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罷工
朱焦回去后,默默地跑到宿舍樓頂天台上,就著廉價而苦澀地煙和酒,一大口一大口地吸著、喝著,嘴裡和肺里的苦比不上心裡的痛,他痛恨自己的自以為是、痛恨生活在「黑暗」的年代、痛恨自己的無能。總是以為自己是的認為從未來來的,比別人多了很多知識,一定比別人牛B。可惜一點都沒用上,這是個靠關係與資歷的年代,有關係就是頭豬也能出人投地。看著自己那稚嫩的臉,想到剛重生時,向笑面虎推薦後世的「5S管理」、「6西格瑪」什麼的,那笑臉下掩飾不了的輕蔑。他幡然醒悟,原來小說還是小說,現實是很殘酷的,只有通過不斷地努力才能爭取這一切,「我要能改變命運的力量,不止是自己的,別人也要因我的一句話而改變。」而要得到這些,就一定要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從政是不可能了,他怕在他達到目標前,自己都被人害死了,最主要的是沒有任何門路。
朱焦邊吐邊喝還一邊擦鼻涕眼淚,兩瓶「一滴香」快見底了,阿蓮領著他的一幫朋友們跑上來了,她一把搶過酒瓶,生氣的搖了搖朱焦,擔心的道:「阿朱,怎麼了?有什麼事告訴我啊,你不是說過從不騙我的嗎?不管怎樣我們一起承擔。」阿蓮想起了朱焦之前,偷學三流電視劇里的俗套台詞。
「阿焦,怎麼了?誰惹你了」皺毅道。
「格勞子的,誰他嗎欺負你了?我們去砍他!」彭城甩了甩他的黃毛道。
「他鎚子的,你小子哭毛啊」胖子道。
「老母,系賓果。」梁德全著急的來了句鳥語。
「…..」小明一如既往的默默站在大家後面,當心的看著朱焦。
熱鬧了10幾分鐘,朱焦清醒了一些,憤憤地把晚上喝酒,聽到古保根說地事兒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大家聽了后,都很氣憤而又感無助。
「我要去告他們,我就不相信沒人管。」朱焦大吼道!
「好,大家一起去。」
「多組織點人去,才會受重視。」
「我現在就去每個宿舍通知。」
「我把這事情貼在走廊上,讓全廠人都看看。」
事情就在大家七嘴八舌中定下了。
第二天早上,朱焦他們沒有像往常一樣急急忙忙的上串下跳,而是平靜的聚在一起商討了一會兒,然後分散到各宿舍叫人。但是,最後只有HN那幫人來了,上次他們老鄉的事情他們還沒完全平息下去,等大家聚到廠門口時,並沒有想象中得到大多數人的支持,大部分人是有心而無力,都不想丟掉現在的這份兒工作。
朱焦雖有些氣憤工友們的無情,其實心裡也理解,如果不是自己執意要去上告,皺毅他們最多只是心裡難過,但不會向現在那麼瘋狂,因為大家都知道這次去了,工作是保不住了。朱焦是從後世來的,記憶中是不知道有這會兒事的,現在既然知道了,也不像記憶中那時的自己那麼膽小怕事。
朱焦他們浩浩蕩蕩地來到PH區的勞動仲裁所,見到一位不拿正眼看大家的仲裁員,不過因為這次來的人不少,他還是裝模作樣的受理了一番,用那令他能表明是本地人而自豪又驕傲的「白話」說道:「喱地嘢,你嘚有證鬼咩?就算有證鬼,都不系我嘚復眨蓋,去挽治保會啊。」
朱焦他們連猜帶蒙的聽了個大概,意思大致是:「這事兒不是他們管的,有證據去找治保會。」
仲裁員先生胡亂的登記了下,就叫朱焦他們回去等消息,不管他們怎麼說都讓先回去。
朱焦知道這事兒沒戲了,但又不甘心地去了趟治保會。
走進治保會,朱焦就知道要糟了,其中一個經常跟何剛他們,一起喝酒的好像叫阿彪的,就坐在大門前第一個辦公桌。阿彪看完朱焦他們準備的「材料」。不等大家反映過來,先給大家定了罪,扭曲事實地道:「你們這是誣告,是在破壞投資環境,港商是上流社會的人,會在乎你們這點錢?別惹事兒,到時你們這幫農民全都吃不了兜著走。就算你們說地是真的也沒用,人家來投資我們市領導都要給人家面子,何況你們這些癟三?快回去,別鬧事,不然把你們抓起來。」
「難道你們就不管了?這可是一條人命啊!如果你們不管,我們就去區里告,如果區里不管,我們就去市裡。」朱焦看阿彪不管,著急的道。
「啪!再說一次!」阿彪火了,給了朱焦一巴掌威脅道。
「嗡!嗡!」彭城等人敢怒不敢言,小聲地嘀咕起來。
