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不走近,卻也從不走遠
時隔太過於久遠的事情,倘若不是當事人,誰都說不清楚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
溫淺知道的,亦是只有三言兩語的簡短事實。
就像她從來都不會懂,母親和父親,還有舅舅這三人之間究竟有怎樣的過去。從她回到溫家起,就一直執著於父親對母親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思,倘若不愛,瀾山別苑裡滿院子的水杉又算什麼?
過了好久,清姨繼而又說:「當初你媽媽嫁給你爸,若是真的按門當戶對來說,算是下嫁。老爺子這個人重名聲,一輩子膝下就只有一個女兒,沒辦法才收養了你舅舅,可就算是沒有血緣關係,那也算是兄妹。在老爺子看來,這也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清姨這話沒有明明白白說清楚,不過溫淺不傻,怎麼還能聽不出這言語之間的意思呢?
「後來呢?是外公不讓舅舅和媽媽在一起,最後才造成的慘劇嗎?」
清姨搖搖頭,目光看向遠處為微微嘆息了聲,「那事情太久遠了,那時候你父親和你媽媽過得一直都是相敬如賓的日子,約莫是那天你舅舅想要帶著你媽媽走,可老爺子這種性子的人,又怎麼可能讓他們真的得逞了呢?」
而後面的事情,清姨也不清楚,事情的事實和所謂的事實,都只是陸芷死前寫下的那一份認罪書裡面。
那真相,是她想讓人看到的,那便是了吧。
在溫淺的印象里,陸遠珩一直都是常年獨居,似乎也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稍稍動容下,唯一在乎的,也就只有在青城的她們這一家人。
有一種人的性子就是如此,也不走近,卻也從不走遠。
保持著某種安全的距離,一直守著。
思及此,溫淺不知怎麼著就忽然想到了最開始時,霍聿深打算買下瑜苑的這件事情。也是到後來,她才知道原來那瑜苑是霍明嫵看上的,這件事情一直困擾了溫淺很長時間,她也曾問過霍聿深是什麼原因,不過當然沒有得到答案。
想著想著,溫淺就問了出來:「那您以前,知道霍……霍聿深那一家人的事情嗎?」
只是試探性地一問,清姨卻愣怔了許久。
溫淺見清姨這樣子,眉宇之間的神色也變得緊張起來,心裡有些隱隱的不安,似是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就像先前她和霍聿深過了那幾天不問世事的日子裡,眼皮一直不安的跳著,哪知道一回來就真的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怎麼了?您……是不是不想說?」溫淺試探性地問著。
「倒也不是,只不過覺得現在想來也挺孽緣。我從沒把這兩個人聯想成一個人,或許你媽媽想明白的時日要比我早些,她渾渾噩噩過了這麼多年,卻沒想到最後竟然比我們都清醒。」
溫淺微擰著眉心,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下面的事情,卻不敢催促,只是不安的絞著手指。
清姨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用這麼緊張。
「我只記得有這麼一個人,她叫霍子舒。我從來沒有見過有哪個女孩子能像她那麼傲氣,活得真的就像是故事裡寫的那種大家小姐,而第一次見著她,就是在老爺子的書房裡。說來也真的荒謬,那人一點也沒有女子該有的羞赧,直言要做老爺子的兒媳,我雖不知她是什麼來頭,可看到老爺子面上樂呵的笑容,也知道那一定是個出身高貴的女孩。」
「霍子舒?」溫淺聽著,卻低聲地念著這個名字。
清姨抬眸看了她一眼,道:「就是你結婚那天,中途來的那個女人。」
「啊?」
溫淺這下是真的覺得驚訝,「那是……霍聿深的長姐啊,我記得她不叫這個名字的。」
說完之後溫淺就有些意識過來,可不是嗎,霍聿深也不僅僅有霍聿深這個名字,他們一家人都叫他……承之。
那子舒這兩個字,應該是霍明嫵的小字。
這下溫淺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這些。
霍明嫵,舅舅……
這兩個人,怕是打死她也不會把他們聯想在一塊。
在她看來就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怎麼會呢……
清姨知道這番話說出來她一定是難以置信,也是呢,最早的時候誰也想不到,也真的算是孽緣。
「她和以前基本上沒有差別,還是那樣盛氣凌人的樣子,都二十好幾年過去了,她還是那麼漂亮。那天她坐在男方親屬席位,我明顯的感覺到了你媽媽當時的情緒不對勁,怕是那時候她就有些和以前不一樣了。」
聽著這話,溫淺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她依舊是沒辦法說服自己相信這些,這到底算是什麼事?
