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溫暖的燈光和氣氛令人放鬆,許多人不是喝著香檳就是跟酒保點了其它調酒,然後倚在長長吧台邊便天南地北聊起來。
傅翔莉臉上掛著笑,彷佛一臉的怡然自得,在應酬了十幾二十分鐘之後,終於不動聲色地蹭啊蹭地蹭到某人身邊。
「我的玫瑰項鏈呢?該還我了吧?」不想引起旁人太多注目,她一直等到季騰宇身邊沒其它閑雜人等,才趕緊挨過去低聲問。
以為可以馬上拿回自己的寶貝項鏈,卻聽到男人從容地說:「不在我身上。我沒帶。」
什……什麼?這算什麼啦?他是玩她玩上癮了是嗎?
「說好要還我的,你到底想幹什麼?」她又被氣到,瞪大雙眸緊盯他,盡量壓低的聲音聽起來很有咬牙切齒的感覺。
「那、那你說嘛,你說啊,看是要多少報酬才肯把項鏈還我?你乾脆一些,說一個數目出來,我把錢直接匯給你就是了,何必這樣捉弄我?」
季騰宇眼神略沉,將手中的空酒杯放在高腳茶几上,微垂頸項,專註看著幾乎貼在自己胸前、正仰高臉蛋與他對峙的女人。
她身上散發出的甜雅氣味,是成熟又不失純真的馨香。
「我不是捉弄——」他驀然收聲,展臂將她拉進懷裡。
傅翔莉瞬間無法反應,是發現呼吸之間全是陌生卻好聞的男性氣味,她才驚覺過來自己與他靠得實在太近。
她被他拉了過去,他的臂膀分別環著她的肩膀和腰肢。
眾目睽睽之下,他、他想幹什麼?
「季騰宇你——」
「啊!抱歉抱歉!是我沒留意腳下,真的很抱歉。」
身後的男人聲音清朗傳來,打斷傅翔莉的質問,卻也讓她頭皮一陣發麻。
她迅速回過頭,一見來人,瞳心顫動,再見到對方手中灑出一大半香檳的杯子,她麗眉壓低,漂亮的雙眸不禁眯了眯,她沒發覺自己此時臉上受到震撼的奇特表情,全部落進季騰宇眼底。
「吳……吳冠緯……」男人的名字從她唇間泄出。
「咦?你知道我的名字啊,呵呵。」談笑風生的俊朗模樣讓男人在社交場合佔盡優勢,他朝她討好般地作了一個優雅的社交禮,笑道:「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替小姐取杯香檳過來,與你閑聊。」
傅翔莉瞪著眼前這張笑容可掬的俊俏娃娃臉,心中只想沖著他大吼——
聊你個豬頭!
按照前世的步驟,今年春天結束前,她會與姓吳的渣男碰上,而她竟然忘記了,忘記他們就是在今天這個場合里邂逅。
當初吳冠緯就是因為不小心把香檳灑在她身上,弄髒她的禮服,他姿態擺得甚低,誠意十足地對她道歉再道歉,後來她被他逗笑,覺得他這個人挺風趣,相處起來挺自在,對他的戒心大大降低,才會答應他後來的邀請,開始兩人的約會和交往,然後……步入禮堂。
她怎麼會忘記他這號人物啊?!
【第三章】
傅翔莉會這麼「分心」,完全是因為某人佔去她太多的心神。
在前世時,同樣是在老人家的那場八十大壽的宴席上,她卻不記得季騰宇是否出席。
應該是沒有的,要不然她該會記得,畢竟他是那麼耀眼的存在,很難被忽視。
而今日這一場壽宴他不但在場,還是她對付的「重點人物」,她忙著穩住莫名浮動的心,不想被他的氣場所影響,結果就是她根本忘記今天會「正式登場」的某個渣男。
然而,事情的發展再次小小轉了方向,她這一次沒有被吳冠緯手中的香檳灑了滿身,因為季騰宇的及時出手,她全身上下還是乾乾淨淨的,唯一弄髒的就只有地板。
吳冠緯略張揚的笑容和肢體動作引來好幾雙眼睛覷看,服務人員察覺到狀況,已有兩名員工拿著拖把和抹布迅速過來整理場地。
混亂的腦袋瓜很快釐清思緒,傅翔莉有種古怪錯覺,覺得一瞬間彷佛成為旁觀者,用一種客觀卻無比敏銳的角度看著一切發生,內心突然變得清晰起來,像把事情看明白了——
原來那一杯香檳是有意往她身上灑來的嗎?
