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茫茫河水
傻牛一直看周華不太順眼,我知道,他扶周華不是他自己的本意,只是不想讓我受累而已。於是,我沖傻牛笑笑,說道:「沒事兒的傻牛哥,我扶就行了。」
周華這時朝傻牛看了一眼,他心裡應該也清楚傻牛不喜歡他,連忙說道:「不用麻煩師哥了,還是讓黃河扶我吧。」說著,周華把拐棍遞給了旁邊的強順,一隻胳膊摟到了我脖子里。傻牛見狀,居然走過來扯掉他的胳膊,沖我說了句,「不要氣氣扶,我扶!」說著,把周華的胳膊搭到了他自己的肩膀上。
我剛要開口說傻牛,陳輝朝我們幾個看了看,對傻牛說了句:「你師弟腿上的傷尚未痊癒,你要好好照顧他。」陳輝言下之意,同意傻牛扶周華過河,或許,陳輝希望他們師兄弟能把感情加深一些吧。
傻牛「嗯」了一聲,點了點頭,我立馬兒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周華聽陳輝這麼說,臉上一僵,沖傻牛乾笑了兩聲,似乎不太情願,嘴上卻說:「那、那謝謝師哥了。」
見狀,我立馬兒說了一句,「那我先上去,試試這些石頭穩不穩當。」說著,我邁腳踩到了第一塊腳踏石上面,站在上面用力試了試,還行,挺穩當的,石頭一點都不晃,回頭招呼傻牛,「傻牛哥,你扶周哥上來吧,石頭沒事兒,挺穩當的!」
傻牛剛要扶周華上來,周華對陳輝說道:「師父,您跟強順先上去吧,我腿不方便走的慢,在後面就行了。」
陳輝聞言,又對傻牛說了一句,「照顧好你師弟。」說完,陳輝第二個踩上了腳踏石,強順緊跟其後也走了來了。
我走在最前面,每踩到一塊石頭,就在上面試一下,感覺都還可以,都挺穩當的。
然而,眼看著我就快要走到河對岸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噗通」一聲,好像是落水聲,我心裡頓時一緊,回頭一看,不由得大叫一聲:「傻牛哥——!」
就見傻牛掉進了右邊的深水裡,河水湍急,傻牛的腦袋和背上的包袱正在水裡一起一浮。
傻牛不會游泳,而且怕水,在加上河水又深又急,掉下去凶多吉少,我沒等眾人反應過來,甩掉自己身上的包袱,直接跳進了河裡,但是,等我跳下去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傻牛已經被急速的河水衝出去好遠。
這幾乎都是在一瞬間發生的事兒,陳輝跟強順這時似乎才反應過來,兩個人都大叫要我快救傻牛,我順著水流朝傻牛遊了起來。然而,我水性有限,沒有我高祖河裡救人的耐力,也沒有我太爺河裡殺龍的魄力,我這無能的後輩子孫,連一條小河溝都征服不了。
無論我怎麼拚命的游,就是追不上前面的傻牛,不但追不上,我們之間的距離還被拉越遠。
不知道追出去多遠,前面的傻牛末入河底,消失在了水面上,我頓時在河裡大叫著哭了起來,「傻牛哥,傻牛哥啊……」一邊哭,一邊繼續朝傻牛沉下去的地方游。
身後遠處,傳來陳輝撕心裂肺的喊叫聲:「黃河,別追了,別追啦,快上來吧,別追啦……」
我不知道我自己是怎麼游上岸的,等我跌跌撞撞爬上陸地,一頭栽下去就沒起來,心就像被油烹似的,要多難受有多難受,極度傷心加上急速運動,把我整個人的力氣和精神都掏空了。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陳輝和強順趕過來把我從地上拉了起來,我看看他們,呆呆傻傻問了他們一句,「傻牛哥呢?」
兩個人眼睛里都是紅紅的,噙著淚水,陳輝忍著痛說了一句:「傻牛會沒事的,先照顧好你自己再說……」
我獃獃地放眼看了看湍急的河面,除了水,再沒任何物體,我的心臟狠狠抽搐了兩下,忍不住對著河面放聲大哭……傻牛哥沒了,傻牛哥被水沖走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嗓子啞了,再也哭不出聲兒,當陳輝和強順扶著我回到腳踏石那裡的時候,我一眼看到了坐在岸上的周華,奮力甩開他們倆,朝周華沖了過去,到跟前一把揪住周華的衣領子,怒吼道:「說,我傻牛哥怎麼掉進水裡的!」
周華臉色變了變,「黃河,黃河,你你你別激動,師哥是自己踩空,自己掉下去的。」
我猛地再次一揪周華的衣領子,「你胡說!你當時抱著他,他掉下去了,你怎麼沒掉下去!」
周華戰戰兢兢說道:「誰、誰說我沒掉下去,我也掉下去了,你看看我身上,衣服不也是濕嗎。」
陳輝連忙過來勸我,「黃河,周華也掉下去了,只是他反應快,抱住了腳下的石頭,傻牛……」陳輝沒再繼續說下去,我知道,他心裡不比我好受多少,他對傻牛的感情,是別人想象不到的。
我緩緩鬆開周華的衣領子,蹲地上又哭了起來,陳輝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抬起頭朝他看了一眼,哽咽著說道:「道長,不管咋樣兒,咱都要把傻牛哥找回來……」陳輝默默地點了點頭,幾個人背上行李,順著河水往下游找了起來。
這條河,是好幾條小河流匯聚而成的,越往下遊走河面越寬,最後,導致我們都看不到河對面了。陳輝見狀,跟我商量,現在河面變寬,咱們四個必須分開找,兩個人在河南岸,兩個人在河北岸,要是只在一面找的話,萬一傻牛在河的另一面,咱們看不到,那就錯過去了,我點了點頭。
其實,我們這時候,已經對傻牛生還已經不抱啥希望了,只希望能儘快找到他的屍體,給他好好安葬了。
四個人分開了,原本我打算和周華一起,讓陳輝和強順一起,但是,周華似乎打心眼裡對我有了幾分懼意,死活非要跟陳輝一起,陳輝也怕我跟周華再鬧啥矛盾,最後,我和強順在河北岸找,陳輝帶著周華在河南岸找,雙方約定,只要在河面上看見橋,就走到橋中央等對方一下,直到雙方在橋上見面碰頭,找到傻牛最好,要是沒找到,四個人再合計下一步計劃。
順著河面,我們一口氣找了兩天,只是,一望無際的茫茫河面上,哪裡有傻牛哥的影子,強順當時對我說,是不是傻牛哥沉進水裡就沒漂上來。我看了看他,堅定地說,遲早會漂上來的,只要順著水流找!
