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歌者的夜

一在下雨……門前的暴雨。

「塔納……醒醒。」

有誰在喊他的名字。

「已經是晚上了，快醒醒。」

搖晃搖晃。

「真是的……不是說好了要陪我一起么。」

從夢中醒過來，才發現愛麗絲就在面前，小臉上帶著些許無奈。

塔納打了個呵欠，問：「怎麼了？」

「已經是晚上了啊。」愛麗絲說，「今天你起的比我還晚啊，平時都是你來喊我起床的。我起來的時候還以為還沒到晚上呢。阿一他們都吃完飯了。」

「啊？是嗎？」塔納眨了眨眼，撓了撓頭。晚飯時間已經過了嗎？他怎麼不知道。

「是啊，已經過了。愛麗絲公主也吃過了，騎士大人想吃點什麼的話我幫您做吧。」阿七趴在沙方上，有些好奇地問：「騎士大人是怎麼了？往常您都是最早起來的，今天倒是最晚了。我們都覺得您是太累了才沒叫醒您的。」

「或許吧。」塔納坐起來，精神不算太好。雖然睡了好久，但總覺得自己還沒睡夠，不知道是不是睡沙發的緣故。昨天他睡沙發也沒有這種感覺啊。不過又做夢了，一直在做同一個夢，不知道到底有什麼意義。夢見自己坐在樓梯上，獃獃地望著外面下暴雨，一直在下。

「要吃些什麼嗎？」阿七問。

「啊不了，我拿點麵包就好了。走吧愛麗絲，你在外面等我一下就好。」塔納打了個呵欠。他不是愛麗絲，起了床就好了，不用梳頭，也不用整理髮型。男生沒那麼多講究。

去廚房打水隨便漱了漱口，咬著兩塊麵包就出門了。出門前阿七道：「阿一和阿爾都不在，出去了。如果騎士大人打算做什麼就回來告訴我吧，我留在這裡。」

「嗯。」塔納擺了擺手，表示自己聽到了。出了門，便看見愛麗絲提著一卷草席站在門前，另一隻手抱著書。小姑娘好好梳了頭，打扮得很整齊，雖然只是穿著件很普通的衣裙，但依舊漂亮。

「嗯嗯？」塔納咬著麵包，順手替她接過了草席，往白牆走。

愛麗絲追上來，和他並肩走著，什麼也沒有說。等到塔納終於把麵包全部塞下去了，她才說：「做噩夢了？」

「恩……」塔納本來想說沒有的，但是愛麗絲的話，沒必要這麼做，於是想了想，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但一直都是這樣，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噩夢。」

「可你在皺眉。夢到什麼了？」愛麗絲有些擔心地問，但想起來什麼，連忙補充道：「啊……不能說的話就算了。」

「沒什麼不能說的。只是夢到了在下雨而已。」塔納道。

「討厭下雨么？」愛麗絲歪了歪腦袋。

「不討厭，相反，還挺喜歡的。不過下雨就沒法出門了吧，看著別人冒雨跑回來一定很有意思。」塔納半開玩笑地道。

「這樣不好。」愛麗絲道。

「是是，待會兒爬上去前記得先閉上眼睛，我會拉著你的手往前走的，別掉下去了。」塔納習慣性地揉了揉愛麗絲的腦袋。容易讓人擔心的愛麗絲。他不討厭這種感覺。

「恩。」這次愛麗絲沒說什麼了，因為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請求只是她的任性而已。無論是出去，還是像這樣讓塔納陪著她，都是她的任性。只不過塔納從來不會說什麼而已。她能夠感受得到，塔納的好意是無條件，而且沒有目的的。這幾乎和她之前遇到的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

爬上白牆，兩邊的荊棘看著有點慌。愛麗絲按著塔納說的話，閉好眼睛，讓塔納拉著她往前走。大概走到中間的位置，塔納才放開了她的手，鋪開草席。

「好了。可以睜開眼了。」塔納坐下來，看著外面那滑稽而又無聊的風景道。他想，大概沒那麼快可以適應吧，花一個晚上能搞定就再好不過了。其實這不都是自己嚇自己么？就像是去鬼屋一樣，明知道裡面的都是人扮的，但還是會怕。

愛麗絲低著頭，先是找地方坐好了，死死地抱著塔納的手，才敢一點點地抬起頭。可惜這並沒有什麼意義，剛看到滿臉黃光的鬼面樹，不需要任何特效和聲音就足夠把愛麗絲嚇暈過去了，小姑娘很乾脆地兩眼一翻倒在了塔納身上。

掐了掐臉，沒有反應。過了好一會兒才醒過來，淚眼汪汪地看著塔納，說：「我們下去吧。我不鍛煉了。」

「別吧。」塔納有些為難。他好像突然懂了愛麗絲找他上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親親抱抱舉高高……是沒有的。摸摸頭，然後說些什麼來安慰愛麗絲。這種事塔納不算擅長，說出來的話很一般，起作用的是摸頭。花了些時間讓愛麗絲平靜下來，教她深呼吸，然後又教她該怎麼做才不會害怕。

「你就想，那都是南瓜頭，路邊的都是南瓜頭，都是人扮的。幽靈都是披著斗篷的胡蘿蔔。這樣就不會害怕了。深吸，再抬頭看看吧。」

然後愛麗絲就信了，鼓起勇氣抬頭，又嚇暈了過去，起來后第一句就是：「你騙人！根本就不可能不會不恐怖嘛！」

「好好說，話都說不全了。」塔納扶額，看來愛麗絲的問題比他想的還要嚴重些。不過他也沒法強求，畢竟這種事不是別人能夠幫上忙的，最後怎麼樣還是要看自己。然後想了想，說：「唱歌吧我們。哦不對，唱歌吧愛麗絲。」

「啊？」愛麗絲抹著眼睛，還沒反應過來。

「我想聽。」塔納笑著道。轉移話題這種方法，百試不爽。

「恩……好吧。」愛麗絲猶豫了一小會兒，擦乾眼淚，低著頭問：「想聽什麼？」

「不知道，你唱什麼都好聽。」塔納說。

是啊，因為不管唱什麼都聽不懂，自然就好聽了。

「好吧。」然後愛麗絲用那還帶著些許哭腔的聲音唱歌。

那天晚上，塔納聽她唱了好久。坐在草席上，愛麗絲哭哭笑笑，聽著塔納說笑話，被連哄帶騙抬起頭看了好多次外面的風景，雖然一開始每次都會被嚇哭，但後來終於能盯著那鬼面樹的「笑臉」看一小會兒了，也算是有了進步吧。人不勉強一下自己的話，不會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或許沒有，但也可能會在更遠的地方。

然後，到快天亮時，愛麗絲終於能勉強看著那些樹了。雖然還是有些害怕，但至少不會影響行動，沒人嚇她的話就沒問題。可喜可賀可喜可賀，折騰了塔納一晚上，都搞得他有些精神衰弱了，比出門還累。

夜間聽到了一聲爆響，從聲源判斷應該很遠，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裡，發生了什麼。直到天亮了，塔納才想起來自己忘了本來該做的事。他本來還想要試試看火蘑菇加熱到底會怎麼樣的。

不過不用試了，天亮沒多久，阿一和阿爾就回來了，灰頭土臉，連衣服和鬍子都燒焦了一片，看上去有些慘不忍睹。

「火蘑菇爆炸了，炸出了好大一個坑來。還好沒在森林裡嘗試。」阿一耷拉著臉道。

塔納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有些慶幸。

還好沒去試，他還不想變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