原來她一開始就被姓吳的渣男當作目標「進擊」,她卻以為是姻緣天註定。
為什麼?
吳冠緯之所以選定她、跟她結婚,除了兩家門當戶對,兩人皆已到成家的年紀,外形也很相配,還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呢?
前世的她沒有想過這些,只覺得吳冠緯好相處,什麼都依著她,說話又很風趣讓她感到愉快,他向她求婚,她也就嫁了,直到今天才警覺自己下了多大的賭注!
驀然之間驚醒,像有些想通了——
也許正是因為她與他門當戶對,與他看起來很匹配,所以吳冠緯選定她,選她來當一顆「煙霧彈」,只為了替他掩護他與他的繼母張丹蘋之間的不倫戀情。
有沒有可能,他真心愛著的人是張丹蘋?但身為「立光集團」繼承人之一的他已到適婚年齡,如果能找到適合的對象安頓下來,可以給人沉穩、安定的感覺,讓他在長輩面前取得好印象。
以他的擇妻標準來說,她的條件無比完美,得到她,面子裡子都有了,吳氏家族的長輩們不會再追究他為什麼還不結婚,也不會再緊盯著他的私生活不放。
那她自己呢?
她對他的感情算什麼?
她,傅翔莉,是愛著他的嗎?
上天給了她第二次機會,讓她能夠看到事情的發生,能夠審視自己內心,此時此刻她捫心自問,覺得一切是那樣荒誕可笑。
其實也沒有什麼愛不愛的,她一開始確實是喜歡吳冠緯的,但就只是喜歡罷了,然後是因內心覺得寂寞,渴望有親人般的陪伴和關懷,所以不知不覺間將對他的好感放大再放大,以為找到人生伴侶,可以跟他共組家庭,生下愛的結晶……
對於感情的認定,對於兩人的婚姻,她算起來也有錯,但是,吳渣男犯的錯比她更多更離譜!
「我跟你沒什麼好談!」傅翔莉撂下話,狠瞪對方一眼,忍著不在商界老長輩的宴會上鬧得太難看,她轉身就走。
天知道她有多想撩起長裙,用五寸高跟鞋跟狠踹吳渣男幾腳啊!
一塊折得四四方方的深色手帕突然進入到視線里,她嚇了一跳,側目看向跟在身邊的人,驚得兩眼都直了。
「季騰宇……你、你跟著我幹什麼?」
她已經走出宴會廳的入口,身後是一片熱鬧暄囂。
男人沒有答話,只是目光淡淡往下一瞥,她隨著他的視線往下方瞄。
呃!她的手竟然扯著他的一隻前臂,爪子把他漂亮的西裝袖口都抓皺了。
她真的被吳渣男氣到失心瘋,跑出來平復心情竟然還拉著他一起?!
趕緊鬆手,她漲紅臉。「我、我——」
「你在哭。」手帕再次遞近。
「嗄?」
「再哭的話,妝要花了。」
他微沉的嗓音鑽進耳朵里,讓她澤身一震,整個人清醒過來。
反射性吸吸鼻子,發覺他說的沒錯,她真的在掉眼淚。
是因為明白了對感情的渴望,也看清了自己的愚蠢,像是要憑弔那個可憐的自己,才會不知不覺間濕潤了雙眼。
傅翔莉搶過他送上來的方帕,貼壓在眼角和面頰上,口裡仍倔強低嚷:「誰說我哭了?才沒哭!我只是……只是被臟空氣刺激到,眼睛不舒服。」
感覺鼻水要流出來,她沒跟他客氣,方帕擦完眼淚之後改擦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