第三天,河面上出現了一座橋,我和強順在橋中央等了大半天,這才等來了陳輝和周華,四個人一見面,相視著搖了搖頭,全都是一無所獲!
四個人在橋上商量了起來,陳輝的意思,不要再找了,自從破掉銅牌以後,又發生了這麼多事兒,他想讓我和強順早早回家,免得再出啥意料之外的事情。
聽陳輝這麼說,我怎麼能同意呢,當年認傻牛當哥的時候,我就說過,要帶他一起回家的,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我怎麼可能撇下他自己走呢!
四個人再次分開,順著河流又找了兩天,再次在一座橋中央碰面,還是一無所獲。
陳輝苦口婆心地又勸我:你和強順先回家,說不定傻牛還沒死,被水衝到了岸邊,或者被人救下了,等你們回家以後,我再回來繼續找,等找到以後,我帶他一起去找你們……
我眼睛又紅了,我知道,陳輝這是在安慰我,傻牛沒了,他不想我跟強順再出啥事兒,只想讓我們儘早回家。
強順這時候,也不想再找了,因為這幾天來,我們一直沿著河邊走,幾乎沒見著村莊,也沒吃啥東西,餓了就灌上一肚子河水,要是再這麼找下去,我們不累死也得餓死。
看看陳輝,又看看強順,我長長地嘆了口氣,算了,不找了,回家吧……我對著河面嘀咕道:傻牛哥呀,不是弟弟我不想找你了,而是這條河太大了,大海撈針一樣,弟弟我越找越怕,我怕找見的是你的屍體……我寧願相信你沒死,寧願相信你突然有一天,會帶著傻笑出現在我面前……
經過幾天的痛苦糾結,我們終於又踏上北回的歸路。
十幾天後,我們來到了有火車站的鎮子上,但是,我們的金條全沒了,和傻牛哥一起沒了,只剩下強順包袱里的鐲子和金釵,但是,這兩樣東西拿出來,比金條還要招眼。
看來車站裡川流不息的人群,我沖陳輝搖了搖頭,「道長,咱不坐火車回家了,走著回去吧。」
陳輝滿臉不解,問我為什麼,我沖他苦澀一笑,「傻牛哥不會買車票,咱要是坐火車,他就追不上咱們了。」陳輝當即沉默了……
周華的腿很奇怪,居然一直不見好,離開車站以後,我們一口氣走了大半個月,居然只從貴州剛剛進入湖南。
這時候,時間已經來到了陰曆十月下旬,天氣轉涼,樹上除了即將泛黃的葉子,一顆果子都看不到了,不過,這裡還屬於南方,不算太冷,我們身上只穿著毛衣毛褲加外套就行了,只是,滿眼高山和林子,走許久都難見到一個村子。
這一天,一條山溝里出現了幾座房子,全是那種石頭砌成的老舊房子,連個院子都沒有,真沒想到這種地方也有人住。
眼看著就快晌午了,幾個人又累又餓,拿上碗快下到山溝里,到那幾戶人家裡要飯,幾戶人家看見我們跟他們要飯,都新奇的不得了,因為啥呢,因為他們這裡從沒來過要飯的。
這幾家人還不錯,都是淳樸的山裡人,依靠房子周圍的幾畝梯田度日,雖然家裡都不寬裕,卻給了我們不少食物。
我們向他們詢問了一下路徑,他們說,想出山只有一條小路,從小路出去以後,可以看見一座大山,繞過大山,就是一個鎮子,他們家裡的一些日用品,就是用糧食到那鎮子上換來的。
幾個人辭別幾戶人家,順著小路朝山外走,不過,還沒走出山溝,我們發現兩邊梯田上有很封土堆,一排排的不計其數,而且,每個土堆都特別大,陳輝說,這裡好像是一座墳場。
強順朝那些土堆看了看,立馬拉住我一條胳膊,小聲說道:「黃河,這裡陰氣好重,大白天都滲人。」
聞言,我沒理會強順,回頭朝身後幾戶人家看看,說了句,「這麼多墳地,他們幾家咋會住在這裡呢?」
就在這時候,強順狠狠掐了我胳膊一下,炸著聲音說道:「黃河你快看,墳地里有個小鬼兒!」
「哪兒呢?」我連忙順著強順所望的方向一看,就見兩座墳堆中間,蹲著個髒兮兮的小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