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梅花酥

?洛小北雖然功夫一般，到底習過一些武，輕鬆接過兩個糕團，心中似有不甘，反手將糕團疾射向林音音。

「小北！」洛清塵急急阻止，卻已是晚了半步。

林音音完全不會武功，哪裡見過此般狀況，只覺眼前一花，糕團已被捲入林伊人袖中。

林音音未料到洛小北居然敢對自己出手，頓時惱羞成怒，厲聲尖叫，「刺客！抓刺客——」

「音音……」林伊人微愣，忽覺有些無奈。

砰！銀霄閣的大門被猛然踢開。

施莫和邱毅如利箭般直射而入，劍氣橫掃，寒芒四射，兩股凋敝肅殺之氣帶著森森冷意，雷霆萬鈞襲向洛小北。

「姐姐！」洛小北大驚失色，倉皇退後兩步。

洛清塵面色一沉，飛身掠起，擋在洛小北身前，劍閃如電，化解了步步緊逼的攻襲。

施莫、邱毅二人隨侍林子衍多年，素來配合默契，當即對視一眼，兵分兩路，一人騰身纏住洛清塵，一人轉而刺向洛小北。

「爹！娘！」洛小北面色煞白，連滾帶爬，鑽到了案幾下。

「小北！」洛令年猛然起身，神色微變。

許湫漣鏘鏘兩聲，左右手中已各執了一柄輕薄軟體，怒然出手，「既是臨門之客，怎可下如此殺手！」

林伊人輕咳一聲，淡淡瞥了一眼林子衍。

林子衍懶懶拿起案上的梅花酥，對施莫、邱毅抬了抬下顎，「都下去，是音音在胡鬧。」

霎那間，利劍回鞘，殺氣頓止，二人心領神會，悄然退去。

洛令年見施莫、邱毅二人出手迅捷，進退有據，彷彿是經過嚴格訓練的護衛，不由微微蹙眉。

林音音見林子衍讓暗衛退下，怒氣未消，大叫道，「我沒胡鬧！他就是刺客！」

說著，一把搶過林子衍手中的梅花酥，狠狠咬了一口，挑釁地瞪著洛小北。

洛小北從案幾下爬出來，神態自若地拍了拍屁股，忽而唇角輕挑，粲然一笑，眸中閃過一絲得意之色。

林伊人心中嘆息，這洛小北與林音音皆是伶牙俐齒、不怕惹事之人，如今銀霄閣內劍拔弩張，倒不知該如何扭轉局面了。

正在思忖間，銀霄閣外突然急匆匆奔進一個下人，朝洛令年躬身道，「莊主，門外有人送來了一個姑娘，說是少莊主的朋友，如今彷彿中了毒，正在馬車上昏睡著。」

「姑娘？」洛小北面有疑惑。

洛清塵對洛令年、許湫漣道，「爹、娘，我陪小北去看看。」

洛令年微微頷首，「若真是小北的朋友，先在莊裡安置下來。」

「女兒知道。」洛清塵淡淡朝林伊人抱了抱拳，拉著洛小北急步而出。

林伊人自然知道，此刻香雪山莊之外馬車上的那個姑娘，便是雪娘送來的谷小扇。可是他卻怎麼也想不通，服下了解藥的谷小扇，為何依然昏迷不醒？

「伊哥哥……」林音音突然捂著腹部，聲音顫抖。

「怎麼了？」林伊人見林音音嘴唇有些發紫，抱住她急道，「哪兒不舒服？」

「肚子好痛……」林音音微微喘息，神情痛苦，額間滲出點點微汗。

林伊人眼神一緊，手指搭上林音音皓腕，頓時察覺到林音音的脈搏之中，有一股炙熱之氣在橫衝直撞。若是習武之人，自可順勢引導這股炙熱之氣，與身體並無大礙，但以林音音常人之身，卻絕然承受不起。

林伊人猛地回想起適才洛小北眼中那一抹得意之色，心中頓時瞭然，沉聲道，「梅花酥里有毒。」

聽到這話，林子衍倏忽站起，臉色難看至極。

林伊人知道林子衍要開口招呼暗衛，擔心再出事端，立刻伸手攔下，「先給音音解毒再說。」

洛令年、許湫漣聽到二人對話，神色更為不悅。

「沈堂主，」洛令年星目含威，「香雪山莊素來規矩森嚴，待客有道，今日吃食皆是親信之人所做，怎會在其中摻入毒物？」

「洛莊主以為，是否有可能是少莊主在點心中動了些手腳？」林伊人扶著搖搖欲墜的林音音，眉間微擰，「舍妹自幼耐不得疼痛，還請二位前輩先解了她所中之毒。」

許湫漣對洛小北的頑皮促狹最清楚不過，當即心中有數，快步上前，搭上林音音脈搏，凝眸片刻，「林姑娘並非習武之人，此毒一時半會兒怕是無法痊癒，我看貴兄妹三人還是在香雪山莊安心住上幾日為妥。」

