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江洋大盜周成
皖縣隸屬廬江郡下。縣裡人口不多，也算不得富庶之地。自然也不會有什麼真正的名門望族常駐於此。而王縣尉的家族作為土生土長的豪族之家，在這小小一縣之內自然也就可以算是土霸王一類的存在了。
要不然作為一縣掌握了執法，刑獄乃至鄉兵統轄之權的縣尉職位怎麼會被王家把持了幾十年之久。若論實權，本縣縣令都要對王縣尉讓避一席的。
畢竟官無封建，而吏有封建。特別是這種深耕鄉土的豪右之家，彼此之間姻親套著姻親，世交連著世交。彼此盤根錯節，就算是朝廷也是無可奈何的存在。特別是在這皇權暗弱，朝政盡為世家大族把持的情況下，王家就算說是縣裡的無敕之封也不為過。更何況傳聞王縣尉隱約間竟然跟琅邪王氏扯上一些關係。也難怪王氏在皖縣之內肆無忌憚，無人敢惹。
當然，能做到這一步的人家自然也沒有一家會是省油的燈的。
覬覦龍脈雖然在皇家看來就是大逆不道之事，但也並非沒有遮掩之法。周成弄出來的鳳凰幻像雖然當時讓王縣尉以及那位所謂的張仙師受驚不小，但王家竟然也不是吃素的。
王家老太爺的葬禮算是被周成給毀了，不但殉葬的童男童女沒有了下落，就連下葬也是匆匆忙忙，本來該有的儀程統統取消，王縣尉當夜便不顧守孝之身匆匆返回了縣城。
而那位張仙師卻沒有跟隨王縣尉一起，而是騎著馬匆匆地向著廣元奔去。
「鳳鳴岐山」的鬧劇瞞不了人，當時附近鄉民以及從山腳官道之下路過的行人可不少。王家再厲害，也做不到防人之口，封殺流言。所以無論是王縣尉還張仙師，現在需要的都只是在事情傳到皇帝的耳朵里之前，把事情從官面上壓下來而已。
流言果不其然開始迅速地流傳開來了，幾乎一夜時間，縣城鄉里議論紛起。
一時間有人歡喜有人愁，更有相交人家一聽到風聲便急沖沖地趕往了王家要一個明確答案。
王家不敢否認，卻可以推搪於妖人訛詐不成，用幻術害人而已。畢竟金紫山山勢不大，前往勘察過的風水師不知凡己，就是縣中各大家族也有不少祖墳在那裡，若是真有龍脈，豈會今日才知曉？
王家的解釋有人信，也有人嗤之以鼻。但至少有這麼一個理由在，也算解釋得過去了。而且有張仙師在，自然也有辦法駁斥謠言，還王家之個「清白」。
王家這次可謂不遺餘力了，不光只是在鄉野之間努力闢謠，而且官面之上更是上下打點不遺餘力。從一直沒怎麼被王家人放在眼裡的縣令家中，都突然被人送了好幾口沉甸甸的大木箱，就知道王家過得並不輕鬆，而且著實耗費不小。
當然，某個給王家惹下這麼一大樁麻煩的存在，自然也被皖縣的所有王家人恨到了城門口的布告牆上。
嗯！周成現在是通緝犯了。
「近有江洋大盜流竄本縣，佯作道人裝扮，殺人害命，擄掠婦人，為害鄉里，十惡不赦。為護本縣父老平安，除暴安良，今懸賞泉布百貫，以緝歸案，大晉永和十年，廬江府印」
按照畫像旁邊的布告上所說，周成奸淫擄掠，殺人放火簡直是個無惡不作，實在是敗類中的敗類，人渣之中的人渣了。只要有人抓到周成或者通報了消息的，統統都可以到衙門去拿一筆厚厚的賞金。
縣城門口人來人往，從來都是熱鬧所在。
如往常一樣，城門的布告牆上也早早地圍了一大圈人看熱鬧。
這個時代識字率低的可憐，可並不妨礙老百姓們看個熱鬧啊！
