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犯難
第二天,快到晌午的時候,陳輝醒了,我跟強順兩個這時候都在鋪蓋邊兒上蹲著,湊著腦袋看著他,他看了我們倆一眼,呼一聲坐了起來,也不說話,從鋪蓋上站起身,整整衣裳,邁腳就往外走。
我趕忙問:「道長,您去哪兒呀?」
陳輝回頭撇了我一眼,「要回我的刀子。」
陳輝的意思,是想去男人家要刀子,我趕忙說:「這都晌午了,吃點飯再去吧,強順專門跑鎮上給您買了碗燴面。」
陳輝冷哼一聲,「我不餓,不把刀子要回來,九泉之下沒臉再見師傅!」說完,大步流星走出了道觀。
我跟強順當即對視了一眼,強順小聲說了句,「我咋感覺老道士有點兒不對勁嘞?」
我也覺得不太對勁兒,拉強順一下,「別管對不對勁兒了,先跟上去再說。」
兩個人跑出道觀,追上了陳輝。
路上,我試著問陳輝,昨天都遇上些啥,為啥一個人走進樹林子里了。
陳輝快步直走,就跟沒聽見似得,一句話都不說,也不理我們。
沒辦法,我們只好跟在屁股後頭一路跟著他,很快的,又來到了男人家裡,這時候男人家裡的人都已經吃過飯,正在睡午覺。
男人給我們開的門,男人見是我們,當即一臉堆笑,跟我們說,他老婆已經醒了,中午還吃了點兒飯,他的胳膊也有感覺了,能稍微動一點兒了。
我跟強順一聽,沖男人回笑起來,好了就行,不過陳輝並不理會這些,等男人說完,冷冰冰問男人,「刀子呢?還給我!」
男人頓時一愣,可能陳輝這時候的態度讓他有些不適應吧,之前陳輝每次過來,都是先施禮再說話,說話也是客客氣氣的,從沒這麼冷過。
然而,男人就這麼一愣,出事兒了,陳輝抬起胳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啪」地,狠狠給了男人一耳光,男人當即由發愣變成了發懵,根本就不明白陳輝為啥打他,我跟強順一看,也都傻眼了,從沒見老道士這麼暴戾過,這太不正常了。
「刀子呢?」陳輝冷聲冷語又問了男人一聲。
男人捂著臉,一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看陳輝,又看看我跟強順,索性這男人脾氣好,要是換成旁人估計立馬兒就翻臉了,我趕緊對男人說道:「大叔對不起啊,您可別見怪,昨天晚上俺們回觀里以後遇上點事兒,陳道長今天醒來就變成這樣兒了。」
男人一聽,驚悚地看了陳輝一眼,陳輝都這樣兒了,他當然也能看出反常,小聲問我,「你們遇上啥事兒了,道長這是咋了?」
還沒等我回答,陳輝又猛地沖男人厲喝一聲:「還我刀子!」與此同時,胳膊又抬起來了。
闖人家家裡打人,不想回去了是不是,我敢忙一拉強順,兩個人上去把陳輝抱住了。
我對男人說道:「大叔,你們家現在已經沒事兒了,您就把刀子還給道長吧,那是他祖師爺留下的遺物。」
男人聽了連連點頭,中中中,轉身快步回了屋裡,我跟強順一人一條胳膊抱著陳輝,三個人就在院門口等上了。
一根煙的功夫,男人回來了,在他手裡,還拿著個黃布包裹的長條狀物件兒。
不過,還沒等男人走到我們跟前,陳輝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猛地一甩膀子,把我跟強順同時甩開了,著了魔似得,朝男人沖了過去,嘴裡還念叨著,「刀子,我的刀子……」
我跟強順先是一愣,隨後跟了過去。
陳輝衝到男人跟前,男人見他跟瘋了似的,來勢洶洶,趕忙把刀子遞給了他。
陳輝奪過刀子,撲棱一下把上面的黃布抖開了,黃布扔地上,一把銹跡斑斑的刀子出現在了他手上,旋即反手把刀子一攥,刀尖沖向了他自己。
我一看這架勢,頓時感覺不妙,陳輝啊地大叫一聲,刀子沖他自己的心臟扎了下去。
我頓時也大叫一聲,撲上去摟住了他一條胳膊,強順這時候也過來了,摟住了陳輝的另一隻胳膊,兩個人一對眼神兒,同時朝外使勁,陳輝的雙手被我們生生分開了,手裡的刀子也因為我們倆用力過猛,飛出去落到了男人腳邊。
陳輝頓時掙紮起來,想甩脫我們倆去撿刀子,我趕忙沖男人喊了一嗓子,「快把刀子撿起來!」
男人這時候早就傻了眼了,聽我沖他一喊,頓時回了神兒,彎腰把刀子撿了起來。
陳輝見狀,歇斯底里沖男人大叫起來:「刀子還給我!」
男人拿著刀子朝我看了看,我也大叫:「別給他!」
陳輝這時候跟頭牛似得,乾瘦的身體里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勁兒,掙扎了沒一會兒,居然把我跟強順又甩脫了,大叫著朝男人撲了過去,男人見狀,拿著刀子轉身就跑,跑進屋子裡就關門。
