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劫後餘生
赤紅的河岸被烈火燒得焦黑一片，河床的石皮呈暗紅色仍舊透著高溫。
溶解的元素塔形成一條數十米長的通紅岩漿，順著河岸往融化的冰湖裡流淌。
熱浪滾滾，飛雪降在半空便被高溫融化。
塔下百米內的土壤，被劇烈的高溫灼燒得凹陷下去半米，爆炸時產生的震蕩，幾乎把整片河岸撕扯得滿目瘡痍。
暴雪不停，空氣中傳來呲呲的蒸雪聲。
熱氣裊裊升騰，月亮河幾百米外的下游，嘩啦一聲，一道身影從水裡蹦出來，濺開一團水花。
渾身濕透的林炎拖著打濕的棉衣，跌跌撞撞的走在打滑的鵝卵石灘上，接連摔倒了幾次之後，趴在淺灘里大口的嘔吐出一口口的淤泥與河水。
這時他身後的湖水裡，多魯帶著一群哥布林鑽了出來，三三兩兩的迅速狗刨過來，坐在淺灘上不停地喘氣。
林炎又咳又吐了半響才停止了折騰，不斷捧起湖水清洗臉上和頭髮裡面的泥沙。
「快，趕緊把衣服脫掉，水擰乾，去河岸近一點的地方取暖，不然我們都會感冒。」
林炎掃了眼在寒風裡瑟瑟發抖的一群小矮子，比劃了兩下說。
戰場上感冒沒有戰地醫生，若是發了高燒，那就只能等死。
林炎費儘力氣才脫下身上的棉衣，多魯去了一趟湖裡替他找回了短劍，在一旁抱著短劍抖個不停，傻傻的望著林炎。
「看什麼，趕緊脫。」林炎瞪他一眼吼道。
雖然不明白林炎到底要幹什麼，多魯還是指揮著其餘哥布林脫掉了身上的棉衣，穿著單薄的衣衫和底褲，跟在林炎身後，往前方熱氣滾滾的河岸走去。
「阿嚏！」才過去幾分鐘，林炎打濕的頭髮就開始變得堅硬冰冷，幾乎凍成一根根銀白的冰刺。
林炎捂著鼻子打了幾個噴嚏，提著實在扭不幹的濕衣服，走到了炙熱無比的河岸附近。
腳底下的泥土變成了黑色細沙，林炎脫掉靴子，倒了靴子里的水，再用力抖了抖靴子。
穿著短褲赤腳踩在柔軟的黑色細沙裡面，升騰起來的熱氣，迅速驅散了他身上的寒冷。
林炎把衣服扔在地上，多魯和其餘哥布林也學他的樣子跟著把濕透的棉衣扔在地上。
此時多魯和他的手下卻還帶著尖帽子，一個個抱著手臂不停地哈氣。
林炎往棉衣上踩了幾腳，往前走了幾步，發現越到前面溫度就越高，找了個溫度合適的位置，把濕透的棉衣鋪在地面，站在棉衣上用力的踩著。
折騰了半個多小時，高溫烘烤下，總算烘乾了衣服褲子，只不過沾了許多黑灰，穿在身上看起來十分狼狽。
再次穿上棉衣棉褲靴子，拴好皮帶，把胸前的扣子一枚一枚的扣好。
林炎十分滿意的舒了口氣，忍不住伸手抹起額上的銀髮往後順了順。
多魯盯著臉被抹得漆黑的林炎，鼓起的眼睛眨了眨，見林炎一臉享受的表情，他也就沒有提醒。
「大人，您的武器。」早已穿戴好的多魯，把短劍遞過來。
林炎接過短劍，斜斜的別在後腰皮帶位置。
「這泥土怎麼是黑色的？」林炎摩挲著粘在手上的黑色細沙說。
多魯淡定的解釋：「死人灰而已。」
林炎臉上的表情呆住，似想到了極其厭惡的事情，林炎急忙拍掉手上的灰，還不停的喊多魯幫他拍掉衣服上的黑灰。
多魯繞著林炎幫他抖了抖棉衣棉褲，撲騰的黑色灰塵頓時瀰漫開來，嗆得眾人咳嗽連連。
「大人，只是被能量元素燒成的死人灰罷了，對您不會有危害的。」多魯用手掌揮了幾下面前的灰塵。
林炎還在搓著臉上的黑灰，把劍刃當鏡子照了好半響。
「你懂個屁！沒老師教你要愛乾淨么？」林炎漫不經心的說。
「多魯沒有老師。」多魯撓了撓後腦勺，愣愣地說。
「哦，是么？」林炎別好短劍，望著多魯，表情非常認真的告訴他，「所以，從今天起，你要學會做一個品格崇高的哥布林。」
可惜多魯無法理解崇高是什麼意思。
一陣緊湊急促的馬蹄聲從對岸傳來，狂風和暴雪，使得遠方的景象十分模糊。
層層疊疊的飛雪裡，大隊人馬從河岸後面的山野里沖了出來。領頭的一隊人馬中，有幾個騎著金毛獅子、並且衣著華貴的少年。
燒焦的河岸土壤煙霧升騰繚繞，林炎和多魯幾人站在煙霧裡，望著對岸出現的大批蒙奇軍隊，幾人愣了半響。
「大人，怎麼辦？」多魯慌慌張張地問。
林炎抱著雙臂，臉色古怪的看了看他，撇嘴挑眉聳聳肩膀。
「趁他們還沒渡河，我們現在逃走還來得及。」林炎說。
多魯臉色變得不滿的盯著林炎，周圍的哥布林看他的眼神顯得有些憤怒。
這已經是林炎第二次說逃跑了。
林炎張了張嘴，正打算再說點啥解釋一下，並非自己膽小，事實擺在眼前什麼的廢話。
下一秒，林炎臉色僵住了，目光獃滯的望著湖面。