「干!」朱焦也火了,繞到阿彪的後背,大力的使用暗勁往至陽血拍去。
「造反啊,全抓起來。」就在彭城等人準備一起動手的時候,治保會裡的其他隊員,紛紛抽出鐵棍跑過來喊道。
「大家別動!」朱焦反應過來了,急忙制止大家,因為他也怕了。記憶中,這時的治保會打死人,根本就不當回事兒,這種情況他聽過太多了,隨便按個暴力抗法就吃不消。不過好在這次來的人不少,不然他可能真要交代在這裡。皺毅他們本來就不想鬧事,只想治保會管管小甘的屍體,別讓人家死了還曝屍荒野,其實心裡也很怕這幫人,把自己打死了,喊冤都沒地方。
「阿彪,你怎麼了?」阿彪的同事看到他,站在那裡半天不動,滿臉通紅,眉毛一顫一顫的好似很痛苦的樣子。
「把他抓起來!」一個「官兒」威風的指著朱焦喊道。
「格老子!」
「他鎚子的!」
「你們別衝動!」朱焦看到大家又激動了起來,害怕把事情鬧大,*急了那幫「官兒們」,真有可能鬧出人命。
朱焦就這樣被架進了另一個房間,房間里只有一張桌子和凳子,他知道這是用來審問「犯人」的,也可用刑以達到屈打成招目的的地方。
「啪!嘣!乓!」一進房間,幾個人又是抽耳光,又是用腳踹,還有個拿了個膠輥狠敲。
「膽子不小,這次你不撲街就算你嘞,最少要把你定個『三無人員』,去惠州休鐵路。冚家鏟,你死定了!」一個經常跟阿彪在一起巡邏的很肥的隊員罵道。
「阿彪怎麼了?如果他有問題,你死定了。」
「他不會有事的!不過如果我有事他就有事了,」朱焦肯定的道。
「茲!」
「啊!」
「電不死你!」肥隊員說著又對暈過去的朱焦踢了幾腳,他還不解氣拿起凳子朝朱焦頭上砸了過去,朱焦流了滿地的血,可能砸累了才又坐在了那把「兇器」上。
這邊打的正爽的時候,一個穿著拖鞋、叼著牙籤、頭髮掉的差不多的,別人叫他隊長的人進來了。他制止了手下的違法行為說道:「別打了,阿彪還動不了,說不定這個冚家鏟真做了什麼手腳。」
這邊正說著,外面傳來洪亮的口號聲:「放人!黑廠不出糧!放人!」。
「怎麼回事?」隊長打開門對外面的人問道。
「外面來了很多人!起碼有幾百人,好像是這個冚家鏟一個廠的。」一名隊員回道。
「去提桶水來,弄醒這冚家鏟!」隊長指著地上的朱焦道。
「細佬,你把阿彪治好,然後叫外面的人回去,我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不然我讓你坐牢,還沒命出來,你信不?」隊長陰森著臉威脅道。
「我怎麼保證我的安全?甘寧良那事怎麼處理?」朱焦知道外面來了很多工友,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他知道這次命是保住了。
「那個死鬼我讓你廠里花點錢埋了,但你們不能伸張。至於你個冚家鏟,把阿彪治好,讓外面的人散了,然後你們滾蛋。我給你們兩天時間,兩天後我會找這外面的『朋友』處理一下,跑慢了就撲街吧!」隊長有恃無恐地道。
「好!」朱焦咬牙答應道。
朱焦幫阿彪解了穴,一瘸一拐地走出治保會,被迎面而來的皺毅攙扶住往人群里走,邊走邊聽他們的解釋,為什麼這些工友又來了的原因。原來,上星期一就要發薪水的,一直託了好幾天,本來就壓了2個月工資,很多人都沒錢買生活用品,索性去勞動仲裁所鬧,碰上阿蓮她們,正在氣頭上的工友們出於義憤都跑來了。
回到工廠,朱焦就被笑面虎拉去談話,誰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工廠把朱焦的2個半月工資發了一半給他,要他當天捲鋪蓋走人。
皺毅他們知道后也去找笑面虎,他們比朱焦的待遇好多了,每人只罰了300大元就釋放了。梁德全由於小燕子還在廠里,所以沒去找笑面虎。而最讓朱焦意外的是,阿蓮也不打算跟著一起走。他表面沒有露出不快,但心裡還是介意的,只是要她好好照顧自己,有事打他BP機之類的話。
由於事情鬧的很大,工友們終於得到第二天發工資的回復,小甘的屍體也被廠里出了點錢,就地掩埋了,事情圓滿的按照當初設想的進行,唯一的不足就是朱焦和他的兄弟們失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