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金山之問

一站在船頭向遠處眺望，濃濃的夜色已經籠罩了整個港口，遠處的海面上影影綽綽的只有一些高大的外國船上還亮著燈火，看著這些星星點點數也數不清的列強商船以及戰艦，黃飛鴻的心情更加的低沉了一些。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靜立不動的黃飛鴻突然道自語「金山？阿森你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金山么？如果真的有金山那麼洋人還來我們這裡做什麼？」

看著黃飛鴻滿臉的沉痛之色，葉森知道黃飛鴻的思想在今天絕對受到了很大的衝擊，也很清楚的知道黃飛鴻的內心正在經歷著怎樣的痛苦與掙扎，聽到黃飛鴻的話之後，葉森想了想還是如實的回答道「所謂的金山其實只不過是美國人為了誘騙華工而編織出來的一個夢想中的天堂而已，走路都會撿到金子？在河邊洗臉也會捧起金子？這世界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黃飛鴻贊同的點點頭，忍不住繼續追問道「那真實的金山到底是個什麼樣子，你聽說過嗎？阿森？」

葉森聞言一愣，沉吟了一下還是緩緩道「金山么，其實也就是美國西部的一個城市而已，以前倒是有座金山，但幾十年前早就采空了。因為其地理位置的關係，現在的金山基本上已經成了最大的人口販賣中心，從中國越洋而來的大部分華工以及婦女都是在金山以拍賣或者交易的形式如貨物般低價賣個了需要的礦場主或者莊園主！」

「砰」黃飛鴻攥緊了拳頭，狠狠砸在船舷上，怒喝道「這些人販子如此公然的販賣人口難道他們的政府就不管管嗎？十三姨一直說美國是這個世界上最開明最民主的國度，現在看來恐怕有些言過其實了！」

葉森搖搖頭嗤笑道「自由與民主也是相對的，對於生活在美國的白人們來說，美國絕對是一個自由的國度，在這裡他們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而且只要有錢就可以享受到世界最頂級的一切東西。但這裡對我們華人以及華工們來說並不是所謂的天堂，而是是通往地獄的大門才對！」

「在美國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最上等的是那些大資本家和金融家，這些人掌握著國家九成以上的財富以及國家的政權，其次是本土的白人，再次就是英裔，法裔，德裔等列強移民，這三種人才是被美國所承認的公民，享有公民所擁有的一些權力。在他們之下，則是一些不被美國社會所認可的『下等人』其中就包括來自其他歐洲國家的白人，以及拉丁美裔移民，這些人的情況雖然不如上述的三種人，但也能享受到一部分公民的權利。除了這些人之外，就是黑人與華人了，美國的黑人絕大多數都是奴隸般的存在，沒有任何自由可言，處處受到歧視，常常在死亡與飢餓貧困中掙扎，而華人的地位甚至還在黑人之下，其境遇可想而知。」

「尤其是最近幾年，華人的情況更是每況愈下，尤其是《佩奇法》以及《排華法案》的頒布更為華人在美國的未來蒙上了一層抹不去的陰影。世界上從未有任何一個國家專門頒布任何一種法律去歧視一種人群，然而在以自由民主著稱的美國卻意外的辦到了這件事。華工為美國修建了橫貫東西的大鐵路，修建了大量的橋樑，水利等工程，為美國社會的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然而他們現在卻要面臨著來自整個美國社會的惡意。美國人不但專門頒布了法律來限制華人，而且還放縱民眾攻擊華人的聚集地。從加利福尼亞州到華盛頓州，從懷俄明州到科多羅拉州，暴亂的美國民眾燒毀了華人的商店和房屋，將他所有的財富都付之一炬，可憐無數華人用鮮血與生命才換來的一點微薄的財產就這樣被燒成了一片白地。美國人有組織的將這些為他們做出過巨大貢獻的華人一步步逼離他們的城市，逼離美國，這是一場種族的清洗，他們不允許華人在美國生活。甚至不允許華人如同黑人一般事實上存在於美國。」

聽了葉森的講述，黃飛鴻忍不住驚問道「既然美國人不歡迎我們，那為什麼積善這些美國商人還要去拐賣婦女，販賣華工？」

「無他，利益驅使而已！因為華工是這個世界上最為廉價的勞動力，因為美國政府不允許在販賣黑人了，更因為清政府是一個窮國弱國，而販賣華工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既然有需求就會存在，雖然美國政府明令禁止，但依然擋不住貪婪的資本家榨取財富的野心。」

說道這裡，葉森忍不住低聲嘆息道「不僅僅是美國，世界其他地方的華人情況同樣悲慘，南洋那些世代生活在那裡的華人甚至比在美國的華人還要凄慘百倍。他們失去的不僅僅是財富甚至還有生命。歸根結底，終究是我們的國家太弱了，滿清政府連自己的國土都划給了列強做租界，又怎麼會顧忌海外華人的生死呢？」

「本來以為佛山的百姓們時常受到官府與洋人的雙重迫害就已經讓人感到心痛了，沒想到海外唐人的處境竟然更加的艱難，無論是國內還是海外，百姓們都在水深火熱中掙扎而朝廷卻對此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這個世道，還有我們這些普通百姓的活路嗎？」

聽到葉森的話，黃飛鴻的心情更加沉重了幾分，尤其是想到為十三姨而死的金山大叔，心中更加覺得愧疚了。大叔歷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從地獄里逃得一命，就是因為相信了他黃飛鴻才因而丟掉了性命，黃飛鴻覺得自己是他自己辜負了大叔的信任。

「寧與友邦，莫於家奴！這樣的朝廷完全沒有一個執政者應該有的擔當，更不具備一個大國所必需的氣度與眼光！長此以往，百姓的生活只會越來越悲慘，中國未來的希望從來不在清政府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