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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漣漪你緊不緊張?要不咱慢點進去,緩衝緩衝?」
「......」
「你真的不緊張嗎?」
李漣漪停在腳步,眼眸微微眯起,「......杜程程,你能不能閉嘴?」
接受到危險訊號,杜程程訕訕一笑,識相地在嘴邊做了個拉上手鏈的手勢,待李漣漪回頭繼續往那傳說中的三樓高幹病房走去,她才面露疑惑之色,不禁喃喃自語,「奇怪了,根據言情小說的萬能定律,這時女主角不是應該近親情怯嗎......」
她的嗓音不大,但住院部的走廊非常安靜,恰恰就傳入李漣漪的耳中。
腳步又是一頓,李漣漪緩緩回過頭,沖她撩起唇角,慢吞吞道,「別猜了,我壓根沒打算讓他發現我。」
杜程程:「......」
沒理會她的石化,李漣漪朝著不遠處的病房指了指,看了幾眼繼續道,「我在外頭看一眼就走。」
杜程程扶牆虛弱作垂死掙扎狀:「李漣漪,我真想鄙視你一萬年啊一萬年!」
李漣漪抿住唇,一聲不吭地徑直走到前台護士提供的病房號的門口。巧合的是,這名熱心的小護士正是一年前她與程程來拿產檢單時帶她們去見醫師的那一名,與她們有數面之緣,又因著她特殊的身份所以對她印象深刻。
見到她,連問都不需問就熱情地迎上來,不僅告訴她們顧家那寶貝疙瘩的病房號,還説一個多小時前病患病情惡化,胃痛反應劇烈,為了鎮痛醫護人員已經給他打了含有安眠藥成分的強力鎮痛劑,想來現在應該是睡著了。
病情惡化,胃潰瘍出血......
以前看他好好的,怎麼現在落了這麼個病?
她聽了腦子當時就是一空,什麼都沒法子思考,等回神過來時腳已不由自主地邁出去了。
就這麼著吧,順從一次心意,就這麼一次,她想放縱自己一回看看他。
就看一眼,不管他好不好,看過他就走。
她仍清晰地記得那個晚上,他在客廳里眸光冷冷決絕地對她説,「只要走出了這扇門,你就不要後悔」......他該是不願意再見到她了。
打不準再次看見她,他又會氣急攻心,病情加重——顧家的太上皇老佛爺一定也恨死她了,以前禍害他們家兒子這麼多年,現在又回來——不是造孽是什麼?
心裡胡思亂想個不停,近在眼前乳白色的病房門正虛掩著。只要輕輕一推,就可以看見那張已經一年未見的臉了。有個小小的聲音在腦海里回蕩著這樣告訴她,那聲調異常的蠱惑人心。
做了個深呼吸,她緩緩伸出手指,屏住鼻息輕輕將門推了開來。
病房室內隨著門的推開漸漸完整地出現在她的視野中,她視線一個游移看向擺放病床的方向,還沒來得及做好心理準備,就這麼突然地撞進一雙漆黑如濃墨的眼眸之中!
身體陡然一僵。
那雙眼眸的主人亦是從最初的隨意一瞥倏地轉為怔然、難以置信,隨後中了魔般的黑得妖冶至極的眼珠子兀的迸發出強烈耀眼的驚人光芒來!
李漣漪下意識地做了件平生最丟臉的事:轉身就跑。大腦才一下指令,行動馬上執行。她只來得及瞧見那雙眼睛,連臉都沒看清楚就落荒而逃了,轉身時撞見杜程程訝然的表情也無暇顧及,只覺心跳如雷,一直傳到耳膜瘋狂地撞擊,隱約她像是聽見了有人叫她的名字,又似是幻覺,她裝作沒聽見在走廊上飛快的奔跑,電梯也沒敢進,穿著雙高跟鞋直直往樓梯口的方向跑去。
眼看就到樓梯口了,她手還沒觸到樓梯扶手,就被一股驚人的力道死死拽住了手臂。
她駭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渾身僵硬如石,手臂被觸到的肌膚彷彿過了電,又彷彿撩了火,火辣辣一陣尖銳的灼燙飛快地在身體流竄,轉瞬就貫穿了五臟六腑,她只覺眼前一花,高跟鞋拐了下,一時沒站穩,呆愣愣的一頭就往下栽!
恍惚聽到杜程程一聲尖叫,隨即她被擁入一個溫熱寬大的胸膛里,天旋地轉,她知道自己滾下了樓梯,但那疼痛與傷害卻被另一個人承受住,她被保護得很好。
一直滾到了樓梯的拐角終於停住,耳邊是粗重的喘息,急促而虛弱。
一個咬牙切齒的,夾著狂烈的怒氣與不知名情緒的低沉嗓音在她耳際響得幾近,她甚至可以感覺得到那熱得嚇人的鼻息裹成一團直衝她的耳朵撲來。
他在她耳邊説,「還跑?看你往哪兒逃?」
那一刻,李漣漪承認自己真的非常非常的矯情。她在這個已闊別一年之久的懷抱中捂著嘴巴,一開始是小聲的壓抑的嗚咽,最後泣不成聲。
他不在身邊了,她知道她想念他。可她沒料到會是這麼的想,歡喜又害怕,激動又恐慌。這複雜到極點的情緒快要將她淹沒了。
她就這麼哭了許久,顧方澤也開始有了動作。兩人還這麼躺在樓梯拐角的地板上,他伸手慢慢撫摸她的髮絲,她蹙得死緊的秀眉,她流淚的眼睛,她輕輕抽*動的鼻樑,還有為了剋制哭聲咬得發白的嘴唇。
最後一一用親吻覆過。
剛就近打了病房內緊急電話的杜程程站在三樓樓梯的上方,居高臨下的看著兩人,真不知是好笑還是好氣。
可憐顧大少喲,手上本來還扎著吊瓶的針呢,就這麼硬生生地扯落開了,現在手背上觸目驚心的都是血。
還有這麼一摔,也不知有沒有摔出什麼毛病來。
.....瞧瞧這場面,真是太他媽言情狗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