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第八章 遙遠的血光
"西之亞斯藍帝國·深淵迴廊"
濃霧像是冰冷的白色巨蟒,一股一股地貼著地面緩慢地蠕動著。天地間是乳白色的光芒,但看起來卻沒有白晝的曠野應有的明亮。
銀塵抬起頭,頭頂上空遙遠的高處,是連綿不斷的婆娑樹冠,光線從樹冠的縫隙里投射下來,被霧氣阻擋潤濡之後,渙散成眼前這片模糊的陰冷白光。他全身冰冷,身體里翻湧不停的恐懼彷彿月光下的黑色大海,一種銳利的刺痛像是冷冰冰的匕首一樣扎在自己的心臟上。他僵硬地轉了轉頭,看見已經跌坐在旁邊地上的鬼山縫魂,他一臉死寂般的蒼白,灰白的嘴唇哆嗦著,彷彿看見了人間最最恐怖的景象。
在他們面前,是已經死去的"白銀祭司",他那副小孩子的身形,此刻已經只剩下一層透明的殼,彷彿是蟬蛻般,空留下一個完全沒有生命的寄居軀體。小孩子前一刻還彷彿琥珀般溫潤而精緻的雙眼,現在只剩下兩個黑黢黢的空洞眼眶,本應是眼球的眼窩深處,此刻是兩個深深的空洞,此刻從裡面正幽幽地冒著白色的森然冷氣。
「他們……到底是什麼東西?」鬼山縫魂恐懼地問,「那帝都"心臟"里還剩下的兩個"白銀祭司"……也……也是這種東西么……」
銀塵無法回答。
剛剛面前發生的一切,彷彿是來自地獄的恐怖場景。雖然他依然維持著冷靜而挺拔的站姿,但是其實他心裡忍不住想要彎下腰來嘔吐。胃裡翻騰著扭曲的噁心感。他無法相信,"白銀祭司"竟然是這樣的東西……他們到底來自哪裡?他們到底是什麼?
沒有人能回答他。
銀塵突然覺得,整個亞斯藍都籠罩在無數秘密的烏雲之下,一個接一個的秘密蒸發成黑色的雲朵,瘋狂地吞噬著所有的光線。
頭頂轟然雷鳴般,持續捲動著彷彿預兆般的毀滅氣息。
"西之亞斯藍帝國·深淵迴廊"
漆拉走在最前面,他的背影挺拔,但同時又顯出一種鬼魅般的氣質來。麒零對比了一下銀塵,覺得面前的漆拉更像是一個來自黑暗裡的神秘咒術師,而銀塵更像是擁有高貴血統的聖殿騎士。
麒零轉過頭想要告訴蓮泉自己的想法,不過看見蓮泉面色凝重,似乎在思考什麼問題,所以,他也不敢貿然說話。巨大的茂密森林裡,只有一行人腳踩落葉「咔嚓咔嚓」的前進聲。
一陣細微的麻痹感,突然躥進了蓮泉的指尖,鬼山蓮泉突然伸手攔在麒零面前,剛想要說話,就聽見旁邊的天束幽花同時也說了一聲:「停下!」
「前面有人,先別過去。」蓮泉轉身看著天束幽花,說,「你先把魂力收起來,對方不知道是什麼人,你別主動招惹。」
走在最前面的漆拉回過頭來,他超乎人世間的俊美面容,在柔和的白色光線下,彷彿來自天界。他用和他的美艷外貌極其不相稱的低沉嗓音說:「不用防備,前面等待著你們的人是你們的"王爵",銀塵和鬼山縫魂。」
"西之亞斯藍帝國·帝都格蘭爾特"
麒零坐在精緻的黑檀木雕花大床的邊上,看著房間里坐在桌子旁邊正在喝水的銀塵,腦子裡還是幾分鐘前濃霧瀰漫的、充滿無數令人恐懼的高等級魂獸的"深淵迴廊",而眨眼般的工夫,他們已經身處這個帝國里最最高貴和繁華的城市——帝都格蘭爾特了。
「他……到底怎麼做到的?」麒零到現在還沒明白過來,剛剛自己才和銀塵相逢,還沒來得及說話,空氣里就一陣劇烈的扭動,彷彿跌進了一個奇妙的空間里,然後下一個瞬間,就站在一棟彷彿宮殿般高大恢弘的建築門口了。
當銀塵告訴麒零,他們已經到達格蘭爾特的時候,麒零嚇得臉都白了。
「這是漆拉的"天賦",」銀塵望著麒零,幾天沒見,麒零的臉瘦了一圈,不過並不顯得病態,反而減弱了以前那股少年的氣息,多了一些男子的英氣和硬朗,「你知道"天賦"是什麼么?"天賦"就是……」
「我知道我知道!」麒零一躍從床上跳起來,走到銀塵面前,拉出一張凳子坐在銀塵對面,一雙漆黑的大眼睛牢牢地盯著銀塵,臉上是得意的表情,「"天賦"就是我們每一個人所擁有的獨特的能力,這種能力是因為我們的靈魂迴路帶來的,不同的靈魂迴路決定了我們的天賦的不同。」麒零看著銀塵饒有興趣的表情,他撓撓頭,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補充道,「我聽蓮泉說的。」
「嗯……"三度王爵"漆拉的"天賦",使得他一直都是亞斯藍的"棋子"製造者。剛剛我們幾個人站立的地面,在你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已經被漆拉製造成了一枚通往亞斯藍的"棋子",所以,我們才可以瞬間到達這裡。」
「天啊……他的"天賦"竟然是製造"棋子"!」麒零把下巴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擱。
