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李家的宅子並不大,這大雪覆蓋之下,也看不出來其中的院子里的擺設和裝潢如何。但是古時的封建迷信,是普及性的,所以這官宦之家裡,無論任何一物事的擺放,花草的所在,一定符合著某種很有說法的風水講究。
三個人只是燙了一壺酒,只是兩個簡單的下酒菜,便開始效仿古人的「煮酒青梅論英雄」。
不過古人所論的是英雄,三人所論的,卻是一個女人。
「明天金老闆,欲設宴廣邀才俊,為其愛女金雯雯招婿,高俅這小子早就對雯雯垂涎欲滴,他一定不會錯過。看得出兩位老兄武功高強,若有兩位老兄幫助李某挫敗高俅的風頭並助我得到雯雯的垂青,李某感激不盡!」
張殘和聶禁雖然面色不變,但是內心卻是有些無奈,他們可沒有這閑工夫,參與到這些公子哥的爭風吃醋之中。
不過,就當它是個買賣,試想兩人還未出力,也不能指望著不勞而獲的,就得到他李家的支持不是?
李衛笑著說:「兩位老哥是不是覺得小弟不務正業,只貪圖美色,與人爭風吃醋?其實不然!」
說到這裡的時候,李衛的雙目之中閃過一絲精光:「金家是尚州城根深蒂固已經數百年的巨大家族,在家父來尚州城為官之前,以及甄別駐紮尚州城之前,金家才是這裡的主人。現如今,如果我李家能夠得到保持著中立的金家的支持,一定可以把甄別趕出尚州城!」
這就行了!
甄別這股勢力,一定要在高麗的國土上四處流竄,四處為非作歹,才能達到兩人禍害高麗的目的。
兩人同時哈哈一笑,一飲而盡:「英雄難過美人關!李兄風流不羈,抱得美人歸后笑斬高俅,一舉兩得,也一定會成為尚州城,乃至整個高麗的佳話的!」
「夢爺周爺,起來洗漱了。咦,周爺怎地在地上睡?」
昨晚為了床鋪之爭,張殘被聶禁又打了一頓,只能憋屈的在地上湊合了。
張殘自號周休,聶禁自號夢棄,就是倆人的化名了。
至於昨晚聶禁也在大庭廣眾之下,叫過張殘的名字,那也是以很低弱的漢語叫出來的,並不用擔心露出什麼馬腳。
聶禁回答著端了一盆水的俏婢:「周兄昨晚喝多了,還叫囂著要殺盡所有人類,小姑娘最好遠離他,當心他跳起來咬人。」
那俏婢咯咯一笑,還有些躍躍欲試地端著水:「我要是這盆水澆下去,會不會幫助周爺醒酒?」
「一定可以!」聶禁鼓勵地望著她。
張殘則是嘿了一聲,跳了起來,嚇唬這小姑娘:「小丫頭真會使壞!小心周某告訴你家公子,讓他罰你俸祿!」
那小姑娘吐了吐舌頭,很是可愛的搖頭晃腦:「我家公子最疼蝶兒,蝶兒可不怕周爺咬言嚼舌!」
至少看起來,高麗的國土上,主從之間的尊卑之別,倒不如中土那麼的嚴重。這裡的下人,明顯多了幾分尊嚴。
當然,鬼嬰這個特例就除外了。
她手下的奴僕,簡直比狗還不如,只能在她的踐踏下苟且而活。
「兩位大爺快點啦!我家公子在等著你們用餐哩!」
蝶兒還敢催促張殘和聶禁這兩名「尊貴」的客人,兩人不只不覺得她失禮,反而還覺得她
活潑可愛,靈氣逼人,至少比之他們印象中,所有下人的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樣,都是一個顛覆性的存在了。
「為何不見嫂子?」
一見面就打聽嫂子,這要是擱到現在,一定會讓人生出懷疑:這孫子和我做兄弟的原因,是不是在貪圖嫂子的美色?
