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姐妹
顧攀騎上馬背走了,顧氏輕輕點了點女兒的額頭,笑道:「想一出是一出。」
顧明月眨眨眼睛,前世的確有她和荷表姐爭珠花而落水的事情,但她只是喝兩碗薑湯很快就活蹦亂跳了,根本沒有昏迷這麼長時間。
而自己跟著爸爸媽媽學的那麼多東西,在以後不可能全都隱藏起來,所以這次昏迷,正好可以當做自己大夢的借口。
顧明月不想把前世由她的錯誤而造成的一連串不幸告訴爹娘,只讓他們知道自己在做夢期間,有一對很好的夫妻,把她當做親生子女般對待,教會她很多東西。
斟酌一下詞句,顧明月便把事情向母親緩緩道來。
顧氏聽完,后怕地把女兒抱在懷中,輕撫著她的背道:「幸虧我兒還記得回來的路,否則爹娘還不哭死。」
顧明月有些哭笑不得。
顧氏緊接著又道:「那對照顧翩翩那麼長時間的夫妻,我們都應該感謝他們。」心裡卻決定,明天就去鎮子西邊的白雲寺中給女兒點個長明燈,平安符也得求幾個來。
孩子太小,容易丟魂,還是帶著平安符保險。
顧明月完全不知道母親的打算,把自己跟著爸爸媽媽去上海時見到的新奇玩意兒說了好些。
顧氏聽得發暈,卻還是笑著點頭。
顧攀一回到家,她就拉著丈夫把女兒在昏迷間遇到的事情說了,夫妻兩個當即決定,下午顧攀在家看著女兒,顧氏步行去白雲寺燒香。
吃過午飯,顧氏就對顧明月說要去鎮里看她姥姥,讓她在家好好待著,別出門。
走出家門前,顧氏又不放心地叮囑丈夫好幾遍:「你可看好翩翩,別她要幹什麼你都只管答應。」
顧攀連連擺手:「我曉得,閨女這兩天得精細養著。」
顧氏聽到丈夫的保證,這才挎著小竹籃子向村口走去。
顧攀目送著妻子走遠,正要關上門回去時,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從錯對過的人家跑出來。
女孩梳著雙鬟,雙鬟上系著一對小銀鈴,她身著嫩綠底色的白梅繡花襖裙,端的是清麗可人。
「二伯,翩翩好點了嗎?」她腳步輕盈地蹦跳而來,笑嘻嘻道:「我能去看看她嗎?」
顧攀看著三弟家的大姑娘,和藹憨厚一笑道:「冉冉啊,過來吧,正好和翩翩一起說會話。」
顧秀冉清脆答應道:「二叔,等我回去喂好雞再過去。」
顧攀說聲「好」,便虛掩上門回去了。
顧秀冉轉過身,臉上的笑容立即變成厭惡。
大夫都說盡人事聽天命了,顧明月竟然還能活過來,命也真夠大。
她真不明白,這種驕縱地只知道使喚家人的人,為什麼能夠得到一家人的寵愛,連名字都不按她們這一輩堂姐妹的秀字序?而她從五六歲就幫著娘帶妹妹,為什麼家人對她卻總是呼來喝去的?
如果不是她自小會說話,日子還真不知道過成什麼樣子。
顧秀冉回到家,看見小她兩三歲的兩個妹妹的棉襖上沾著的塊塊污漬,不由呵斥道:「新衣服才換上多久,你們就穿成了這個樣子,秀萍,你都十一歲了,怎麼還不知道乾淨爽利?」
顧秀萍是二妹,聽到姐姐的訓斥,她撇撇嘴道:「從小我們就沒有大姐乾淨會打算。」
「你說什麼呢?」顧秀冉呵斥。
顧秀萍吐了吐舌頭,拉住三妹便跑開了。
顧秀冉一陣氣悶,她方方面面都比顧明月優秀,卻因為這些家人而生生拉她一大截,想起來怎麼能不恨!
