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自慚形穢

第十二章 自慚形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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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自慚形穢

原來這摸不清來路的張小姐是評委啊!范弘道有點生氣的向王掌柜問道:「如此重要的消息,你怎麼不早說?」

不怪范弘道生氣,如果早知道張小姐是評委,他剛才又何苦與張小姐針尖對麥芒?女人都是愛記仇的,千算萬算,本來一切盡在掌握,卻在張小姐這裡多了個變數!

「我先前也不知道。」王掌柜叫屈道,「也就是剛才與東家說話時,才從東家口風裡聽出點意思。」

按下范弘道與王掌柜的碎碎念不表,卻說主人家楊朝奉站在月台上,說要加試一道題,院子又清靜了下來。

無論是前來應聘的讀書人,還是幾個掌柜,都屏息靜氣的仔細聽著新題目。到了這個程度誰還能不明白,也許這一道題目就能決定眾人去留了。

楊朝奉便將題目說了出來:「今日諸君聚集在我楊家,讓我楊家蓬蓽生輝,便以此為題,請諸君做詩記之。」

這也是個很尋常的題目,並不算出奇,在眾人預料之中。第一道題是考經義,第二道題是考對答,第三道多半就是考詩詞了,都是老套路。

院里這些讀書人雖然學問不見得精深,但好歹也都是讀過四書五經、練過文章詩詞的,按著格式做幾首詩問題不大。就是這水平和質量不必抱太大指望,大概只比打油詩強一些而已。

不多久,就有人作出詩來了,搖頭晃腦吟誦了一遍。其後別人也紛紛跟上,將自己作品獻給了楊朝奉,不到一炷香時間,就有七八首了。

短時間內也寫不出太長的,全都是絕句。用的也都是秋高雁去日、嘉朋會此時之類的通俗字眼。不過好在大家都是半斤八兩,誰也不比誰強多少,矮子里拔將軍而已。

一時間院子里又熙熙攘攘的熱鬧起來,你說我做得好,我說你這句妙,只有一個人無動於衷。卻見范弘道站在樹蔭下閉目養神,超然物外。

而王掌柜像個熱鍋上的螞蟻,圍著范弘道團團轉,這范秀才關鍵時刻怎能掉鏈子了?別人都把題目詩詞做出來了,他還在一動不動是什麼意思?

李掌柜瞥見范弘道,又靠近了幾步,開口問道:「范朋友為何獨自在此?莫非抓耳撓腮的寫不出來?」

早有人看范弘道不順眼了,也惡意滿滿的諷刺道:「先前范朋友多有驚人之語,而此時主人家出了詩詞題目后,范朋友卻一言不發,莫非應了嘴尖皮厚腹中空這句俗語?」

山間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眾人想到這句話,引發了一片輕輕地鬨笑。【ㄨ】如果范弘道先前還能伶牙俐齒,但吟詩作詞時卻做不出來,那真能當得上這句了。

范弘道緩緩睜開了眼,滿面蕭然,意興闌珊的說:「我憑藉想象,倒是做出了一首詩,但是此情此景卻配不上我的詩,所以就不想拿出來了,免得諸君壞了興緻。」

這是何意?眾人一開始聽不懂范弘道想表達什麼,壞了興緻是什麼意思?楊朝奉也在琢磨,這范弘道到底是死鴨子嘴硬,還是死了都要裝?

正當此時,堂屋門帘內傳出清脆的聲音:「若你有膽量,就爽快的把詩誦讀出來,我倒要看看有什麼配不上的!」

范弘道瀟洒的對堂屋拱了拱手,「主人家但有所請,在下敢不從命乎?」

隨後范弘道輕輕嗓門,對著楊朝奉,先讀出了前四句:「涼秋肅高會,置酒城南隅。嘉賓羅四筵,車馬填中衙。」

楊朝奉臉皮抽動了幾下,今天這場面,只是自己想招個西席先生,然後有七八個不得志的先生,扎堆過來應聘。或許也能美其名曰雅集,但哪裡稱得上「嘉賓羅四筵,車馬填中衙」?

言過了言過了,實在當不起啊,楊朝奉想道。就算他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說這叫「嘉賓羅四筵,車馬填中衙」。

范弘道並沒有停頓,很流暢的繼續讀了下去:「左右觴爵流,華燈垂綺疏。清商激餘音,雅歌越簽竽。主人多樂方,燥耀明星祖。緩步臨文軒,遙夜正敷愉。」

這一段詩,楊朝奉聽不大懂,只能聽出華燈、雅歌幾個詞。但楊朝奉猜得出來,肯定是描寫繁盛場面的。

看看自家簡陋的院牆,以及歪脖子老樹,再看看院子當中擺的大壺茶,楊朝奉忽然很羞愧。唉,早知道應該擺點酒,然後請個班子奏曲的,或許還能稍稍應景。

不過其餘讀書人聽過這一段后,腦中漸漸幻想出了詩中雅集的場面——

在廣闊的私家園囿里,舉行著盛況空前的文人雅集。華屋美廈,花團錦簇,曲水流觴,管弦絲竹,美人穿梭,美酒佳肴,三五成群,把酒臨風,論古今之是非,忘天地之高厚

誰不嚮往這樣的生活?可是也只能在想象里夢想了。

「豈惟芳樽獨,良朋為我娛。大國多名材,千里不相殊。」范弘道誦讀了最後四句。如果說剛才是寫景,收尾四句就是寫人了。

而院中讀書人聽到最後這四句,頓時就像是從夢中醒來,不禁面面相覷。

他們只是混口飯吃的撲街讀書人而已,互相吹捧抬轎子或許是有的,但仍有自知之明。「大國多名材」這種話,是他們萬萬當不起的!

都淪落到為了一年二十兩束脩的拋頭露面的地步,還敢說什麼「大國多名材」,那不是自不量力的坐井之蛙嗎?說出去都讓人笑話!

詩中繁花似錦,現實卻如此冷酷,一時間院內清靜下來了,沒人想說話。

片刻后,還是范弘道悠悠嘆道:「這才是在下想象中的文人雅集,聚會應景之作啊。」

然後他環視四周,神態變得悲傷起來,「但是眼前此情此景,舉目所見,實在是.抱歉,在下真的不想為這樣平庸的現實寫平庸的詩,惟願長醉不願醒啊!」

實在是什麼?范弘道只說了半句,但一切盡在不言中。

反正別人懂了,為什麼范弘道先前會說「眼前情景配不上他的詩」,為什麼范弘道會說「怕壞了興緻」。他說的一點也沒錯,確實配不上,甚至還會讓人生出自慚形穢的心情。

更沒人想說話了,只有王掌柜在暗暗冷笑。機智的王掌柜早就看穿了一切,這范秀才不管幹什麼,本質上都是為了裝逼!

別人聽到范弘道的詩后,覺得自慚形穢配不上,那豈不隱隱然對范弘道也自慚形穢了?這種心理情境轉移的把戲,騙不過他王掌柜!

此時此刻,堂屋門帘內有人驚呼道:「小姐!你怎麼哭了?」一句話瞬間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果然隱隱約約聽到了幾聲抽泣。

范弘道久久無語,他最討厭意外了!又是這位張小姐,哭你個頭啊,又來搶什麼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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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狂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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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自慚形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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