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禍比天災更毒

江雲市江H縣富新鎮仙河村委仙雲屯，位於仙雲山脈外圍，連接華夏南方的原始森林九萬大山。

仙雲屯有座仙雲山，傳說古代出現過仙人蹤跡，山頂常年聚集雲氣，因此得名。

由於歷史原因，仙雲屯大都是外地人，發展了那麼多年，也有了一千多人口，來自華夏各地的文化在這裡碰撞，形成獨特的民俗風情。

因為九萬大山盛產野生草藥和珍稀動植物，三教九流在這裡聚集，能人異士很多，是政府最頭疼的地方。

弈鋒皺著眉頭坐在電腦前，查閱各種關於丹參種植的資料，越看，眉頭皺得越厲害。

「在實驗室中，我可以通過設備調控空氣濕度、溫度等氣候因素，達到最適合丹參生長的氣候環境，可是大自然中，氣候多變，不是人力能掌控的，就算用大棚種植，也無法完全隔絕自然氣候的影響，媽的，這次，天要絕我啊！」

他本是唐都大學葯植系優秀畢業生，按理說有很多企業會向他伸出橄欖枝，但他因為一個女人得罪了唐都的某位大人物，應聘去哪個企業，沒多久都會被辭退，就業無門的他，只能回到村裡種植藥材。

回到仙雲屯后，他內心深處憋著一股勁，想憑藉自己的知識干出一番大事業，親自勘探仙雲屯的山地，發現很適合種植丹參，從一個大學同學借來丹參種子，然後向鎮里申報項目。

村民們也很看好這個項目，而且很相信他，紛紛拿出所有積蓄，搞起了丹參種植。

丹參，又名血參，是很珍貴的一味中藥，年份高的野生丹參甚至有市無價，而丹參種植，兩年可以收成，每斤可以賣到25元，畝產400斤，刨去成本，年收益每畝八千元以上。

若是形成規模，就有穩定收益，比靠山吃山好得多，畢竟九萬大山太過危險。

原本，五百畝丹參長勢良好，枝繁葉茂，但是，這兩年全球氣候多變，不知怎麼的，丹參的根部總是不長，焉了吧唧的，並不值錢。

「哎，農民看天吃飯，這次慘了！」

弈鋒想到後果，面色慘白，手顫抖著，拿不起資料。

村民們以往靠山吃山，但總會坐吃山空，九萬大山外圍的野生藥材幾乎絕跡。

而弈鋒帶來的項目，讓他們看到了希望，也是他們現在的唯一指望。

丹參沒收成，就是血本無歸！

「二哥，不好了。」一個大約十五歲，扎著小辮的女孩火急火燎的跑進屋，上氣不接下氣。

這女孩是弈鋒的妹妹，弈曉梅，在鎮里讀初三。

「曉梅，別總是咋咋呼呼的，打擾你二哥工作。」弈鋒的母親農翠英道。

農翠英是地地道道的農民，歲月在她臉上刻上深深的紋路。

弈鋒家原本有五口人，父親是小學教師，在他讀高二時出了意外去世了，母親農翠英不畏艱險進入九萬大山尋找野生藥材，才供他和哥哥讀完大學。

哥哥弈沖子承父業，在江雲市當教師。

一門兩個大學生，這在仙雲屯從來都是驕傲。

弈鋒走出房屋。

「曉梅，怎麼了？」弈鋒道。

「二哥，剛才我從學校回來，見到鄉親們在拔丹參呢，那些丹參和我們家的差不多，很多村民都很氣憤，現在全部都往我們家來，氣勢洶洶的。」弈曉梅道。

「小鋒，什麼回事？」農翠英擔心道，她一生與人為善，沒有和誰紅過臉，這是她的為人處世之道。

「媽，沒啥事，你先進裡屋吧，曉梅，準備好茶水。」弈鋒道。

「茶水就不必了，今天我們是來要個說法的。」一聲大喊從門外響起。

只見一位身著光鮮的中年人叼著一根煙走進院子，後面跟著很多扛著鋤頭的村民。

這人叫趙雄飛，因為早年間收購販賣野生藥材發了財，現在是仙雲屯最大的藥材商人，有錢能使鬼推磨，就算在整個富新鎮，他都能說得上話，據說他還在江雲市投資很多產業。

弈鋒見趙雄飛帶頭前來，就知道今天不能善了。

兩年前，藥材種植是鎮里重點扶持項目，趙雄飛也看到這個項目的前景，引進穿心蓮種植，但是，弈鋒同時向鎮里提交了仙雲屯山地的土壤分析報告，鎮里研究對比了兩個項目的可行性和收益，覺得弈鋒的項目好得多，加上弈鋒的教育背景以及所掌握的技術，最後才由弈鋒來負責這個項目。

趙雄飛為了這個項目，在鎮里多方打點，付出很多代價，最後到手的金鳳凰飛走了，當然不甘心。

現在見到丹參沒有收成，就迫不及待跳出來。

「趙叔，各位叔叔嬸嬸，我知道你們的來意，進來喝喝茶，商量出一個解決方案吧。」弈鋒道。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弈鋒知道丹參沒有收成的原因，卻不會去跟這些村民解釋。

