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捉鬼圖
「有緣人、有緣人!」
金先生喃喃自語,身子顫抖不已。
在冷眼旁觀的鐘魁看來,金先生的表現有些古怪,哪怕是方才面對那十箱黃金,他也只是稍顯激動,而現在當錦毛鼠正在四處尋找著唐代的精品瓷器時,他卻站在壁畫下有些茫然。
似乎在金先生的眼裡,還有比寶藏更重要的東西。
金先生打開隨身帶的手提箱,從最底層取出一個捲軸,平鋪在席案上。
「這是什麼?《鍾馗捉鬼圖》?」錦毛鼠好奇地湊近問道,「贗品吧?紙張明顯是新的,我敢保證它不超過六十年時間。」
「我說過這是真跡了嗎?我手上的這份只能說是摹本的摹本,是民國時代一位叫鐘太乙的畫家臨摹的,太乙是號,這個人肯定是太乙山本地人,只是名氣不大。」金先生臉色不太好看,頓了頓道,「這幅捉鬼圖的真跡有個傳說,說的是唐玄宗有天夢到鍾馗捉鬼,他醒來時就命當時的大畫家吳道子做了這幅圖,玄宗對鍾馗有特別的好感,還經常賜大臣鍾馗像,以驅邪避災。」
錦毛鼠指著畫上的題跋道:「這上面明明註明的是摹本。」
「畫聖吳道子擅畫人物,而且多是佛教人物畫,他的畫作又大多是直接畫在寺廟的牆壁上,因而紙制的畫作存世極少。這幅應詔所作的鐘馗捉鬼圖的真跡也沒有流傳下來,但至少在北宋,皇宮裡還藏有這幅真跡。歷史明確記載,宋神宗趙頊曾讓畫工摹拓吳道子鍾馗畫跡雕板付印,賜給中書省樞密院的大臣們各一幅。而到了宋徽宗時代,徽宗趙佶主持編纂的《宣和畫譜》記載,到宋代宣和年間宮廷收藏的吳道子真跡畫作僅為93件,卻沒有關於這幅真跡的記載。」
金先生又道:「真跡沒有流傳下來,但摹本卻有不少,我至少搜集到十七種摹本,不乏名家之作,唯有其中一種與眾不同。我敢說我手上這一摹本的原版在唐末就出現了,當然這所謂原版本身也是摹本。」
「何以見得?」見金先生說的鄭重,錦毛鼠不由得問道。
「一般字畫,有題有跋,寫在前面叫『題』,而『跋』寫在後面。從其它摹本來看,這幅捉鬼圖,原作應當只有題名曰『鍾馗捉鬼圖』,後面僅有畫聖吳道子奉旨作畫的簽名。其它摹本都是後來的畫家在題跋上添加評品、追述故事,某某臨摹以及臨摹時間等等。但我手上這份卻多了首小詩。」
錦毛鼠一瞅眼前畫作頂端中央原本留白處,果然多了一行小詩:
太乙村中有真道,破而重立有緣人。
這與地宮中最後一幅壁畫上留的字,一模一樣。旁邊還附加了臨摹者加了一句旁白:太乙鍾氏祖傳之作。
錦毛鼠道:「這位鐘太乙是不是本地人,而且就是太乙村人?」
「應該是了。我查了本地方志,這太乙村千年以來,就不曾改過名,村中大多數人都姓鍾,他們也自稱是鍾馗的後裔。」金先生道。
鍾魁在一旁聽了,心裡驚訝,這副身體的前主人殘留的意識告訴他,這位鐘太乙正是太乙村居民每年都要祭拜的祖宗之一。
錦毛鼠兩隻眼睛骨碌一轉,挑明道:「金先生志不在所謂寶藏吧,你恐怕另有所圖吧。」
「我說過,凡是所謂寶藏,我六你四,這個承諾不變。至於其它的,全都歸我。」金先生道,「我只需要你幫我找找,這裡一定不是全部,應該還有秘室。」
「除了寶藏,還會有什麼?說來聽聽。」錦毛鼠道。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金先生搖頭道,「『太乙村中有真道』,直覺告訴我,鍾馗還有更重要的東西要『有緣人』來發掘。」
錦毛鼠早就心中痒痒,這麼大的地宮,如果只有那十箱黃金,也太蹊蹺了。他繞著大殿四處溜達,時不時的敲敲四壁和腳下,最後停留在那最後一幅壁畫前。
第二十四幅壁畫,主人公盤膝而作,膝上橫著一把寶劍,右手按著劍柄,左手捏著蘭花指狀,小拇指卻斜向下。
所指的方向,正是大殿中主人應當坐著的位置。
「老虎,把這玩意搬開。」錦毛鼠沖著老虎嚷嚷道。
老虎瞪了他一眼,還是依言行事,那石質的胡床不下三百斤,老虎是練家子,很有一身蠻力,雖然搬不起來,也足以將胡床推到一邊。
胡床下並無異樣,錦毛鼠趴在地上,一邊敲著地面青石,一邊將耳朵貼著地面。
「應該就是這裡。」錦毛鼠信誓旦旦地說道,說完立刻自己動手,用鐵杴掘石,老虎也加入進來。
錦毛鼠不愧為專業人士,很快又一個秘室入口的台階出現在眾人面前。
應該離真相不遠了,金先生眼中閃著光芒。
錦毛鼠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突然,一聲清脆的槍聲響了起來。
錦毛鼠中槍撲倒在地,一手痛苦地捂著胸口,一手不敢相信地說道:
「你竟敢黑吃黑!」
金先生握著手槍,陰森地笑道:
「對不起,這是我的規矩。你說的對,小心駛得萬年船。做我們這一行的,就是要小心,所以我一向是獨行俠,只有我主動找別人合作,而不是讓別人找上我,而所有和我合作的人,都是這個下場,因為只有死人才能嚴守秘密。而我卻能活在陽光下,享受醇酒、美人、鈔票還有公開、正當的身份。」
「我跟你說過……」錦毛鼠痛苦地扭動著身子,好半天才道,「我跟你說過,我也有……後手……」
「哦?後手是什麼?我的身份?在來到這個偏僻山村之前,你並不知道是我聯繫你,你更不知道我要帶你去哪裡尋寶。你所謂的後手,不過是告訴自己的親人,你要做個大買賣而已,你的親人最多知道你來到太乙縣這個大致範圍。我本以為做你這一行,早就有被黑吃黑的覺悟。」金先生譏笑道。
金先生的笑聲在空曠的大殿里顯得尤其陰森,可惜錦毛鼠聽不到了,他抽搐了幾下,便躺著不動了,身下流了一地的血,一股腥味瀰漫開來。
老虎面無表情地押著鍾魁下台階,金先生跟在後面。
只留下錦毛鼠的屍首,還有他懷中的一包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