「不對,不能這樣說。製造"棋子"只是他"天賦"的一種表現形式。他的"天賦",準確地來形容,應該是對時間空間的一種超越極限的控制。」銀塵望著面前沮喪的麒零,似乎有點兒不忍心打擊他,但還是接著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速度是沒有極限的。他可以任意穿越空間,理論上來說,他也能穿越短暫的時間,當然這個需要耗損巨大的魂力。他擁有的這種"天賦",也決定了他是亞斯藍領域中,唯一一個可以在任何地方自由製作出"陣"來的"王爵"。」
「什麼是"陣"啊?」麒零皺著眉頭,跟銀塵在一起,似乎每天都能聽到各種各樣自己不了解的東西,一想到這裡,麒零就會覺得沮喪。本來他以為自己成為"使徒",很快就能變得和銀塵一樣厲害了,結果卻是,自己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還不到百分之一。這個魂術的世界,在自己以前的生命里,完全是不存在的,而現在,自己卻成為其中的一個部分,而且是非常重要的部分。
「"陣"其實就是我們身體里靈魂迴路的一種外在表現形式。在戰鬥的時候,或者說需要大量的魂力消耗時,我們會在自己的周圍釋放出"陣"來,理論上來說,就是在身體的外部,複製出另外一套靈魂迴路。當我們身處"陣"的範圍之內時,我們的魂力流動會和"陣"的迴路相呼應,從而讓我們的魂力和"天賦"都會得到幾何倍數的增長。但是,"陣"的使用非常困難,它需要擁有非常多的匹配你魂力屬性的介質才能製作成功。」
「等等,等等,銀塵,我有點兒聽不懂了……太複雜了。」麒零眼巴巴地望著銀塵。
銀塵深吸一口氣,盡量維持著耐心,他看著對面的牆壁,不再看趴在桌子上的麒零,心平氣和但是雙手暗暗握了握拳,繼續說:「比如說,我們的魂力屬性是水屬性的,所以,我們就一定要擁有大量的水的區域,才能比較順利地製作出"陣"來,比如在海面上,在湖面上。魂力高超的"王爵",可以在下雨後的潮濕地面製作出"陣"來,但是這種"陣"往往很脆弱,持續不了多少時間。而且不同的"王爵"製作出來的"陣"也是不同的,產生的效果往往都和他的"天賦"相關聯。比如"六度王爵",號稱"永生王爵"的西流爾,他製作出來的"陣",可以讓待在裡面的人和他們一樣,具有超卓的重生和癒合力量,曾經有這樣的傳說,在海上的西流爾,是無法被殺死的,他待在自己的"重生之陣"里時,那種恢復速度,只能用恐怖來形容,這也是他被稱為"永生王爵"的原因。」
麒零閉著眼睛,愁眉苦臉地把下巴擱在桌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銀塵也沒理他,繼續說:「就奧汀大陸上的四個帝國而言,我們西方亞斯藍國度上的魂術師,在"陣"的使用上其實是處於弱勢的,因為我們的魂力屬性是水,決定了我們不能時時刻刻都製作出"陣"來輔助自己的力量。四個帝國里,對"陣"的使用最弱的是東方火源的弗里艾爾帝國,他們只有在四周充滿了火焰、岩漿等火性環境的時候才能製作出"陣"來,最擅長使用"陣"的是北方的風源因德帝國和南方的地源埃爾斯帝國,他們能在任意有氣流的空中和任何的大地上,製作"陣"。」
「那火源弗里艾爾的魂術師們不是很可憐么,遇見其他國家的魂術師,只能眼睜睜地挨打啊!不公平!」
銀塵搖了搖頭,「火源弗里艾爾帝國的魂術師,他們的魂路和力量,都不是你所想象的,以後你遇見他們,還是繞道走吧,他們哪個"王爵"和"使徒",你都惹不起,他們的運魂方式,是整個奧汀大陸上最具有攻擊力的。」
「好吧,不過,就算不是火源的人……我也不太能惹啊……我就只是個小小的"七度使徒"而已……大街上隨便走出來一個"使徒",都比我厲害。哎。」麒零癟著嘴,把自己額前的頭髮吹得一揚一揚的。
「我謝謝你了,整個亞斯藍帝國,能在大街上這麼『隨便走出來』的"使徒",也就只有六個。」銀塵斜著眼睛看他,咬了咬牙,忍住沒在他嘴裡塞冰碴。
「不過說起來,銀塵,我們的"天賦"到底是什麼啊?我怎麼沒覺得自己有什麼"天賦"呢?」麒零湊到銀塵身邊去,把下巴擱到銀塵放在桌子上的小臂上,仰起臉,近距離地看著銀塵那張冰雕玉刻的俊美面容。
「你要幹嗎?」銀塵把臉垮下來,看著在自己手臂上把下巴磨來蹭去的麒零,「你是小狼狗么?還要在主人面前撒嬌?」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這話說得多傷和氣啊,」麒零閉上眼睛,繼續把頭擱在銀塵手臂上,一臉享受的表情,「桌子太硬了,我下巴放在上面太難受。」