在屋門口,我跟強順兩個又把陳輝給抱住了,男人嘩啦一聲,在屋裡把門栓給插上了。
我們三個在院里就折騰開了,陳輝畢竟七十多歲了,跟我們倆年輕人沒法兒比,再說我們倆剛才都留著手兒呢,這回用上了全力,就這也折騰了好一會兒,陳輝終於給我們倆臉朝下摁地上了,喘了一會兒氣以後,我沖門那裡喊了一嗓子,「大叔,沒事兒,您能不能給俺們找個繩子。」
沒一會兒,房門開了,男人拿著一條繩子出來,三個人齊動手,把陳輝的雙手雙腳都給捆上了,不過,陳輝還在大喊大叫,最後沒辦法,又找了條毛巾,把嘴也給他勒上了。
捆好陳輝以後,我冷不丁地朝屋裡瞥了一眼,就見門裡邊兒,站在一個女孩一個男孩兒,女孩跟我們倆年齡差不多,這是男人的閨女跟兒子。
我下意識又朝院門那裡看了一眼,院門開著,外面的巷子里站著幾個人,正探頭縮腦的朝院子里張望。
這並不奇怪,我們在男人家院里又喊又叫的,肯定會驚動男人家裡的人跟街坊四鄰。
我湊到男人跟前,小聲說:「大叔,您能不能找輛車,把俺們三個送回三清觀。」
男人問道:「小兄弟,陳道長這到底是咋啦?」
我舔了舔嘴唇回道:「我也弄不清楚,等回三清觀以後,我再給他看看吧。」
男人說道:「那就別回去了,在俺們家看吧,你要啥我去給你找啥。」
我搖了搖頭,朝巷子里那幾個指指點點看熱鬧的人看了一眼,「在您這裡不太方便。」
男人也朝那幾個看熱鬧的看了一眼,明白我的意思了,說了句,「你們等著,車一會兒就來。」
男人轉身又了屋,我們在院里等了好一會兒,男人又出來了,告訴我們,他給他老婆的弟弟打了個電話,他弟弟一會兒就開車過來了。男人老婆的弟弟,也就是男人的小舅子。
等了能有二十來分鐘,一輛警車緩緩停在了男人家門口,那幾個看熱鬧的見狀,全都轉身走掉了。
那時候的警車,還是那種麵包車,車門一開,從裡面下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長得挺凶,一臉橫肉,模樣跟他那身警服一點兒都不搭調,倒像個混黑社會的穿上了警服。
男人跟我們說,這就是他小舅子。
我朝他小舅子又看了看,就沖這兇相兒,你就能明白男人的老婆為啥那麼跋扈了,男人老婆陷害那小兩口的時候,我估計,這小舅子肯定是幫凶,過去的公檢法,不都是沆瀣一氣、蛇鼠一窩的嘛。
男人似乎把情況已經在電話里跟著小舅子說清楚了,這小舅子來到我們跟前也不廢話,沖我跟強順頤指氣使的把手一招,示意我跟強順把陳輝抬警車上。
我跟強順這時候心裡都不是很痛快,沒想到男人找來這麼一輛車,開車的還是這麼凶的一個警察叔叔。
把陳輝抬上車,路上,這一臉兇相的警察叔叔一邊開著車,一邊回頭看我們倆,最後流里流氣的問坐在副駕駛的男人,「姐夫,就是他們三個么,治好了你跟我姐呀?」
男人說了聲是,這小舅子回頭又看了看我跟強順,說道:「這仨貨,不會是騙子吧,不行先叫我帶回局裡審審。」
男人趕忙說道:「你可別這麼干,這是你姐跟我的恩人。」
小舅子嘿嘿一笑,「現在這世道,還有啥恩人,要是你跟我姐好不了,他們仨也別想好過。」說著,這小舅子回頭看向我跟強順,說道:「你們倆聽清楚了沒有,在我姐跟我姐夫的病沒好清之前,誰也不許離開我們鎮,要不然,把你們都關局子里去!」
有道是民不與官斗,我跟強順一聽,都乾咽了口唾沫,連連點頭。當時,我們對警察叔叔的印象,還是書本里跟電視上的,誰也沒想到現實里的,跟書本里和電視上的相差這麼大,當時這位警察叔叔都快顛覆我們倆的人生觀了。
如坐針氈似的挨到三清觀,我跟強順抬著陳輝趕緊下了車,就聽那小舅子對男人說了句,「姐夫,你在車裡等我一會兒,我下去撒泡尿。」
小舅子後腳兒也下了車,看了看我們倆也沒理我們,徑直朝觀後頭走去,我本想提醒他,道觀附近不能撒尿,隨後一想,管他娘的呢?剛才還想把我們拉局子里去呢,遭了報應他活該!
男人隨後也下來了,從身上掏出那把刀子,給我夾到了胳肢窩下面,還交代我,要是需要啥的話,可以去他家裡找他。
這男人,還真是不錯。
把陳輝抬進觀里以後,我們倆就再沒出去,也不知道那小舅子跟男人啥時候離開的。
這時候,我看著給毛巾勒著嘴、給繩子捆著手腳的陳輝,犯了難,心說,這到底是咋了,該咋辦呢,老天爺呀,要是奶奶在這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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