因為這些專業的問題，村民們根本聽不懂，反倒會認為你找借口忽悠他們。

「小鋒啊，你這事做得有點不地道啊，你是唐都大學高材生，我們都相信你，拿出所有積蓄投資種植丹參，現在根本就是血本無歸嘛！我自己就投了五十萬，對我來說雖然不是事，但對其他鄉親就是大事了。」趙雄飛道。

「鋒哥，原本你是我趙才韜最佩服的人，不過現在，我對你挺失望的，我說你好好一個大學生，怎麼回到村裡種地呢，不會是和外面的老闆坑我們這些村民吧，我知道，現在的大學生畢業就是失業，但你不能回來坑自己人啊，我雖然讀書不多，但也知道義字怎麼寫，你這是不忠不義啊。」趙才韜道，臉上閃過一絲陰笑。

趙才韜是趙雄飛的兒子，和弈鋒同一屆，從小就學得一身流氓本事，和三好學生弈鋒從來都不對付，這次弈鋒搶了趙雄飛的財路，他當然很不爽。

聽到這話，所有村民臉上都閃過懷疑，看著弈鋒的眼神很不善。

「小鋒，你不會真的聯合外人坑自己親人吧！」村長弈於德嚴肅道，弈於德是弈鋒的本家大伯。

「大伯，我是怎樣的人，你還不了解嗎？有些專業問題，我得解釋解釋，丹參種植，確實是賺錢的項目，你們無可否認，只是農民看天吃飯，這兩年的天氣變化你們也都看得見，去年颱風頻繁，降雨過多，而今年又乾旱，氣候變化異常，才導致丹參沒收成的。」弈鋒道。

「呵呵，我家的穿心蓮怎麼就長得很好呢？弈鋒，分明是你提供的種子不合格。」趙才韜道。

「穿心蓮對氣候要求並不嚴格，但收益並不多，要不然鎮里也不會推我的項目。」弈鋒道。

「不多？畝產收益3000元總歸有的，好過現在血本無歸吧。」趙才韜道。

「小鋒啊，才韜說得對，畝產3000元，我就滿足了，現在我家把幾萬積蓄都投進去了，就指望今年丹參收成呢，現在家裡都快揭不開鍋了，你弟弟妹妹的學費還沒見影呢，你說怎麼辦？」三嬸陳英華擔心道。

陳英華的兩個孩子都在讀中專學本事，要很多學費。

「三嬸，別急，我會想辦法的。」弈鋒道，他打算問問他的老師，看看有什麼技術能解決眼前的困境。

「小鋒啊，你三嬸說的是現實啊，我們家家戶戶都是這麼個情況，就等你來解決了。」六叔公道。

村民們想到家裡的困境都情緒激動，是真的揭不開鍋了。

「大家別急，我去打個電話！」弈鋒走進屋，撥通一個號碼，道：「您好，李老師嗎？我是弈鋒，是這樣的……」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弈鋒，你以為在實驗室中學到的東西那麼容易在大自然中實現嗎？要是那麼容易，我還會在大學當老師？我又不是神仙，哪能幫助你？看老天爺的吧。」

弈鋒心情沉重！

「小鋒，怎麼樣？」大伯弈於德道。

「小子，敢和我作對，看你這次怎麼死。」趙雄飛最擅長察言觀色，一眼看出弈鋒沒有找到解決辦法，大聲道：「小鋒啊，你要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覆啊。」

「弈鋒，你一個高材生不會找不到辦法吧？」趙才韜幸災樂禍道。

「各位鄉親，請大家寬限我幾天，我會找到解決辦法的。」弈鋒道，他在大學時交友甚廣，看看能不能聯繫上一些資深葯植學家。

「寬限幾天？鄉親們都快揭不開鍋了，你問問他們答不答應？今天這事必須解決。」趙雄飛道。

「那依趙叔的意思呢？」弈鋒道。

「我提出一個方案，這個項目是你引進的，技術和種子也是你提供的，出現任何問題，你責無旁貸，所以，我們要收回成本。」趙雄飛道。

「收回成本？」弈鋒臉色難看，五百畝丹參成本一百萬，他怎麼拿得出？

「不錯，看在你喊我一聲趙叔的份上，我那五十萬投資就當打水漂了，你只需把屬於你家的山地承包給我五十年，其他鄉親的損失嘛，我知道你家很困難，這樣吧，500畝丹參都讓你拿去賣，賣得的錢拿來還鄉親們的成本，不夠的，我先幫你墊付，你以後有錢了再還我。」趙雄飛道。