銀塵一抬手,把麒零整個人推起來,「那你就給我坐直了!」
「那我床上躺著去。我真的太累了。」麒零灰溜溜地走到床邊上,一個大字撲倒在床上,把臉埋在被子里。「你繼續說啊,我還聽著呢,我們的"天賦"到底是什麼啊?」
銀塵的瞳孔都發白了,他深呼吸了一下,然後看了看麒零放在牆角的那把半刃巨劍,平靜地說:「你難道沒有發現自己在拿到這把"魂器"的時候,並沒有像鬼山蓮泉或者天束幽花那樣,先要把"魂器"融進自己的體內,在"爵印"里積蓄力量后,才可以使用么?」
「哎?哎!對啊!」麒零一個翻身從床上彈起來,他走到牆角拿起那把巨大的斷劍,反覆端詳著,他手臂上釋放出一些魂力,於是巨大的劍身上,那些花紋也隨著發亮起來。但瞬間的驚訝過去之後,巨大的失望也隨之而來,麒零把劍往地上一扔,「咣當」一聲,「什麼嘛!"七度王爵"的"天賦"就是只是不需要把"魂器"融合進自己的體內而可以直接使用?這是什麼狗屁"天賦"啊!」
「啪啪」兩聲脆響,麒零的膝關節彷彿刺進了兩把匕首般一陣劇痛,雙膝一軟,「砰」的一聲跪在地板上。銀塵把手收回來,指尖上魂力流動的光線紋路漸漸隱去。「你下次再這麼說話沒大沒小,我就把你的雙腿斬了。」
麒零氣鼓鼓地跪在地上,眼睛里浮起一層委屈的淚水來。不過他咬著牙,沒讓眼淚流出來,只是管不住發紅的眼眶。他扭過頭不去看銀塵,用力抿緊嘴巴看著牆角。
「你不服氣是么?」銀塵看著一臉委屈的麒零問。
「我沒有不尊敬你。」麒零抬起頭來,兩顆眼淚「嘩啦」一聲滾了出來,那張英俊的少年面容,在眼淚的襯托下顯得讓人格外心疼,「我只是從小就是個店小二,一直被人看不起,被人欺負。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是上山打獵的時候,被狼咬死的。我媽抱著我哭了三天,第四天的時候,她在我睡著的時候,一大清早,就跳進河裡,也死了。那年我才九歲。我在家裡一直哭,沒吃的,餓,我就一路哭著走出門,後來走到驛站門口,看見裡面的人都在吃飯,我就走進去也想吃。老闆把我趕出來,因為我沒有錢。我在驛站門口坐著,也不知道去哪兒,人來人往的,後來我餓暈過去了,老闆把我帶進去,給我飯吃,後來問了我的情況,才收留了我,讓我在驛站里做店小二。之後就一直在驛站里幫忙,一直到我長大。我一直都希望自己可以厲害些,如果當初我能有現在這麼厲害,我爸爸就不會被狼咬死了,我媽也不用死。」
銀塵心裡微微一酸,他抬起手一揮,麒零膝蓋上兩團大冰塊「嘩啦」碎開來,「你起來吧。以後不能對任何一個"王爵"不禮貌。」
麒零沒有動,依然跪在地上。他抬起手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水,繼續紅著眼睛說:「從你收留我那天起,我就打定了主意跟著你。你雖然對我很兇,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是我知道你對我好,我不傻,我感覺得到。你什麼都教我,講給我聽,我也能感覺到你對我期望很高。別的"使徒"從小都是在這個魂術世界里長大的,可是我什麼都不懂,你肯定也在心裡嫌棄過我。換了是我,我也想要一個厲害的"使徒",而不是一個連什麼是魂獸什麼是"天賦"都不懂的人。但是你卻從來都沒有因為這個而看不起我或者不要我。我麒零別的沒有,就是別人對我好,我就加倍對別人好。所以我想成為厲害的人,不讓你感覺丟臉。而且以後有別的"王爵"欺負你,或者魂獸要傷害你,我能幫你對付他們。你有危險,我也能保護你。我不想一直做一個沒用的人。我沒別的意思。就這麼多。」
看著面前跪著的麒零,雖然他在自己眼中還是個小孩,但是他的臉上,已經被歲月的風塵漸漸雕刻出了成年男子的樣貌。日漸寬闊的肩膀和胸膛,修長的雙腿。這些都標誌著他在漸漸成為一個男人。銀塵的心裡一陣酸楚,他發現自己一直都把他當一個小孩,卻從來沒有想要去了解過他。
銀塵轉過頭,目光里浮起無數灰色的雲絮,腦海里翻滾的記憶像是鋒利的鏈條,拉扯在自己的腦海里發痛,「你沒有說錯,我僅僅只是"七度王爵",隨便哪個"王爵",都在我的排位之上,任何的"使徒"也都在你的排位之上。你跟著我,其實挺受委屈的。」
