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霧裡看花
?林伊人自懷中取出一個白色小瓷瓶，遞給洛小北，「在下的確不知谷姑娘體質有異，正巧身邊帶著幾粒固本培元的靈藥，或許可以派上用場。」
「不必了！」洛小北冷哼一聲，「香雪山莊里什麼藥材沒有？我只需用你的性命，去給谷小扇做藥引！」
說罷，自袖中甩出三條碧靈玉龍，迅疾如電，射向林伊人、林子衍和林音音。
林伊人面色微變，連忙護住林子衍和林音音，揮袖帶風，一股激蕩之氣捲起，將欺近的三條小蛇一一震退。
洛小北顯然早已料到林伊人會出此招，口中一聲輕哨，向林伊人、林子衍、林音音彈出三粒散發著異香的綠色藥丸。此香一出，三條小蛇立刻如同通了靈性一般，在半空中扭轉身形，再次流矢般沖向三人，口中蛇信吞吐，一看便是劇毒之物。
林音音最怕蛇蟲，見狀不由連連尖叫。
林伊人知道，綠色藥丸必已激發碧靈玉龍攻襲之力，如若自己一再避讓，毒液四射，難保不出什麼意外，不由微微蹙眉，眼角瞥見窗欞旁小案上裊裊升騰的幾支熏香，心念一動，指尖彈射。
篤！篤！篤！
三支熏香陡然折斷，風馳電掣般穿過碧靈玉龍，將三條小蛇釘在了屋脊上。
與此同時，祁境和施莫也沖入偏廳，將兩柄利劍架在了洛小北的脖頸上。
洛小北自幼嬌生慣養，一直被眾人捧在掌心，如今親眼目睹愛物被殺，又瞬間被人制住，哪兒受得了這般委屈，立刻髮指眥裂，撕心裂肺嚎叫起來，「姐姐——有人要殺我！有人要殺我！」
祁境、施莫制敵無數，但從未遇見過對手臨陣乾嚎的情形，一時之間有些無措，抬頭看向林伊人和林子衍。
林伊人心中微嘆，朝祁境、施莫擺了擺手，二人立刻收劍退了下去。可洛小北彷彿並無罷休之意，乾嚎之聲愈發大了。
林伊人無奈搖頭，指尖拂過洛小北啞穴，洛小北頓時身形僵硬，沒了聲音。
林音音見洛小北怒目圓睜卻發不出聲音，立刻眉開眼笑，從林伊人身後鑽了出來，「洛小北，若是把你打扮成女孩兒，保准比我還漂亮。」
說著，伸手擰了一把洛小北白裡透紅的臉蛋。
洛小北恨恨翻了個白眼，對著林音音緩緩做了個「醜八怪」的口型。
「啊——」林音音暴跳如雷，尖聲大叫，「伊哥哥，五哥哥，他說我是醜八怪，我要把他給廢了，帶到宮裡去做太監！」
林伊人輕咳一聲，趕緊把林音音拖到一邊，小聲叮囑道，「你一個女孩兒家，不許整日把太監掛在嘴邊。我要問他一些事情，你且乖乖待在五哥哥身邊，不許再惹出事端了。」
「哦——」林音音癟了癟嘴，不甘不願地坐到了林子衍身邊。
林伊人轉身看著洛小北，溫言勸道，「此前我並非有意傷到谷小扇，你若肯好好說話，我就解了你的啞穴，怎樣？」
見洛小北乖巧地眨了眨雙眼，林伊人指尖輕彈，解開了他的啞穴。
「姐姐——」沒想到這一回，洛小北乾脆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哭起來。
「洛小北，」林伊人微微嘆氣，俯身提醒，「是你要來殺我，並非我要取你性命。」
洛小北愣怔片刻，似乎總算想明白了前因後果，一個骨碌翻身爬起，氣咻咻地朝外走去，「谷小扇若是死了，言緒定會把你們全滅了！」
「言緒？」林伊人眸中掠過一道寒光，「果然，辰延令是你與他二人聯手盜走的。」
「你怎會知道？」洛小北愕然轉身，「你可千萬別告訴我姐姐，否則我就殺了你們！」
林音音雙手支腮，櫻唇輕撇，「沒見過這麼求人的！」
