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樹欲靜

安夏在洞中又是跑又是跳，楊戩追著他，兩人這情景莫名讓人想起尋常家裡父母追打頑皮孩子的場景。

安夏哭喊著朝周圍求助，但其他人眼觀鼻鼻觀心，很默契地不摻和。

方才他們觀察那兩個姑娘時就注意到了，悟空和六耳長得如此相像，細看確實還挺漂亮，可不就是安夏之前提過的那兩個猴妖姑娘？

他們可還記得首領後來放話說，那兩個猴妖不是壞人，但他不同意她們加入日之眼，責令成員們日後遇見莫要接下這檔事。

眼下她們卷進了刺殺伍島總管這種事里，再加上首領追打安夏說的話，答案很明顯了——安夏沒遵循首領的命令，擅自讓她們牽扯進了到日之眼事務。

所以，幫什麼幫？為了自己不被當佐料一起下鍋，他們選擇看戲！

當然，除了看戲，也有很有眼力見的人。

「二位姑娘，我給你們拿點東西處理包紮。」阿蒲剛抵達這裡，就不等任何人吩咐跑去取來了應該拿的物品，「給。」

「謝謝。」六耳取來後放好悟空那條還釘著半隻箭的腿，用酒精擦好手后抓住箭矢，「悟空，你忍著點。」

然而，悟空靠在身後的山岩上，一句話也沒說。

她雙目顯得有些空洞，似是已經不在乎周圍發生的一切。

六耳不知該說什麼，只得探口氣，狠下心將箭矢拔了出來。

一股黑血緊跟著流出，六耳急忙用布塊蘸干那些污血，又取了塊布浸了酒精。

「我得消毒，你咬咬牙挺住。」

悟空仍是垂頭不語。

酒精接觸到可怕的傷口上，看得周圍的人都下意識抖了抖身子，那種只要體會過一次就會記住的尖銳疼痛，哪怕是他們這些粗獷的大老爺們都不忍回想。

然而，讓他們瞠目的是，悟空明明疼得大腿都下意識抽搐，可竟然半點聲響都沒有發出。

沒有倒吸氣，沒有呻吟，甚至沒有悶哼。她的雙眸狠狠擠在一起，痘大的汗水在額頭凝結滑落。

而後，她張開眼，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

成員們沉默不語，心境悄然發生了變化，對悟空和六耳沒來由產生了一種敬慕甚至是望而生畏來。

當事二人卻是一副平平常常的模樣，六耳給悟空纏好腿上的傷口，又如法炮製包紮了她的肩膀和胳膊。

「悟空……」六耳看著悟空那張沉悶的臉，想說什麼又覺得啞然。

方才她抵達時也看到了，有一個孩童的屍體躺在悟空和琮尾身邊，而悟空狀若瘋狂，滿目都是一種撕裂般的痛苦和憤怒。

她大概能猜到什麼，可不敢確認。

「田榮死了。」悟空盯著自己的傷口，「那個被我答應了要帶出去和爹娘見面的孩子，他死了。」

洞穴里又是一片死寂，這下連楊戩和安夏都停了他們的爭執，愣愣地看了過來。

悟空尚且還能動的那隻手攥住自己頭頂的頭髮，聲音悲慟：「我沒能救他，我沒能救他……」

「悟空。」六耳一把攥住悟空的肩膀希望能看向她的眼睛，「停下，你不能那麼想！」

悟空卻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緒里，且那悲慟之聲漸漸向憤怒靠攏：「我沒能救他！我就晚了那麼一個呼吸的功夫！要是我早一點……為什麼我都做到那種地步了，他卻還是……」

「停下！」眼看悟空的情緒又開始不穩定，六耳試著拔高聲音喚醒她，「悟空，不管發生了什麼，你已經儘力了！是琮尾無恥卑鄙，和你無關！」

可這些話似乎激起了悟空另一層的記憶，她的眼神越來越恨，越來越沉重污濁：「琮尾……」

她記得琮尾如何笑眯眯地脅迫自己。

她記得琮尾如何讓她屈辱地說出那句話。

她記得田榮死去時琮尾虛偽、噁心的笑……

是啊，害她變成這樣的不就是琮尾么？

但，如果自己早一點放下自尊，會不會還能給田榮一線生機？

亦或者，如果自己自私那麼一點，是不是至少不會落得那滿盤皆輸的地步？

越屈辱便越後悔，越後悔也便越屈辱，悟空恨操縱這一切的琮尾，可她更恨那個垂下頭顱卻一無所得的自己。

感覺到悟空身上的變化，六耳不免駭然。

她不太敢去猜測田榮的悲劇究竟如何發生，但能夠讓悟空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其中細節定然從頭到腳都滲著琮尾腦子裡骯髒的壞水。

「悟空，你冷靜些，你現在這個情況很不穩定。我不知道琮尾對你做了什麼，但是他的目的肯定是讓你發瘋，讓你沉浸在負面情緒里，你不能被她牽著鼻子走！」

事實上她的猜測不錯，琮章節附註射進悟空體內的毒素此時正發揮著作用，正無限放大她的負面情感。

不明所以的成員們面面相覷，也都叫悟空身上散發出氣息給嚇到了。

安夏下意識道：「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還不都是你乾的好事！」眼看著悟空變成這樣，楊戩心頭也是沒來由地窩火，也就更氣安夏的忤逆，「我說過不許你帶她們摻和進來的，你要是聽我的，她們倆也不會變成這樣！」

「我，我也不知道會……」安夏心頭悖亂，這次是真的慌了，「我是看她們識破了我的偽裝，還說進通天海就是為靈感大王和海清而來，她們就是靈感最終的目標，我才……」

「那你至少也要和我商量啊？你這麼自作主張，差點——咳咳！」楊戩卻猛地捂住胸口和嘴巴，吐了口污血出來。

「首領！」成員們頓時嚇壞了。

六耳見此，也一時心急，脫口而出：「楊戩，你怎麼了？」

話剛出口，她心底暗罵一聲不好。

果然，聽到那個名字，悟空的情緒竟忽然從自我世界里醒了過來：「什麼？」

楊戩、六耳都僵在了原地。

悟空幽幽盯著六耳：「你叫他什麼？」

六耳心虛，別開了頭：「我……」

「你叫他什麼？」而悟空卻是忽然拖著傷痕纍纍的身體，一瘸一拐站了起來，這一次，眼神轉向了楊戩這邊。

那雙目光里壓抑著一份可怕的情感。

迎上那份情感，楊戩心怯，匆匆移開了目光。

「首領？你……？」成員們卻懵了，要知道，他們從認識首領起就不知道首領的名字，那可是日之眼第一大秘密。

現在，那個猴妖卻似乎知道首領的名字？而且，他們不算是孤陋寡聞的人，普天之下，提到「楊戩」這個名字，論誰都會第一個想到「二郎神楊戩」吧？

難道他們的首領是那個二郎神楊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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