麒零站起來,走到銀塵面前,跪下來,他把臉放在銀塵的腿上,眼眶裡還殘留著剛剛的淚水,他小聲但是表情嚴肅地說:「銀塵,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我能遇見你,而且還能是你的"使徒",這對我來說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最大的福氣。我經常晚上睡覺醒來,都會起床看看你還在不在,我總覺得自己在做一場夢,夢醒了你就不見了。我從小到大,除了我父母,沒人對我好過。在我心裡,你就是我的親人,感覺就像我哥哥一樣,甚至像我爸爸。所以,我認定你了。而且,如果不是你,我什麼都不會。別說是"王爵"和"使徒"了,就算隨便哪個魂術師,甚至別的高大一點兒的壯漢,也能隨便打死我。所以,我現在的一切都是你給我的。就算你只是"七度王爵",我也願意做"七度使徒"。就算"一度王爵"跪下來求我做他的"使徒",我也不幹!」
銀塵看著趴在自己腿上的麒零,一臉稚嫩的少年模樣,終歸還是個不成熟的孩子。他難得地笑了笑,說:「你想得美,"一度王爵"的"使徒"可沒那麼好做。你站起來吧。別跪著了。」
「不用,這樣舒服。」麒零把腿伸直,坐在地上,臉依然放在銀塵的腿上,「銀塵,我們的"天賦"真的就只是這個啊?」
「當然不是,你平時不是挺聰明的么,怎麼現在又傻了。你看清楚了。」說完,銀塵抬起手臂,手臂上無數密密麻麻的黃金色紋路浮現出來,下一個瞬間,只聽見「叮叮叮叮」一陣密集的聲響,空氣里彷彿爆炸出無數旋轉的柔軟絲帶,然後紛紛射進對面的牆壁上。
麒零轉過頭,當他看清楚了眼前的情況之後,他張開嘴完全說不出話來。
一整面牆壁上,此刻密密麻麻地插滿了各式各樣的"魂器",從騎士長槍到白銀巨劍,從黃金盾牌到窄身分戟刺矛……房間的牆壁瞬間彷彿變成了"魂塚"里的岩壁一樣。
「這……這都是你的……"魂器"?」麒零震驚得說話都說不清楚了。
「是的,所以,我們的"天賦"並不是你理解的僅僅只是不需要把"魂器"融入體內,相反,我們是可以把無數的"魂器"融入體內,而且我們可以不將"魂器"收回"爵印"里,也依然保持"魂器"的力量。甚至可以將別人的"魂器"變成我們的"魂器"。如果準確地形容我們的"天賦"的話,應該是"無限魂器同調"。」
「"無限魂器同調"?」
「對,就是用我們的魂力方式去影響其他的"魂器",讓其他的"魂器"能夠被我們自由地使用。就類似於將一塊鐵靠近磁鐵的時候,這塊鐵也會被感染上磁性。我們就像是磁鐵,可以把任何的"魂器"都變成我們的魂力方式可以控制的武器。」
「我就知道!銀塵你肯定是最厲害的!」麒零「噌」的一聲從地上站起來,兩眼興奮得發亮。
「其實這並不是我們最厲害的地方……」
「真的么?還有什麼?還有什麼?」麒零激動地問。
銀塵望著麒零,沒有告訴他,目光里彷彿像是在考問麒零一樣。
麒零略微沉思了一下,臉上突然綻放出混合著驚訝和欣喜的表情,「難道……難道是……」
銀塵用目光鼓勵麒零繼續說。
「我們擁有的真實"天賦",其實是……無限魂獸?」麒零壓抑著內心的狂喜,試探著說。
銀塵看著麒零,臉上露出了讚許的笑容。他明亮的眼睛彷彿星辰一般。「你猜對了,"魂器"是"第二魂獸"的寄居之所,我們既然能操縱無限的"魂器",理論上,我們其實等於擁有了無限的魂獸。」
「天啊!這……這簡直!銀塵,你應該是"一度王爵"才對啊!太厲害了!」麒零衝過來,一把抱住銀塵,激動得不行。
銀塵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麒零沒有看到的灰色光芒,這道光芒迅速地消失在銀塵瞳孔的深處。
「你別抱這麼緊,你身上味道臭得很,幾天沒洗澡了?快滾去洗澡去。」
「是遵命!"王爵"!」麒零一邊哈哈大笑著往外面走,一邊說,「不過銀塵,我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身上臭,我其實挺乾淨的。只是因為你身上真的很香,所以你覺得我沒洗澡。不過話說回來,你一天是不是洗三次澡啊?你老穿白衣服也不見臟。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大男人像你這麼乾淨的,比我們福澤鎮上的姑娘們都乾淨……」
還沒說完,地面突然「噌」的一聲一刃鋒利的冰刀從麒零胯下不偏不倚地刺到他的襠下,「那要麼我把你也變成姑娘,你就徹底乾淨了。」
「不用!真不用!我以後一天洗八回!」麒零說完一溜煙跑了。
一夜無夢。
可能是因為這兩天太過勞累了,身體到達了疲憊的極限,所以麒零躺下去的時候,腦袋剛剛沾上枕頭,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銀塵已經穿好衣服,彷彿一把出鞘的劍一樣筆直而鋒利地站在窗戶面前了。朝升的太陽從窗外照進來,璀璨的陽光在銀塵的頭髮上四射飛揚,光線把他那張冰雪的面容,照得彷彿日出下的雪山一樣讓人覺得高貴神聖。鋒利而濃密的眉毛像兩把匕首,光線下彷彿撒了金粉。