好容易喂好雞食把家裡打掃好,顧秀冉拿出綉筐,正要去找顧明月,堂屋裡母親抱著才兩歲的弟弟走出門來,對她道:「大丫頭,看會兒你弟弟。」
顧秀冉說道:「娘,明月不是醒了么?我要去看看她。」
顧三嬸擰起眉,不滿意道:「你去看她就不能帶著你弟弟,明月她爹手裡寬鬆,常給她買吃的,你弟弟去了也能吃點。」
「娘」,顧秀冉強忍厭惡道:「明月病了,我們沒拿東西去看她就夠說不過去了,你還讓燦兒去她家蹭東西……」
顧秀冉一向好勝心強,從不肯在各方面落於人后,就算顧明月有個比她好的家庭環境,她心裡時時會冒出嫉妒之心,但在村子里哪個不說她比顧明月強上百倍。
所以她站在顧明月面前,看到她穿戴吃喝樣樣都比她強時,心中還是會有一股莫名的優越感。
而她更不願乞丐一樣去要顧明月的東西,儘管,她有好些讓她羨慕的東西。
可是她這個娘,怎麼總是掃她的尊嚴?
顧秀冉這麼想著,眼中不覺就積聚淚水。
顧三嬸一見,罵罵咧咧地就抱著兒子出門去了。這個大閨女會說又會做,顧三嬸還想著以後她能嫁個好婆家跟著享福,這兩年對大女兒很是容忍。
顧秀冉拿出手帕將眼淚輕輕拭凈,抬步朝二叔家走去。
顧明月家這時很熱鬧,知道她醒了,大伯家的大堂姐和二堂姐也都過來看她。
大堂姐顧秀梨,今年已經十六歲,年前時定了婆家,過秋後就成親。二堂姐顧秀水,今年十四歲,只比顧秀冉大兩個月,議親的事還沒提上日程。
處在年少愛美的年紀,顧秀水對這個比她小兩個月,長相做派卻都壓她一頭的堂妹非常不喜歡。
因為村裡的小夥子都喜歡找機會和顧秀冉搭話,顧秀水不止一次在背後說她是狐狸精。
顧秀冉有次碰巧聽見,氣得直哭紅了兩隻眼睛。
顧秀水因此被老爹罰半個月不能出門,她在鎮上看中的一朵珠花也不給買了,自此這堂姐妹兩個就結了仇。
此時見顧秀冉只端著一個小綉筐過來,顧秀水諷刺一笑,大聲問道:「二姐,你空手來的啊?翩翩正病著,需要營養,你好歹也帶兩個雞蛋過來啊。」
顧秀梨狠狠扯了妹妹一把,笑對顧秀冉道:「冉冉,我前兩天還想找你去借那個蓮花樣子呢,你綉筐裡帶著嗎?」
顧秀冉沒搭理顧秀水,點頭道:「帶著呢,昨天我又畫出一個新樣子,大姐你看看喜歡嗎?」
顧秀冉說話總是文文靜靜的。
顧明月身後倚著一床棉被,這時正看著三個姐妹微微露笑。
顧秀冉把綉筐遞給顧秀梨之後,便到床邊坐下,仔細打量了下她的神色,放心笑道:「翩翩,這次可長記性了吧。你不知道,你昏迷不醒,可把我們都嚇壞了,奶奶也前前後後來看過你好幾次。」
顧明月笑了笑,反正從她醒來沒見過奶奶過來。
顧奶奶向來重男輕女,對她們這些姐妹很一般,而顧攀又太寵女兒,因此顧奶奶很不喜歡顧明月。
不知道二姐為什麼提奶奶,如果想讓她不高興,顧明月只能道歉了,奶奶她早就連長得什麼樣都不記得了。
於是顧明月只是輕輕答應一聲。
顧秀冉看著顧明月的表情,卻是微微皺起眉來。為什麼這個小堂妹,會給她一種不可攀附的感覺?
眼前這個女孩子,雪膚烏髮,眼睛黑潤清亮,氣質較之以往更是大為不同,安安靜靜卻又分外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