「這個方法不錯！雄飛夠厚道的啊。」村民們紛紛稱讚道，「小鋒，你家的山地你自己又種不了那麼多，倒不如承包給雄飛，至於丹參，我們也不指望了，任你處理。」

哐當！裡屋傳來碗破碎的聲音。

「你們這是逼死我們家啊！」農翠英絕望道。

在農村，土地就是農民的一切！承包五十年，和賣有什麼區別？在農村，土地產權很薄弱，讓別人種幾年，也許就變成別人的了。

「翠英啊，是你家小鋒先逼死我們啊！」三嬸道。

「陳英華，你這是忘恩啊，當年你家困難，孩子交不起學費，我那位用他的三百塊工資幫你墊付的，到現在你都忘了吧，還有你們，當年他誰沒幫過？」農翠英氣憤道。

「翠英啊，這些錢，我們不都還了嗎？」陳英華道。

「是還了，當年的一百塊，相當於今天的一萬塊，你還了一百塊，還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恩情呢。」農翠英諷刺道。

村民們都低下頭！有點羞愧，確實如農翠英所言，現在的錢不值錢了，當年弈鋒的父親一個月三百塊工資，已經是相當高的了。

「農翠英，你這是訛詐，當年借多少，就應該還多少，從法律上講，鄉親們和你家已經兩清了，不要給你臉不要臉。」趙才韜道。

「你們這是欺負我是寡婦啊！既然你們要逼死我，我就死好了。」農翠英衝進裡屋，拿起砍柴刀就往脖子上砍。

「媽，不要！」弈鋒急忙抓住砍菜刀。

砍柴刀已經割破五指，鮮血淋漓。

弈鋒並不是書獃子，平時注意鍛煉，身體肌肉均勻，力氣極大，把刀搶過來。

「這是不講道理啊，動不動就尋死覓活的，骨肉計沒用，改變不了事實，弈鋒，協議我都帶過來了，你看簽不簽吧，說實話，鄉里鄉親的，我們也不想把事情做絕，這協議簽了，以後還可以抬頭見。」趙才韜道。

「你再說一遍！」弈鋒雙目通紅，就在剛才，他差點失去了他最愛的人，而眼前的人竟然還如此緊緊相逼。

心裡下定決心，別讓他翻身，要不然必定讓這人付出代價。

「怎麼？想跟我耍橫？你耍得起嗎？」趙才韜輕蔑道。

「小鋒啊，你讀書多，活路多，我們就靠這一畝三分地，今兒個對不起了。」很多村民都堅定道。

「哎！小鋒，有時候得服軟！」弈於德無奈的搖搖頭，走出院子，他是村長，還是弈鋒的親大伯，但他沒有任何辦法。

弈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自量力耍橫是弱者的行為，就算砍死趙才韜，自己一生就毀了，而這個家，也將沒有任何希望。

「我簽！不過條件得改改，兩年前項目實施，我們都是簽了合同的，合同上有風險自擔條款，從法律上講，我不可能承擔所有責任，不過，我也知道鄉親們很困難，你們的成本，我會一分不少的還給你們，不過你們得給我時間，逼得太緊，只會把我逼死，你們肯定也血本無歸。」弈鋒沉聲道。

「時間得定個期限，要不然你十年都沒還上，這協議就白簽了，弈鋒，我聽說你大哥弈沖準備訂婚了？彩禮沒給女方家吧，聽說人家要十萬，既然你家那麼有錢，第一部分欠款，就從這彩禮上出吧。」趙才韜道。

咚！農翠英暈倒在地。

弈鋒氣炸，他大哥放棄考研出來工作，一直送他完成學業，三十了都沒結婚，現在借了親戚五萬，加上積蓄好不容易攢夠彩禮錢，就差給女方了，現在趙才韜竟然盯上這筆錢？

這是斷人香火啊，也難怪農翠英受刺激，她渴望抱孫子很久了。

弈鋒把農翠英抱到二樓的卧室，然後下樓。

「曉梅，煮點保心丹參茶，照顧好媽！」弈鋒道。

弈曉梅躲在牆角里，眼噙著淚，無比恐懼，聽到弈鋒的話，急忙上樓。

「小鋒，你媽媽怎樣了？」村民們都怕鬧出人命。

「不知道，你們先回去吧，明天去村委會簽協議！」弈鋒冷聲道。

「弈鋒，你還沒給我家一個交代！」趙才韜道。

「你給我滾！」

「你想耍賴？你要想清楚後果。」趙才韜道。

「你再多說一句，信不信我拼了命也要砍死你！反正我賤命一條，可不像你和你爸命貴，趙叔，我不和鄉親們講法律，因為他們不懂，但你是生意人，肯定懂法，那就好辦了，你家的錢，可真的要打水漂咯，真是對不起，讓你白跑一趟。」弈鋒冷笑道。

「哦？小鋒啊，多讀幾年書就是不一樣，那我們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趙雄飛道。

「弈鋒，你讀書讀傻了吧，不懂死字怎麼寫？你信不信，我分分鐘讓你在這混不下去。」趙才韜道。

「我信，誰不知道你趙大公子養了一幫馬仔？不過，你最好一次就弄死我，要不然，我讓你寢食難安，你知道我學的是葯植學，除了救命葯，還有致命毒藥！嘿嘿，這九萬大山，最不缺的就是毒藥！慢走，不送。」弈鋒冷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