麒零心裡嘆了口氣,人比人氣死人。"使徒"比"王爵"就更氣死人。不知道自己有一天成為"王爵",會不會有一半的銀塵這種高貴的氣質。不過如果自己成了"王爵",那銀塵怎麼辦?「那我還是一直當"使徒"吧,幫他跑跑腿兒,四處打打獵,這種日子不錯。」麒零心裡想著,不由得呵呵地笑起來。
銀塵聽到笑聲,回過頭來,看著頭髮睡得亂翹的麒零,像在看神經病。麒零也有點兒不好意思,於是尷尬地起來迅速穿好衣服褲子。
「銀塵,我昨晚睡下去后想起個事兒。」麒零一邊穿褲子,一邊說。
「你能先把褲子穿好再和我說話么?」銀塵扭過臉來,受不了。
「當然可以!」麒零「刷」的一聲把腰帶一勒,「我昨晚想起來,既然我們的"天賦"是"無限魂器同調",那我可以在"魂塚"里拿它個百把千把的刀啊劍啊的再出來啊,只拿一把不是太可惜了么,之後我可就進不去了啊!你在我進去之前就應該告訴我啊!」麒零滿臉委屈的表情。
「第一,你是突然莫名其妙就闖進"魂塚"里去的,我本來要告訴你的東西還有很多,包括怎麼出來我都還沒告訴你,你就一頭扎進去了,這怪誰?你簡直就是在地獄門口唱了一台戲給死神們聽,然後溜達一圈算你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好又回來了。」銀塵冷著一張臉,數落著麒零。
「第二,就算你想多拿,那也是不可能的。在"魂塚"里,一旦你取得一枚"魂器",是不可能再取出一枚"魂器"的。任憑你用儘力氣,你也不可能再拔出一把"魂器"來。」
「那不對啊。」麒零把頭一歪,「那你昨天噼里啪啦丟出來的那麼多"魂器"哪兒來的啊?」
「"魂塚"在不斷地產生"魂器",不斷地有"使徒"進入"魂塚"拿取"魂器",然後成為"王爵"之後,又有新的"使徒"進入"魂塚"。人會不斷地死,死後會消失,但是"魂器"不會,它們就不斷地遺落在這個世界的各個角落裡。很多"王爵"在清楚自己快要走到生命盡頭的時候,都會默默地找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等待自己的死亡,所以,經過亞斯藍不知道多少年漫長的歷史,這個大陸上,其實散落了很多很多的前代"王爵"們使用過的"魂器"。只是,這些"魂器"被他們融入過體內,與他們獨特的運魂方式是同調的,別人就算拿到了,也不能使用,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個漂亮但無用的廢物。但是,對於擁有"無限魂器同調""天賦"的我們來說,這些"魂器",就是珍貴的財富。」
「這些"魂器"都是你找到的啊?太厲害了……」麒零兩眼發光。
「嗯,沒有"賜印"你之前,我沒有"使徒",所以一個人也逍遙自在,幾年的時間裡,我在這塊大陸上四處遊走,收集了很多厲害的"魂器"。」銀塵點頭說道。
「哇!那能再拿出來讓我看一次么?我昨天只顧著驚訝了,根本沒仔細看。」麒零手舞足蹈的,興奮得很。
「那當然,」銀塵兩眼一眯,「不行。」
麒零:「……」他喉嚨里那聲「你大爺的」反覆滾了幾圈,也沒敢從嘴裡說出來。
正好這個時候,門推開了,漆拉站在門口。他修身而高貴的長袍充滿了一種獨特的神秘感,他安靜地微笑著,站在門口,像一隻神秘的黑色獵豹。
「銀塵,麒零,你們來我的房間一下,鬼山縫魂和鬼山蓮泉,以及天束幽花都在。我有些事情和你們說。」
「好。」銀塵點點頭。
漆拉那張漂亮的面容上輕輕地綻放了一個笑容,彷彿春雨在湖面上打出的第一個小小的漣漪,充滿著一種蕩漾人心的蠱惑力。
漆拉轉身走了之後,麒零把手搭在銀塵肩膀上,嘆了口氣,說:「銀塵,你覺不覺得,漆拉長得好看得過頭了,一個男人,長了副這樣的臉,真是妖孽啊。雖然你也很好看,但是和他擺在一起……輸了你……」
「我就覺得你吧,」銀塵嘆了口氣,把麒零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拍下去,「一直有問題。」
「嘁,我有什麼問題?」麒零把嘴一咧,不屑地說,「那是他長得有問題。」
銀塵頭也沒回地朝漆拉房間走去了。
麒零追到漆拉房間,推開門,發現除了漆拉站在窗口邊上之外,銀塵、鬼山縫魂、蓮泉,還有天束幽花都已經在房間裡面了。他們圍坐在一張大桌子旁邊,神色看起來挺嚴肅的。於是麒零也就不再打鬧,輕輕地轉身關上門,然後乖乖地走去銀塵身邊坐下來,看起來徹底像一條小狼狗了。
漆拉把臉轉向屋內,光線立刻從他臉上隱去,他那俊美的面容沉浸在屋內淡淡的光線里,「你們肯定有好多問題要問我吧。現在可以問。」
