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不計較,是她最大的仁慈
天知道溫淺現在走向霍聿深究竟要有多大的忍耐力,才能控制住自己往前走而不是立刻就調頭與他背道而馳。
昏黃的路燈下,男人依著車身站著,燈光將他的影子拖的很長,帶這種莫名的蕭索和寂寥。
聽到有腳步聲,他抬起眸子靜靜地看著眼前那人一步步走近。
想好的開場白,一時之間彷彿像是失語症一般,竟也沒說的出來。
溫淺只是走到他面前,很平靜的出聲道:「長話短說吧,清姨不喜歡看到你,若是我像我媽媽那樣跟你出去那麼久不回去,她沒準真的會報警。」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也會把厭惡他的這種情緒滿滿的寫在臉上,並且表現在她的語氣里,毫不掩飾。
霍聿深站在她面前要比她高上好多,她的身子籠罩在他的影子下,若是真的從這影子里看上去,兩人或許還是親密無間的樣子。
不過是種自欺欺人的念頭罷了。
「溫淺,我說過很多次,你母親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從來都沒想要對她做什麼,不管你姓也好,不姓也罷。」他的語氣淡淡的,卻莫名的帶著些許疲乏之意。
在這件事情上,他這一個不稀罕解釋的人已經說了很多次,可即使是這樣,也好似一點用也沒。
溫淺聽著他的話唇角染著涼涼的淺笑,有些譏諷,有些自嘲,她說:「霍聿深,不管你最初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已經造成了這種結果,你就算再怎麼辯解,我母親也已經不在了。你再怎麼為自己開脫,也掩蓋不了你就是個罪人。」
原先想好好的說說話,這麼一來又變成了這番劍拔弩張之勢。
他的唇線抿成薄薄的一道,溫淺知道這話他聽著肯定不舒坦,可是為什麼要讓他舒坦呢?
霍聿深轉過視線,沒有和她多起爭執,倘若再多說兩句怕又是不歡而散。
也俗所謂了,他們兩人都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好好相處過,似乎也沒有什麼比現在還更糟。
他不要求會有多好,只要保持現狀,不要比現在更糟糕就行。
霍聿深沉吟了瞬,打破此時的死寂,「我姐今天找你了?」
「可不止她,還有宋小姐,她們兩人是一起來的。」
溫淺的眸子里不帶半點情緒,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也是涼涼的,他看不慣她這樣子。
他想了想,沒再追問下去,而是用命令般的語氣道:「明天我來接你回去。」
溫淺一聽這話就覺得好笑,這個男人不就是這樣,想到什麼就必須是什麼。就像現在,他說接她回去,她就必須跟他回去,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
究竟他到底是哪來的底氣?
她睨著他俊朗的臉微微搖頭,腳下的步子也不自覺的往後倒退了兩步。
「霍聿深,你確定我們還要有繼續糾纏的必要?我現在想明白了,其實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從頭到尾都是個錯誤,從開始就是個錯,又怎麼去求結局是好的?你姐姐從一開始就不喜歡我,你的家庭也從來沒有接納過我,我很認同你姐說的一句話,我們真的不是一路人,散了吧。」
她的語氣裡帶上了幾分蒼然的薄涼,也是對自己這段可笑的人生做了個很透徹的見解。
遇上他就是個錯誤,當然就是一步錯,步步錯。
溫淺轉身就準備離開,才走了兩步路,身後的男人就大步走上前將她拉入懷中。
「誰准你說散就散?」他緊緊抱著她,手臂上的力道越擁越緊,就連說話時的語氣近乎是咬牙切齒的沉冷。
溫淺的手放在他的手臂上,試圖分開他的禁錮,她和他此時的距離太近,相互纏繞的氣息之間容易讓她清晰地想起自己曾經的愚蠢。
一步步向他走近的愚蠢。
「那你還想怎樣?你喜歡了宋蘊知這麼多年,現在不是正好,不用再從我身上找屬於她的影子。」她在他耳邊低低地說著,微微蹙著眉,又釋然般笑道:「霍聿深,我不和你計較,就已經是我們一家人最大的仁慈。」
終有一天,他會懂。
而她不願意解釋給他聽,也不想看到他以後懂她這句話的時候會是什麼樣。
不計較,是她最大的仁慈,連同著母親的那一份。
男人固執的抱著她,「溫淺,是你先招惹我的,就想這麼分開不可能。」
溫淺閉了閉眼,並沒有多解釋什麼。事已至此,說什麼都已經沒用。
「我該回去了,你不想清姨出來和你大吵一架,就讓我回去。」
霍聿深漸漸鬆了手。
溫淺往後退了幾步。
其實她清楚的知道這個男人心裡想的是什麼,他篤定她不會走,也走不掉。
所以即使在言語之間都會有這種有恃無恐的底氣。
溫淺走回自己家裡,果不其然清姨在玄關處等著她,見她回來之後臉上這才露出了放心的神色。
本來就已經沒有什麼好再失去,她們兩人是唯一僅剩下的依靠。
……
第二天一大早,溫淺早早的出了一趟門,在醫院預約了一整套的婦檢。
她的生理期一向是準的,近來或許是和發生的這麼多事情有關係,推遲了很久。
甚至做了全套的婦科檢查,可唯一的她想知道的,就是自己到底有沒有懷孕,最終的結果是沒有。
並非杯弓蛇影,只是她已經根本輸不起。
和顧庭東約見面的地方就在醫院的不遠處,選在人多的地方也顯得沒這麼心虛,本來就不是做什麼壞事情,何必像過街老鼠一樣躲著?