「那辰延令有什麼好！」洛小北惱怒地揉了揉鼻子，面上浮起一絲妥協，「不能吃，不能穿，每日還要防著賊人來偷，如今被盜了豈不正好？不過有一點沈堂主說錯了，谷小扇答應幫我破壞姐姐和蘇卓雲的定親禮，但是並不知道我帶言緒入庄盜取辰延令之事，否則當日，她根本就不會跑到穆海閣去看熱鬧！」
林伊人腦中頓時一陣轟響，從頭至尾，谷小扇所說皆是謊言，包括認下盜走辰延令之事。
「還有一事……」林伊人的聲音有些乾澀，「谷小扇似乎在找一個紫色荷包。」
「荷包？」洛小北不耐煩道，「她緊張的只是裡面那個貝殼！不過這次我沒見著荷包，許是和什麼人打鬥時弄丟了。」
屋外，平地一聲驚雷，春雨迴旋繚繞，如煙靄般落下，將一切都籠罩在了雨霧之中。
林伊人看著洛小北遠去的背影，神思有些恍惚。這麼說，當日自己離開百草醫館后，有人潛入過谷小扇養傷的屋子，並且拿走了那個荷包，而這一切雪娘並沒有絲毫察覺。林伊人突然感覺，自己被一隻無形的手算計了。
谷小扇再次醒轉已是午夜，點點月光透過窗欞，灑落在床榻之前。
一人身著淺色衣袍，靜靜立於窗前，長發傾瀉如墨，如雲飄逸，傲世出塵，湛然若神。
谷小扇微微動了動手指，啞聲道，「小北……」
窗前身影聞聲側首，皎皎月光落入點漆雙眸，流光溢彩，優雅生輝。
谷小扇微微眯了雙眸，驚然坐起，「沈東籬！怎麼又是你！」
林伊人見谷小扇起身時扯動了左肩，痛得齜牙咧嘴，淺笑道，「我陰魂不散。」
說罷，指尖拂過谷小扇穴道，將一粒散發著異香的紅色藥丸塞入她口中。
谷小扇驚懼萬分，尚來不及反應，林伊人已輕拍了一下她的後背，藥丸隨即順著咽喉滑入了腹內。
林伊人見谷小扇怒目相視，小臉憋得通紅，不由奚落道，「不必緊張，這是助你化解寒毒的靈藥。」
谷小扇恨恨閉上雙眸，只覺一股極為霸道剛猛的灼熱之氣，突然湧入四肢百骸，與原本滯於體內的冰寒之氣狹路相逢，狼奔豕突，橫衝直撞，頓時面露痛苦之色。
林伊人見狀，伸手搭住谷小扇脈門。
谷小扇立刻感到一股平和醇厚的氣息緩緩輸入體內，猶如無邊暗夜中一縷陽光，引導著灼熱之氣和冰寒之氣往複交融，終於漸漸放鬆，緩緩呼出一口氣。
半個時辰后，林伊人收手起身，解開谷小扇穴道，額間微微見汗。
谷小扇睜開清亮雙眸，戒備道，「你為何要幫我？」
林伊人朝門外走去，「如果你死了，我問誰去要辰延令？」
「沈東籬……」谷小扇頓了頓，看著林伊人背影，「明日是我阿爹的祭日，我要去拜祭他。」
「是嗎？」林伊人停下腳步，輕笑一聲，「在香雪山莊你我都是客，這話你本該對洛莊主說才是。」
「我知道這屋子周圍有你的人。」谷小扇遲疑道，「而且，清塵姐姐似乎從你這裡知道了些什麼。」
「這麼急著離開……」林伊人轉身，踱至谷小扇面前，「不過一日，便受不了被禁錮的滋味了？」
「我一年只下天都峰一次，就是為了祭拜阿爹。」谷小扇急道，「我和小北是兩年前在市集上結識的，當日.他的銀子給人偷了，我幫他追了回來。辰延令我放在別處了，回頭一定取來交給你。你相信我，就放我出去一日，我一定回來。」
「相信你？」林伊人豁然一笑，眸中一片清冷，「洛小北的銀子當日怕就是你偷了去的，至於辰延令……這武林至寶，你怎麼也該看過一眼，能否告訴我它是何模樣？」
「我……」谷小扇身形一僵，張了張嘴，終究未再吐出一字。
夜色蒼茫，萬籟俱寂，窗欞外，點點月光漸漸隱於浮雲之下，轉眼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