「漆拉,我先問你,既然整個亞斯藍的"棋子"都是由你製造出來的,那麼為什麼"魂塚"裡面的兩枚"棋子"都同時指向了"尤圖爾遺迹"?那枚本該通往深淵迴廊,好讓"使徒"拿了"魂器"之後順利離開的正確"棋子"是被你置換的么?」
房間里的氣氛迅速冷卻下來。一種看不見的緊張感瀰漫在空氣里。
「你說什麼?」麒零突然轉過頭來望著銀塵,「你怎麼知道我們到了那個叫做"尤圖爾遺迹"的地方?我記得我沒和你說過啊?」
「你昨晚睡著之後,我在走廊里碰見漆拉,我問了你們在"魂塚"里發生的事情。」銀塵有點兒不高興麒零的打岔,但也耐著性子回答了他這個並不重要的問題。
「啊!你們竟然背著我趁我睡著了的時候見面了?」麒零眉毛一挑,「哎,還好漆拉不是女的,否則你們可就說不清了。不過漆拉長成這樣,也不太能說得清……哎!」他嘆了口氣,無奈地拿了個杯子倒水喝,他完全沒有看到銀塵、漆拉、縫魂、蓮泉和天束幽花五張小臉煞白煞白的。
漆拉尷尬地在喉嚨里咳嗽了一聲,在鴉雀無聲的房間里聽起來更加尷尬,他沖著臉上寫著「麒零我要殺了你」的表情的銀塵說:「我把你的"使徒"麒零從"尤圖爾遺迹"帶出來,你不用覺得欠我人情,也不用去想我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只需要知道的就是,我會這麼做,完全是因為上代"一度王爵"吉爾伽美什的關係。我欠他的太多了……估計此生也還不了了,所以,作為他曾經的"天之使徒"路西法,我把這份人情還給你。這樣,我就和吉爾伽美什再無瓜葛了。」
「那我和蓮泉也欠你的。」鬼山縫魂突然認真地說,「你沒有把蓮泉留在那裡,這份情我和蓮泉都記著,蓮泉這條命也是你給的,哪天你想要了,說一聲,我們二話不說還給你。」蓮泉看著她哥哥那張堅定的面容,眼睛里充滿了敬佩的微笑。
坐在一邊的天束幽花,咬著牙,沒有說話。她可不想把自己的命給漆拉。儘管漆拉是上位"王爵",可是,自己的血統可比他們都高貴多了。於是她坐在一邊,不說話。
但漆拉完全沒有把她放在心上。他回頭看了看鬼山兄妹,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看不出他的意思。
而麒零完全聽傻了,「你說銀塵是……上一代"一度王爵"的"使徒"?……那他不就是……但他又是"七度王爵",那麼他到底是……」他困擾地轉過頭看銀塵,銀塵給了他個白眼,當做回答。
「亞斯藍的領域上,有幾枚最原始也最重要的"棋子",是"白銀祭司"在亞斯藍誕生的時候就設下了的,之後的無數代負責"棋子"製造的"王爵",都一直在維護和保護這些"棋子"。"魂塚"里的這兩枚,就是最早的幾枚原始"棋子"的其中兩枚。在之前,確實是一枚通往深淵迴廊,一枚通往"尤圖爾遺迹"。但是,對外都宣稱的是一枚通往"深淵迴廊"是出路,另外一枚通往死亡。雖然這是不正確的描述,但是,其實這個描述也算準確。因為進入"尤圖爾遺迹"的人,確實沒有什麼機會活著從裡面離開。但是,幾天前,我卻感應到有三個"使徒"同時通過"棋子"進入了"尤圖爾遺迹",那個時候,我就覺得奇怪了。接著我打聽了一下,知道了最近會進入"魂塚"的"使徒"里,有"七度使徒",也就是銀塵你的"使徒",所以我才決定進去把他從『死亡』裡帶出來。」
「那你知道為什麼我們都會進入"尤圖爾遺迹"么?那是因為"棋子"出了問題,兩枚"棋子"都通向遺迹,這不是要害死我們么?"棋子"都是你在負責,當然應該你進來救人,說得好像你是幫了我們多大的一個忙一樣!我們不怪罪你,都算我們寬宏大量!」天束幽花突然漲紅了臉,怒氣沖沖地說。
「如果不是因為我欠吉爾伽美什人情,就算出了問題,我也不會進去救他們。"使徒"死了還有新的"使徒",就算是"王爵"死了,也有新的"王爵",這本來就不重要。」漆拉用他美麗柔軟的笑容,溫柔地看著天束幽花,但是眼神卻像是冰一樣,「嗖嗖」地冒著寒氣。天束幽花被他看得全身發冷,不敢造次,於是閉嘴坐在一邊,不再說話。
「那你現在弄清楚了為什麼"棋子"突然會出問題么?」銀塵盯著漆拉動人的眼睛問。
「這我可就真不知道了。」漆拉淡淡的笑容掛在臉上,看起來神秘莫測,「整個亞斯藍的"王爵"里,只有我會製作"棋子",如果要更換"棋子"的指向性的話,除非是其他國家的"王爵",否則是不可能的。不過還有一種可能……但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
「是什麼?」蓮泉問。
「那就是"白銀祭司"親自更換的棋子。」漆拉收起臉上的笑容,認真地說。