自打上次分開,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其實溫淺也知道就他們兩人現在的身份,其實也不該有聯繫,只是她不知道還能找誰。
「最近還好嗎?」坐下后,顧庭東看著她淡淡的出聲輕問。
「沒有更糟。」她笑了笑。
溫淺從包里拿出來一個牛皮紙文件袋,推到他面前,道:「對不起,到現在我還要麻煩你,庭東,這真的是最後一次,我希望我們可以各自安好。」
「我們之間不用說這些見外的話。」顧庭東的視線始終都是停留在她身上的,只是聽著她這太過於淡然的語氣,心裡也聽著不是滋味。
明明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可偏生終究還是放不下。
或許這個就叫做劣根性。
霍聿深說的也是一點沒錯,當初拋棄溫淺的是他,現在覺得後悔的又是他,前是錯,后亦是錯,只是他並不覺得那個男人有什麼更好的立場可以來指責他。
「阿願,我能幫你什麼?」
溫淺搖了搖頭,「你幫我的已經夠多了,我總不能每一次都得依靠著你,你有你自己的生活。」
言至此,溫淺岔開話題,「不說我了,說說你吧,和江小姐的事情拖了這麼久,是不是應該要找個時間定下來了?」
很長久的一陣沉默。
顧庭東欲言又止地看著她,好半晌,他才緩緩道:「阿願,有時候我也想做個罪人,拋下自己犯下的錯下錯的決定。」
溫淺低垂下眼睫,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因為她知道此時此刻的自己也是無可奈何。
他自顧自的說:「起初我媽用盡了手段威脅我不能和你在一起,阿願,你知道我媽最開始是什麼身份,她把有些東西看的比一切都重,我沒有辦法。」
「庭東……」她是想要說些什麼,愣了愣,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他不提,或許她就已經快要忘記這一段。
畢竟他有未婚妻,她已婚,已經過去了這麼長時間,都以為各自安好,只是如今坐在一起時才猛然發現,並不如想象中的那般……
「其實後來我很早就後悔了,時初和你不一樣,我可以和她結婚,但我知道那會是很長的折磨。所以有時候我常常想,真想做一個罪人。」
最大的痛苦莫過於要和自己不愛的人在一起生活,可如此想,也是最開始的咎由自取罷了。
都說顧庭東能攀上江家這根樹枝算他走了運,他從來不去在意那些流言惡語,究竟箇中滋味如何只有自己體會的清楚。
他的人生一向是按照家裡給他設定的步伐走,說的光鮮,其實就是豪門的私生子。唯一能抓緊些什麼,最後他還自己放棄了,他拋下溫淺,或許是會遺憾一輩子的事情。
好一會兒后,溫淺深吸一口氣,眼角漾開少許的笑意,道:「庭東,我們都身不由己,就儘可能把好的留給別人,我寧願別人留著負罪感,而我沒有。」
顧庭東看了她片刻,自嘲般喃喃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這樣。」
到此時此刻,顧庭東就尤其的嫉恨那個男人,憑什麼有些人的出現,就能輕而易舉的打散了別人的人生。
同時也嫉恨著那人的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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