林伊人知道，許湫漣已明白林音音所中之毒與洛小北有關，但又不想自己追究下去，眼見林音音痛苦之色漸重，只好點頭答應。

許湫漣立刻著人在後院騰出三間客房，將林音音移入屋內，好生安置下來。

後院內，林伊人靜靜立於高高的藍花楹下，眼眸微闔，凝神細聽，墨玉般長發自肩頭傾瀉而下，如雲飄逸。

床榻前，許湫漣正在為昏睡的林音音施針解毒。

「清塵，」林伊人耳邊傳來許湫漣的聲音，「那馬車送來的姑娘是怎麼回事？」

「是小北早先認識的一個小姑娘……」洛清塵的聲音里有一絲猶豫，「似乎中了什麼毒，在昏迷前讓人把她送到這兒來，小北已經安頓好她，估計要在莊裡養上幾日。」

林伊人仰首望著藍花楹枝，微微勾了勾唇角。以洛清塵的冰雪聰明，不可能發現谷小扇與洛小北相識，還對他二人當日聯手破壞定親禮的計劃毫無察覺。

「小北那孩子實在不知輕重，仗著這麼點微末功夫，居然也敢四處下毒。」許湫漣無奈道，「如今他就只聽你的，這幾日千萬看好了他，切勿再傷著什麼人。」

「我知道，娘。」洛清塵乖巧答應，順手給許湫漣捶起了肩。

「清塵，」許湫漣愛憐地拉過洛清塵，叮囑道，「婚約一事總是香雪山莊對不住卓雲，此次他沒有跟著師父一起回山，心中必是傷痛萬分，日後你若因此有什麼委屈，還得忍一忍，萬不可如小北一般置氣。」

「娘……」洛清塵眼帘微垂，神色擔憂，「我只是擔心，他如此驕傲之人，怎能受得了江湖人背後說長論短。」

「卓雲絕非擔不起誹議之人，」許湫漣輕嘆一聲，「只願他將來能夠早日覓得良緣，也好了卻你爹和我一樁心事。」

「都是女兒不好。」洛清塵眼圈一紅，聲音哽咽。

「別說傻話，這怎能怪你。」許湫漣拍了拍洛清塵纖纖玉手，「你先幫我一起施針，給這孩子解毒要緊。若是卓雲的朋友在香雪山莊出了事，那就更無法向他交代了……」

清風習習，鳥驚庭樹，一片青葉旋轉而下。林伊人指尖微動，青葉猶如飛舞綠蝶，盈盈落於白如瑩玉的掌心之中。

半個時辰后，洛清塵推門而出，耳畔隱隱傳來一絲稍縱即逝的悠揚之音。

洛清塵抬眸張望，悠揚之音戛然而止，一道清逸身影翩然掠出長廊，隱入清水池旁亭檐陰影下。

「什麼人！」洛清塵輕喝一聲，足尖輕點，追了上去。

一路上，前方身影如行雲流水，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洛清塵一連提了兩口氣，卻發現自己居然被越拋越遠，不由暗暗心驚。

那身影見洛清塵彷彿跟不上，忽而轉向，掠入金磚碧瓦的五角亭內，竟停了下來。

「什麼人？」洛清塵小心靠近五角亭。

「洛姑娘，」林伊人緩緩轉身，雙眸如煙波點墨，「少莊主的朋友可有什麼要緊？」

洛清塵見亭下之人是林伊人，略略鬆了口氣，「多謝沈堂主掛心，那姑娘只是中了毒，並無大礙。」

林伊人唇角微勾，「洛姑娘可知，她與少莊主是何時認識的？」

洛清塵美眸中閃過一絲疑惑，「沈堂主何以會有此一問？」

林伊人負手而立，「洛姑娘不覺得，那姑娘當日出現得太巧嗎？」

洛清塵愕然後退兩步，「你怎會知道……」

「洛姑娘不必驚慌，」林伊人淡淡道，「也許，她幫少莊主破壞了你與蘇卓雲的定親禮，少莊主便將辰延令送給了她。」

「不可能！」洛清塵神色間有些氣惱，「小北雖然頑皮，但辰延令事關重大，他絕不會以此來作為交換，除非……」

林伊人眉梢輕揚，「除非？」

洛清塵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面上滑過一絲憂慮，「小北涉世不深，或許會為人所騙……」

林伊人長嘆一聲，心中頓時清明一片。這世間，恐怕沒有人比谷小扇更會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