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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耀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他將宮千雪往床上一推,手撐在她的耳邊,輕呵一聲,「我是不是男人?那我就讓你知道,我是不是男人!」
宮千雪面色酡紅,她……】
到「她」字,這一頁剛好結束。
林軟心跳很快,舉著小手電筒,快速往後翻頁。
屋外在下雨,雨滴密密匝匝斜打在窗戶玻璃上,清脆而規律,書頁翻動的細小聲音可以忽略不計。
猝不及防地,房門突然洞開。門板摔在牆壁上,發出「砰」地一聲——
林軟下意識一縮。
緊接著,屋內亮起白熾燈光。
光線明晃晃扎入瞳孔,她不自覺躲閃,一邊用手擋,還一邊蹙眉眯眼。
童芳芳快步上前,扯過林軟手裡的作案工具——小手電筒和印著纏綿男女的言情小說。
花里胡哨的封面上,「邪魅總裁小甜心」七個字大喇喇映入眼帘,書頁停留在林軟還未來得及讀的那一面。
童芳芳沒仔細看,只瞧見「渾圓」、「揉搓」、「呻/吟」這些字眼,就和接了燙手山芋似的趕忙把書捲起,作勢往林軟身上撲,「看的什麼書!看的什麼書你!」
林軟縮了縮頭,扯起被子蒙住腦袋。
童芳芳氣不打一處來,「就知道你這幾天鬼鬼祟祟的睡這麼早有問題,這麼點大你就看淫/穢書籍!」
言情小說而已,哪裡就淫/穢了?
但童芳芳正在氣頭上,林軟不敢頂風作案反駁母上大人,只躲在被子里不吭聲。
屋外一聲驚雷,雨聲愈急,似乎在為抓包現場補充天然BGM。
童芳芳站在床邊,用捲起的書去戳林軟腦袋,語氣里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和你堂哥一個德行,書不好好念書,滿腦子凈想些雜七雜八的!」
到底是獨生女兒,童芳芳也捨不得敞開了罵,絮絮叨叨念了半晌,見林軟還是蒙在被子里,聲音也緩下三分。
「幸好你爸今天不在家,不然還不罵死你個小兔崽子!別以為能上一中尾巴就能翹天上去,你再給我看些亂七八糟試試看!到時候請家長就是丟死你伯伯的臉了知不知道!」
至於么……她總不會比堂哥林湛還丟人吧,大伯伯這點心理承受能力肯定是有的。
似乎知道她在亂想,童芳芳又用書撲她後背。
林軟縮了縮。
童芳芳:「我也懶得說你了!快睡覺!」
「馬上睡,媽媽你關下燈。」
林軟的聲音從被子里傳來,有些悶。
「真是要氣死我了你!」走之前童芳芳還碎碎念著,回頭看林軟。
伴隨開關的「咔噠」輕響,被子外的光線一下子就暗了。
林軟把珊瑚絨被拱開透氣。
呼,總算走了。
她平躺在小床上,望向天花板上的頂燈,心從嗓子眼慢慢回歸原位。
她一直豎著耳朵,過了一會兒,客廳電視聲戛然而止,她聽到童芳芳趿著拖鞋進自己卧室,而後關門。
一時間,只余雨聲清晰。
林軟心念一動,在黑暗中摸索到小鯨魚抱枕,拉開肚皮拉鏈往裡探,很快就找到了藏在裡頭的備用作案工具——筆形手電筒。
就著光,她又從床墊下抽出另一本書,《蜜愛百分百:男神校草吻上癮》
嗯……其實她還是比較中意校草款的,畢竟總裁年紀有點大。
她用手指輕輕沿著邊緣描摹封面上美少年的輪廓,腦海里不自覺地,浮現出另一個人的身影。
***
熬夜看完一本小說,第二天出門時,林軟眼底帶了淡淡烏青。
蕭瀟在奶茶店等候多時,見林軟穿著背帶裙出現在店門口,她迫不及待揚起頭,朝林軟招手:「林軟!這裡!」
林軟步子拖沓,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被女鬼吸幹了元氣,精神不振,神情懨懨。