「這不可能。如果"白銀祭司"要讓幾位"使徒"去送死的話,他們可以直接讓"四度王爵"對幽冥下達"紅訊",不需要這麼麻煩。」鬼山縫魂搖搖頭,不能接受這個猜測。說完的時候,他的腦海里又浮現去"深淵迴廊"里,"白銀祭司"生命消散時的恐怖場景。他抬起頭來,正好對上銀塵的目光,他從銀塵的目光里看到了同樣的恐懼。那真的是任何人一生,只要看過一次,就永遠不可能會從腦海里磨滅的駭人夢魘。
「說到"訊",我想起來了,其實除了"棋子"出問題,"訊"也出了問題。同樣一條拿取"回生鎖鏈"的"白訊",竟然同時傳達給了麒零、我和幽花三個"使徒",難道是為了要我們在"魂塚"里自相殘殺么?」
「"訊"是"天格"在負責,這個問題,看來你們應該去問"四度王爵"特蕾婭了。」
「特蕾婭?女的?女爵?」麒零刷地站起來,被水嗆得直咳嗽。
鬼山蓮泉皺了皺眉,語氣有點兒責怪又有點兒好笑地對他說:「女"王爵"很奇怪么,你面前就坐著兩個未來的女"王爵",你認識我們的時候怎麼不刷地站起來呢?」
「哦,也對。」麒零撓撓頭,若有所思地坐了下來,「我就是第一次聽到女爵的存在,所以難免激動。」
坐在他身邊的銀塵,放在桌子上的雙手握了握拳。忍住。
「那"尤圖爾遺迹"呢?到底是一個什麼地方?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鬼山縫魂問漆拉。
「這個,你就不要問了。亞斯藍的領域上,有很多秘密的。有些秘密,是"使徒"不能知道的。有些秘密,甚至是連下位"王爵"也不能知道的。當然,也有秘密是我所不知道的,可能所有的"王爵"里,知道最多的,就是"四度王爵"特蕾婭了。也許你們真的應該去一趟"天格"……」漆拉望著銀塵和鬼山兄妹,臉上浮動著一層神秘的微笑,很淺很淺,看上去彷彿被風一吹就散。
鬼山兄妹和天束幽花都已經回房間去了。剩下銀塵和麒零,還在漆拉的房間里。
銀塵站起來,走到漆拉的面前,看著他那雙彷彿泛動著萬千漣漪的眼睛,問他:「你說你和吉爾伽美什"王爵"再無瓜葛了,你真的這麼想么?」
「不然呢?」漆拉似笑非笑地看著銀塵,目光像是夜晚大雨下的燈火,忽明忽滅。
「那你們過去的那些日子呢?你都忘得了么?那個時候,我、格蘭仕、東赫,我們天、地、海三"使徒",都把你和"王爵"兩個人,視為我們心目中的神,那些日子,你肯定記得。」
「記得又怎麼樣?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也許他已經死了,誰知道呢。」漆拉說。
「你當然清楚他肯定沒死。我站在你的面前,我依然是"七度王爵"這個事實,就足夠百分百地證明,他沒有死。」
「銀塵,其實,你也是一個極端深藏不露的人,你不比任何人傻。而且你比任何人都懂得裝傻。你知道么,我一直懷疑,其實吉爾伽美什早就死了,而你早就是繼承了上一代"一度王爵"全部靈魂迴路的人。因為格蘭仕和東赫,都已經戰死在了當年的那場浩劫里,唯一還有機會繼承吉爾伽美什那套『不應存在的"天賦"』的靈魂迴路的人,就只剩下你了。」漆拉望著銀塵的眼睛,目光像是鋒利的匕首般企圖插進銀塵的靈魂,「你說我說得對么?路西法。」
房間里的氣氛壓抑而又冰冷。
從漆拉的房間回來之後,銀塵和麒零就沒有說過話。銀塵一個人坐在凳子上,目光冷冷地盯著桌面上的一套茶杯,一動不動。
麒零清了清喉嚨,小聲地問銀塵:「銀塵,你剛說你依然是"七度王爵"的這個事實,就足夠證明上一代的"一度王爵"吉爾伽美什沒有死,是什麼意思啊?我不是很聽得明白。」
銀塵從沉思里回過神來,冰冷的目光恢復了溫度,表情也柔和了很多。他看著麒零,溫柔地說:「你知道,"王爵"和"使徒"之間的魂力,是天差地別的。」
麒零點點頭。
「造成這種差別的原因,並不是因為經驗的累積和"魂器"的區別。最根本的原因,是因為,當"王爵"主動提出退位,或者說"王爵"死亡的時候,"使徒"身上本身具有的靈魂迴路,會在那一個瞬間,密度增加一倍,也就是說,"使徒"當初身體里具有的魂路,重新複製了一套,和原來的魂路對稱地鑲嵌在一起。而且,這樣帶來的魂力突變,並不只是簡單的翻倍而已,而是一種接近數倍力量的質的飛躍。而"一度王爵"卻有著和所有"王爵"完全迥異的傳承方式,"一度王爵"擁有三個"使徒",分別被稱作天、地、海三"使徒"。在"一度王爵"死亡或退位之前,沒有人知道誰擁有繼承的權利,而當"王爵"死亡的那一刻,三個"使徒"其中的兩個,也會瞬間死亡,兩個死亡的"使徒"身上的靈魂迴路,會瞬間在存活下來的第三個"使徒"體內重生,也就是說,最後的那個"使徒"在體內同時擁有了三套靈魂迴路,而他的魂力,也會在瞬間沖向一個高不可攀的巔峰。所以說,這也是為什麼,"一度王爵"有史以來,就永遠凌駕在所有"王爵"之上的原因。」銀塵看著麒零,他的臉彷彿是一面日落下的安靜湖泊,充滿了昏暗的悲傷,「我是上一代的"天之使徒"路西法,而和我同輩的"海之使徒"格蘭仕、"地之使徒"東赫,他們兩個都死了。」