「為什麼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也沒有聽您說起?」
知道這時候,溫淺才發覺自己是生活在一個庇護圈下面,從她結婚到現在,明明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可她對這些事情依舊是毫無察覺。
若非如今這一遭事情的發生,她或許這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清姨語重心長地說:「淺淺,我們都希望你幸福啊。你舅舅怎麼會不認識霍子舒?她又怎麼會不認識你媽媽?當初就差了一點兒,她就是你舅舅的未婚妻,只不過終究還是差了點。」
言及此,她緩了緩繼而道:「那天她就安安靜靜坐在那,眼睛裡面也看不到什麼怨什麼恨,就當完全不認識我們這些人。她既然這樣願意粉飾太平,我們自然也願意。」
都只是希望溫淺幸福,隻字未提。
就噹噹年那些事情都不曾發生過,畢竟早就已經是隔了一輩人之間的事情,和小輩沒有關係。
一直到現在,溫淺才或許是真的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以為,霍明嫵只是單純的看不起她的出身,原來並不是……
她以為,霍明嫵不過就是一時興起想要在青城買一座別苑,在她看來的陰差陽錯,原來都不是這麼簡單……
從頭至尾,都只是她自己把事情想的這麼簡單。
溫淺沉默了很長時間沒有說話,她交握在一起的手一直在輕輕顫抖著,掌心裏面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清姨最見不得就是她現在這樣子,有些話應該可以這輩子都不說,但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說了總要比不說更好。
「您還知道什麼?」好久后,溫淺神情茫然著問她。
「沒有了。」清姨搖搖頭,沒有再說更多的。
可單單隻是這些,就已經夠她花上好長時間去消化。
對溫淺而言,實在是太過於荒謬。
……
溫淺連著幾天都沒有收到霍聿深的電話,這也正好,眼不見為凈。她和清姨都知道經常門外會停著那輛熟悉的車子,她們兩人都知道是誰,卻心照不宣的不提。
甚至算著時間出門,不想和那人碰上。
那天下了場綿綿細雨,不算是什麼日子,溫淺就想單純地去墓園看看母親。
出門之前清姨打算陪著她一塊去,她沒讓,清姨也沒堅持,只是告訴她記得把傘帶上。
溫淺上了輛計程車,紅燈時她從車鏡子里往後看,是一輛不熟悉牌照的車子一直用著不緊不慢的距離跟著她。
霍聿深果然是不可能放心她一個人回來,派幾雙眼睛盯著也不算什麼事。
溫淺沒有去理會,司機把她在墓園的入口處放下。
下車后,撐開傘一步步向裡面走去。
非節非假,這個時間點的墓園裡沒有什麼人,這片地方依山臨水,下著小雨的原因,遠遠望過去霧氣蒙蒙的一片。
出乎溫淺意料的是,她在這裡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在陸芷的墓前站著一個女人,溫淺只看到了那人的背影,瘦高的窈窕身形,身著黑色絲質旗袍,她看到那女人衣擺處的盤扣和綉紋,果然和清姨說的那樣,這麼多年來霍明嫵一直都是個精緻的女人。
溫淺說不上來此時自己心裡是什麼感受,她捏緊著傘柄,腳下的步子停滯不前。
腦海里只有一種念頭,她不願意讓姓霍的那一家人來看母親,而母親肯定也不願意看到霍明嫵。
半晌之後,溫淺堅定而緩慢的一步步走上前去,靜靜地站在那人身旁,收了傘彎下腰把自己帶來的花放下,是母親生前最喜歡的百合。
「她肯定不願見您,請回吧。」溫淺也沒抬頭,卻是對身旁的人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