價還價用耳釘多換點吃的，可是等到了小賣部他們才發現自己的想象力還是太貧瘠了。

這哪是小賣部啊，這連小地攤都算不上，沒有貨架沒有玻璃櫃，只有幾個爛竹筐，筐里裝的全是鹽、干辣椒、米醋之類的東西，這些東西他們換了幹嘛？甘波和汪明當然是扭頭就走。

可是還沒走回端方家，他們就被上前來的工作人員給攔住了，一把搜出了甘波的耳釘，還要把他的帆布鞋給扣下來。

「憑什麼啊！這些又不是人民幣，這是我的裝飾品，你們不能沒收。」甘波高聲爭取著自己的財產。

但工作人員就是不聽：「你這不合規矩，你們是來改造的，怎麼能帶這些東西呢。」

甘波一聽他這麼強勢，馬上就換了個調子。

「怎麼就不合規矩了，搖滾你懂嗎？Rock你知道嗎？唉說了你也不明白，咱們國家的搖滾樂隊有多少你知道嗎？你好歹也算是文藝工作者，怎麼就不能體諒一下我這個搖滾男孩的心呢，咱們國家的搖滾精神就靠我去繼承了，你沒收的不是這些小東西，沒收的是我的靈魂啊！」

他嘴皮子特別利索，說起話來像講相聲似的，一溜一溜，詞還不帶重樣的。

汪明琢磨著他要是搖滾精神死了，還可以去學黑人Rap饒舌說唱，指不定還能開創出一片華人新天地。

「你們成年人心智健全，要懂得換位思考，要多想想你這樣做是否會傷害到一個未成年孩子的內心，你知道每天有多少未成年會受到心理創傷嗎，你知道……」

甘波一邊胡攪蠻纏，一邊給汪明打眼色示意讓他趕緊幫忙留下一兩個銀飾。他爸說的好，千難萬難，有錢不難，雖然在這小山村上是花不出去了，但是人要往前看啊，指不定哪天別處還有機會呢。

汪明眼疾手快，趁著工作人員被甘波繞暈的功夫，手一塊就扯了兩個鉚釘下來裝到了口袋裡。

可是他倆配合的好是好，但偏偏被工作人員後面的PD給拍了下來，那動作，那眼神，一個不漏的全被鏡頭給記錄了下來。

工作人員回到房子里，看著PD剛拍的畫面，大手一揮道：「把這兩小子給我剪輯到開頭去。」心理創傷？搖滾精神？不存在的！

至於那被汪明藏下來的兩個銀鉚釘，他們當然有辦法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