不會認字還不會看畫像么？能把頭像貼在這裡的肯定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盜了。更何況，願意站在布告欄前大聲朗讀的人不少，有些時候官府還會特意請人來讀布告，以達到廣而告之的效果的。
周成第一次見識到了古代官府的高效率，比起千年之後真的一點不差啊！
周成當時見到布告欄上的自己時都有些傻眼，貌似衙門裡高手還真不少啊！雖然比不上後世的照片，但至少畫出了周成的六成神韻啊！
周成就這麼大大咧咧混在人群里，端詳了自己的畫像良久，感覺這社會真黑暗啊！
自己怎麼就奸淫擄掠，怎麼就殺人害命了！
最大的問題是這張海捕文書還不是皖縣縣衙簽發的，而是以廬陵府衙名義簽發的。那麼，想必王家早已經打通了關節了吧！如此大事都能變成這個模樣，東晉小朝廷是真沒救了。
周成感覺還真是冤枉啊！
如今看來這王縣尉家還真是手眼通天，自己的計劃還真不一定有用了。
說起來，周成剛開始也是一時興起，才玩了這麼一出大戲。心中無所謂王家死不死。
要想讓那些達官貴人多點仁慈之心，少些殘毒之念，有的是別的辦法。倒是不用如此激烈手段，要害王家滿門性命。
可怎麼也沒料到東晉朝野吏治敗壞如此，一個鄉間土豪竟然有此通天手段，報復心又如此之強，轉眼就給自己安了一個江洋大盜的罪名，還發出了海捕文書，這分明是不死不休了啊！
如此一來，哪怕周成自己不擔心自己的麻煩，也要顧及自己救出來的那些小童，以及小童的那些家人的安危了。不給那為王縣尉找點事情，怕是不會消停了啊！
周成站在布告牆的人群搖了搖頭，正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不期然竟然發現有人正盯著自己。周成回過頭去，便發現一個剛從布告欄前擠出來的年輕人正盯著自己，臉色有些發白，眼睛登的老圓老圓的。
這顯然是發現自己跟海捕文書上的畫像有幾分相似，卻又不敢斷定了嗎？
「是？還是不是？」
「分明有些像？可又有點不像啊？」
年輕人倒是挺細心的，還貌似聽謹慎。至少沒有輕易下結論。
當然若是平常歹人，被人通緝，然後被人注意了，肯定心慌意亂地想要趕緊逃走了。到時候年輕人一聲大漢說不定還真有可能分到賞金中的一點殘羹冷炙。
只是周成是平常歹人嗎？
周成見到這年輕人盯著自己一動不動，當即回過頭「嫣然一笑」，然後頗有些惡聲惡氣地問道：「看甚，有甚好看的？」
年輕人被周成嚇了一大跳，然後便突然發覺眼前這人分明跟布告欄上的江洋大盜一點都不像啊？自己怎麼會突然懷疑眼前這老頭是個通緝犯呢？
年輕人略有些羞愧，而且想來也猜不到天下間竟然有如此膽大包天的通緝犯，膽敢囂張如此。
當即便撲滅了心中懷疑，臉色羞紅的擺了擺手道：「沒什麼，沒什麼！」
說完，便慌不擇路的逃走了。
「哎！老實人啊！」周成心裡都替那年輕人嘆了一口氣。渾不覺自己剛剛用術法調息了一個老實人有什麼不對。
老實人實在忒容易吃虧了。
有了年輕人在前，周成為了免得麻煩，悄無聲息的便稍稍改換了一下相貌，從免得再有人把自己跟布告牆上的通緝要犯聯繫起來、然後才施施然，大搖大擺地向著城中走去。
自己還有八九個小孩子要餵食呢？不在城中買些吃的回去怎麼行？
而就在周成再小小縣城裡尋摸著買食的時候，另一頭的張仙師也已經連夜騎馬趕到了廣元的師尊杜子恭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