走近了,蕭瀟也注意到她臉色不好看,瞪大眼睛忙問:「你幹嘛去了啊?這黑眼圈,該不會一晚沒睡吧。」
林軟小幅搖頭,一本正經回答:「沒事,看了本書。」
蕭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林軟幫忙參謀,也顧不得在小事上多加糾纏,她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問道:「對了對了,說正事,你覺得我應該怎樣做啊,直接找他乾巴巴的說,會不會太尷尬了?」
林軟支起下巴看她,點點頭,「是很尷尬。」
蕭瀟有點著急,又有點沮喪,聲音都低了兩個度,「那怎麼辦?」
一想到楊洛要去一中,岑書敏也去一中,她彷彿就能預見兩人光速發展奸/情然後確立關係甜甜蜜蜜攜手考上TOP1結婚生子三年抱倆成為恩愛模範了。
林軟的目光落在一側書架上,聲音淡定,「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告白的話,你寫情書吧,電視劇和書里都是這麼教的,這是常規方法。」
她頓了頓,補充,「要當面給,放抽屜里或者夾在書里很容易產生誤會,萬一他十幾年之後才看到呢?」
蕭瀟:「……」
林軟繼續說:「當面給也別找錯了人,記得叫他名字,看過《惡魔在身邊》嗎?」
蕭瀟頓了頓,沒講話,直接從書包里翻出一沓信紙,小心撕下第一張,遞給林軟。
林軟接過帶著香味的卡通信紙,一掃才發現,上頭已經寫滿了字。
蕭瀟成績不怎麼樣,倒是寫得一手好字,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印刷體。
蕭瀟咳了聲,正兒八經說道,「寫情書我也想到了,所以昨天就寫了一份,你幫我看看這樣行不行?楊洛今天在學校打球呢,我決定了,等會兒你陪我去,直接找他。」話了還不忘補上一句,「周漾也在。」
聽到最後那四個字,林軟手上的情書輕輕顫動了一下。
林軟還沒來得及仔細看,就被店門開合的吱呀聲吸引了注意。
手肘間夾著籃球的男生大步邁入,還喘著粗氣——
竟是楊洛。
很快店門再次開合,又進來一個身形單薄的高個男生。
男生頭髮被汗水浸濕,劉海貼在額前,鼻尖滲出了細密汗珠,半明半暗裡,他的膚色是半透明的冷白色,似乎再走近一點,能看清青色的細小血管。
楊洛走到吧台前點單,「一杯冰西瓜汁。」他回頭問,「周漾,你要什麼?」
男聲微沉,似是帶著變聲期獨特的沙啞,「西柚水。」
楊洛:「還要一杯冰西柚。」
兩人說話時,林軟和蕭瀟的眼睛都一眨不眨。
蕭瀟率先回神,握住林軟的細小手腕,聲音被壓得很低很低,「是楊洛,怎麼辦怎麼辦?」她頓了一秒馬上說,「軟軟,你幫我給楊洛吧!」
林軟抽回目光,愣怔。
「……現在?」
蕭瀟猶豫片刻,似是下定很大的決心,慎重點頭。她緊張兮兮的,「拜託了拜託了,我不敢自己給他。」
林軟一時不知怎麼拒絕,看了看蕭瀟,又看了看手上情書。
正躊躇著,楊洛已經注意到她倆,揚起手打招呼,「蕭瀟,林軟!」
他箍住周漾肩膀一齊上前,語氣輕鬆,「你們倆也在這啊。」
蕭瀟緊張,不著痕迹地抓著衣擺,盡量自然的點頭打招呼。
而林軟捏著情書,半晌沒動。
楊洛和她倆是一個班的,知道林軟一向安靜不愛說話,倒沒在意。他直接跟蕭瀟搭話,「蕭瀟,你考了哪所高中?」
這個問題直戳痛處,蕭瀟短暫沉默,而後假裝洒脫地回答,「南附啊。」
南附在南城實在算不上好去處,楊洛打算換個話題。
而林軟被蕭瀟不動聲色地戳中了痒痒處,騰地一下站起來,只得硬著頭皮喊道,「楊洛。」