整個房間里安靜了下來,麒零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陪著銀塵坐著。
「所以我現在依然是"七度王爵",沒有成為"一度王爵",就足夠證明,吉爾伽美什還活在這個世界上。雖然我找不到他……我找了他整整四年了……」
銀塵站起來,一言不發地朝門外走去。
「你真的沒有繼承三倍的魂路嗎?會不會是你新的"七度王爵"的魂路壓抑了之前的魂路,所以你繼承了,你也沒有感受到呢?」麒零看著銀塵的背影,小聲地問。
銀塵的腳步停下來,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線下,僵硬了起來,過了很久,他低沉而又緩慢地說:「我說過了,」他的目光里一片漆黑,「吉爾伽美什還活著。」
"西之亞斯藍·天格內部"
空曠的殿堂裡面,沒有任何的窗戶。看起來像是地下的石室。
周圍點著成百上千支白色的蠟燭,金黃色跳動的火苗發出搖曳的光芒,照耀著黑暗的空間,讓一切都變得朦朧而又詭異。
貼著大理石地面的空氣里,流動著冰涼的霧氣,不知道這些霧氣來自何方。
大殿的正上方,是幾十級白色的台階,沿著台階一路往上,是一個寬大的座台,鋪滿奢華柔軟皮草的座台上,此刻正躺著兩個人。
四周垂下來的帷幔,彷彿巨大的幕簾,拉開一場精彩的殺戮大戲。
「你是說,"白銀祭司"同時下達了對銀塵、漆拉、鬼山縫魂、鬼山蓮泉、麒零、天束幽花六個人的殺戮"紅訊"?」幽冥看著斜躺在自己對面的"四度王爵"特蕾婭,邪氣地笑著,「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這種事情,誰會開玩笑呢?」特蕾婭望著幽冥,「而且,如果你不相信,你也可以直接去"心臟"問"白銀祭司"啊,只要你不怕他們不開心的話。如果不是他們下達的指令,我傳達給你錯了,回頭他們就會直接讓你來殺我了呀。呵呵呵。」
「就算是真的,這件事,也不是那麼簡單的。」幽冥眯起眼,狹長的眼眶在幽幽的燭光下充滿了野性的魅力,「首先是銀塵,作為上一代"天之使徒"路西法,他的魂力級別,你應該最清楚了。如果他"賜印"給麒零的,也是上一代"一度王爵"的魂路的話,那麼,等於我在同時挑戰兩個"天之使徒",這就有點兒頭痛了。」
特蕾婭看著幽冥不說話,只是輕輕地笑著。她了解幽冥。她太了解幽冥,所以她知道,他其實並沒有把這個放在心上。這麼多年來,她和幽冥兩個人攜手合作,在"深淵迴廊"里獵殺了無數令人恐懼的大型魂獸,幽冥的魂力可以說是日新月異,到底他現在已經到達了多高的實力級別,連她這個最擅長魂力感知的"四度王爵",都不是太清楚。
「更何況,銀塵不僅僅只是上一代"大天使"路西法,而且也是這一代的"七度王爵",還有,我們誰都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已經是另一個意義上的"一度王爵"了。你也知道,吉爾伽美什是什麼概念,除了修川地藏能直接和他對抗之外,別的人,他連眼皮都不用抬吧?」
特蕾婭依然微笑地看著幽冥,她並沒有絲毫的擔心。她清楚幽冥的實力。
「哦,忘記了呢,最重要的一點,」幽冥的笑容,一點兒一點兒地收斂起來,最後化成他眉間籠罩眼眶的濃鬱黑暗,「"紅訊"同時也針對漆拉,對於他,你不頭痛,我還頭痛呢。當年他和吉爾伽美什打得天翻地覆的時候,我們兩個,應該連第一隻魂獸都還沒捉過吧。」
幽冥看著特蕾婭漸漸蒼白起來的臉,輕蔑地一笑,「你自己想辦法吧,除了漆拉,其他人我負責解決。」
「好吧,那我就負責漆拉吧。真傷腦筋呢,要不是七年前,我撿到了那個有意思的寶貝,我還真是拿漆拉沒辦法呢……」特蕾婭用貓般的姿勢,蜷縮在柔軟的皮草上,她嬌嫩的肌膚在皮毛上緩緩摩擦著,撩撥著一種誘人的氣息。
「那個玩意兒,還不是我幫你弄到手的……」幽冥的眸子里,閃著譏誚的光芒,「不過話說回來,這麼多年了,那東西已經面目全非了吧?估計我都不認得了……」
「那寶貝,現在,可漂亮了……」特蕾婭的瞳孔迷濛一片,空曠的石室里,不知道哪裡吹過來一陣幽然的氣流,所有的燭火一片亂晃,她漆黑的影子倒影在石牆上,看起來像一個艷麗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