只見原本冒出熱氣的大湖，突兀地被整片冰凍。
幾乎不到三秒鐘，幾百米寬的月亮河就被凍得一片霜白。
如此大範圍的施法，軍中有了不得的高手！
寒氣席捲，白霧翻滾在重新凍住的冰湖上面。
大雪中，一個白袍老者站在對岸的岸邊。他頭上帶著兜帽，穿雪白的法師長袍。長袍散發陣陣微光，給人一種神聖威嚴的感覺。法袍的後背，紋著七色星辰。
老人雙手把法杖拄在身前，法杖的一端抵在冰封的湖面。
……
「那是星辰教派的大法師奧倫！」多魯眼神驚懼的喃喃低語。
「你認識他？」林炎笑著問。
剛剛經歷了諸多事情，沒被烈焰彈炸死燒死，沒被冰湖淹死凍死，此時還能活著站在這兒，林炎的膽子大了許多。
即使面對帝國的大軍壓境，林炎並沒有產生過多的膽怯，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樣被嚇得渾身發抖了。
「我哪兒來的資格認識他，黑暗城堡就是被他攻陷的。」多魯心有餘悸的小聲說道。
看得出來，多魯說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都顯得很無力。
面對強大的奧倫，弱小的他們根本生不起絲毫的抵抗心思，更別說復仇，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這種心裡使多魯產生了羞愧感，他低下頭，目光呆木的望著焦黑的土地。
林炎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才能安慰他，畢竟剛才元素塔自毀爆炸時，如果沒有這群哥布林在身邊，林炎已經被活活燒死了。
在兩人糾結的時候，冰湖上已經行來一大群騎兵。最前方十幾頭金毛獅子，獅子後背騎著服飾華貴的少年。
大法師奧倫用冰霜魔法凍結了月亮河，蒙奇帝國的軍隊踏著厚厚的冰層，順利度過了阻斷進攻的河流。
大範圍的施法帶來的能量損耗，讓奧倫年邁的身體有些吃不消，老法師拄著法杖歇息了一會兒，跟在軍隊的最後面渡過了冰層。
……
十幾頭威風凜凜的金毛獅子穿過煙霧繚繞的焦黑河岸，無懼了恐怖的高溫，載著它們的主人停在了林炎等人的面前。
此時呈現在這群帝國軍人面前的一幕，稍微顯得有些怪異。
一個銀髮的少年，用火玉般清澈的眸子盯著自己等人。他裹著臟黑的厚棉衣，短劍斜別在身後皮帶，身邊跟著一群渾身臟黑的哥布林。
金毛獅子上前兩步，仰著高傲的頭顱，擺出目空一切的姿態。
它後背的主人捋著獅子脖頸金色的毛髮，俯視著林炎，語氣淡淡的問：「薩維亞人？」
林炎搖搖頭。
「蒙奇人？」少年又問。
林炎再次搖頭。
「哦！」少年聲音很輕，慢吞吞的擺了擺手，隨意的對後面士兵說道：「殺了。」
好傢夥，一言不合就要殺人！
林炎心中一怒，擼起袖子就想找對方理論一番。
多魯慌忙拉住林炎的胳膊，半弓著身子面向那少年，態度非常恭敬的說：「尊敬的王子殿下，我們是百夫長萊恩大人麾下的童子兵。」
打從出生起就和三階魔獸帝行獅簽訂主僕契約的王族後裔，成長的過程里，帝行獅會忠心耿耿的守護自己的主人。
林炎自然知道這群騎在獅子身上，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少年到底是什麼人。
林炎心底對這群王族後人可沒多少好感，一個個表面上看起來平易近人氣質高貴，實際上都是一群心狠手辣的劊子手，暗地裡為了奪取王位手段毒辣得很。
隨行護送這群王族子弟的，是一位年逾花甲的宮廷騎士，他穿著淡銀色的明光鎧甲，錐形的騎士大劍由一支灰色鏤空的金屬劍匣裝著，斜背在他身後。
「你們百夫長呢？」老騎士上前兩步詢問。
林炎搖搖頭，「不知道，可能被燒死了吧！」
老騎士盯著林炎的眼睛，又看了看圍在他身邊的一群哥布林，「你們是怎麼活下來的？」
林炎指了指已經被重新冰凍的月亮河。
若是晚出來一會兒，恐怕就被奧倫的冰霜魔法給硬生生困死在湖底了。
元素塔爆炸出現的異象，老騎士遠在數百米外就已經看見。他自然知道萊恩霍特已經損毀了最讓他們忌憚的防禦武器，只是此時卻沒看到萊恩霍特的人。這讓老騎士有些想不明白，眼前這個實力一般的小子居然活下來了，他看上去一點損傷都沒有。
這不符合大戰的規律，按理說這小子最起碼也會受點輕傷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