緊接著,她將那一封情書直直遞到楊洛面前。
楊洛一愣。
空氣中的塵埃因子似乎在那一刻凝滯不動,午後蜜色的陽光透過窗戶折射進來,細小光束隨著人影輕微挪動忽明忽滅,像是拉扯的拔絲糖漿,斷續又纏綿。
不知何時,楊洛點的兩杯飲料已經做好,周漾付完賬,將飲料放到桌上,毫無預兆地,他突然從楊洛身後伸手,接過那張紙。
他的手指瘦長,骨節清晰可見,林軟盯著看,目不轉睛。
紙上傳來淺淡的花香,字跡工整漂亮。
周漾沒有任何停頓的隨手將紙對摺,包住往外冒水珠的飲料杯身,聲音懶洋洋,「傳單借我用一下,不介意吧?」
傳單啊,楊洛也回了神,還帶著瞭然的輕鬆,他問林軟,「你們在這邊發傳單啊,還有嗎?不然我幫你們發吧。」
「……」
林軟抿著唇不說話。
蕭瀟一顆心臟撲通撲通跳著,還未回歸原位,她忙搖頭,「沒了,這是……最後一張。」
楊洛眉頭輕挑,「那行,我們飲料好了,先走一步啊,再見。」
***
楊洛和周漾的離開和來時一樣迅速又毫無徵兆,留在奶茶店內的林軟和蕭瀟都陷入了沉默。
萬萬沒想到,字寫得太好了竟然也是一種罪過。
傳單???
蕭瀟趴在桌上,整個人都喪了。
林軟不太會說話,更不擅長勸人,只望著窗外放空,打算等蕭瀟自我療傷。
書上都說,女主角受傷的時候像一隻孤獨的小獸,喜歡躲在角落默默舔舐傷口。
當然,男主角可以幫忙一起舔。
她不是男主,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奈何蕭瀟看上去沒什麼女主潛質,一點都不忍氣吞聲。
她翻來覆去長吁短嘆,讓林軟一度懷疑自己欠她一筆巨款忘了還,她正在九曲迴腸一嘆三疊的提醒。
好半晌,林軟終於開口:「你還想告白嗎?」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蕭瀟還沒衰,就已經竭了,生無可戀地搖著頭,「算了。」
林軟「嗯」一聲,一本正經勸她:「這樣也好,也許你念高中就不喜歡他了。」見蕭瀟飛來白眼,林軟及時改口,「喜歡的話也可以等高考之後再做打算,早戀不好。」
蕭瀟不以為然,只鄙視地瞪了林軟一眼,「你好意思跟我說早戀不好?誰天天去七八次廁所就為了路過十八班看周漾啊。」
林軟面無表情,「我是真的要上廁所。」
蕭瀟現在怨氣很大,懟起人來毫不嘴軟。
「上廁所需要踮腳在十八班的窗邊看?廁所開在十八班裡了?」
林軟小臉綳著不說話,直接去吧台點了兩杯果汁,一杯重重的拍在蕭瀟面前。
蕭瀟抬眼,以為是封口費。
林軟的聲音毫無起伏:「祭奠我們死去的友情。」
蕭瀟:「……」
***
從奶茶店出來,周漾走在前面,步子懶散,飲料杯上的紙張被水珠浸濕,字跡已然變得模糊。
楊洛抄起籃球追上周漾。
他狐疑問道,「周漾,剛剛那傳單是什麼傳單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情書呢!不過啊,確實也不可能,林軟那妹子可高冷了,同學三年都沒拿正眼看過我幾次呢。」
周漾在前頭走著,沒接話,
楊洛又湊近問:「到底什麼傳單啊,我記得她倆家境還不錯,不至於要出來發傳單吧。」
周漾鎖眉,聲音不耐地上揚,「美術班,你要上?」
楊洛果然不感興趣,很快略過了這個話題。
和楊洛順路一段,兩人分走兩個方向,周漾隨手扔了西柚水,外面包裹的那張紙卻留了下來。
紙張展開,字跡大片模糊,看不清晰。
只最後一句還依稀可見。
「楊洛,我喜歡你很久了。」
他眸色微沉,輕哂一聲,慢條斯理地將半濕的情書揉成團,扔進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