還是古人淳樸,李衛笑著道:「小弟並無家室。」
張殘哦了一聲:「以李兄的人品家勢,現在還未成家,哈哈,倒是挺讓人意外的。」
說句不客氣的,張殘只要一張嘴,聶禁就知道他接下來會說出什麼話。很明顯的,張殘說到那句「哈哈」的時候,一定是想起來在中原,只有身有隱疾不能生育的人,才會在這個年齡還是孓然一身。
「算命先生說,在下若是二十之前成親,很有可能會惹上不小的禍事。神神鬼鬼的,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所以在下為求一個心安,剛好也不願過早的被家室所拖累,乾脆就一個人逍遙自在了。夢兄和周兄呢?」
張殘代為答道:「我們兄弟二人攜手江湖,浪跡天涯,居無定所,暫時並無安家的打算。」
李衛當然不會放過任何拉攏二人的機會,拍著胸脯很仗義地說道:「若兩位老兄不嫌棄李某的廟小,不妨於這裡暫居,李某必然不會怠慢二位大哥!」
二人連連道謝之餘,也聽到了一個步伐穩健的高手,正於此時款步而來。
幾個呼吸之後,李衛才眉頭一挑,他當然認得這個熟悉的腳步聲,笑著說道:「家父來了!」
李明仁一看就知道是李衛的親爹,相貌俊秀,儒雅之風讓人一見之下,就覺得此人頗有一種親切感,也很容易讓人產生某種信任感后,把心底最深處的秘密透露給他聽。
「父親!」李衛先行起立叫了一聲,張殘和聶禁自然也隨之而起,拜道:「拜見李大人!」
李明仁寬然一笑,笑容讓人如沐春風一樣,甚為親切:「兩位少俠請坐!「
各自落座之後,李明仁刻意的在張殘和聶禁的臉上多看了兩眼,尤其是在兩人的化妝結合處,大含深意地點了點頭:「犬子未曾怠慢兩位貴客吧?「
到底是官場里的老油條,張殘這易容術要騙過尋常人那還簡單,但是要騙過這種尤其擅長察言觀色的老辣大官,顯然張殘的手藝還未過關。
不過李明仁卻並未點破,就讓兩人有些費解了。
「李大人客氣了!令郎寬以待人,禮賢下士,令我等賓至如歸,何來怠慢一說?「張殘答道。
李明仁微笑著點頭:「犬子就有勞兩位少俠多加照顧了!「
張殘和聶禁連道不敢,李明仁又客氣了兩句,便先行離開了。
「這李明仁也真是心大!明明知道咱倆未以真面目示人,卻連我們的來歷都沒有多做打探,就這麼放心咱倆陪著他的兒子?不怕咱倆是綁票的嗎?「
張殘細細一想,又一拍大腿,一副明白過來的樣子,聶禁見狀自然發問:「張大哥知道原因?「
張殘點著頭:「當然!這還用說?一定是咱倆充滿真誠的笑容,讓他根本生不出任何的戒備和懷疑!「
「我就知道問你等於白問!「聶禁沒好氣地說。
李衛這時也集結好了手下,信心倍增,一副金雯雯已是囊中之物般的躊躇滿志樣子,笑著說:「我們出發吧!「
四名手下,唯一讓張殘和聶禁側目的,只有一個身材魁梧的劍手。
這劍手容貌甚是醜陋,他的鼻子生的很短很短,兩個鼻孔很討喜般直衝著人,白白的臉上兩個黑黑的洞,簡直是把他的缺陷誇張的顯擺在了人的眼前。
不過此人應該頗有兩下子,如此面目卻還能眼高於頂,總是眯著眼睛看人,一副不把任何高手放在眼裡的倨傲,活脫脫的欠揍模樣。
「在下馮謙(高麗有姓馮的嗎?不知道),兩位仁兄怎麼稱呼?「馮謙只是拿著眼角望著張殘和聶禁,任是誰被如此掃視,都會生出不快。
還沒等張殘報名,馮謙又輕笑了一聲:「聽李公子說,兩位仁兄輕功身法很是高明,改天不妨切磋一二?「
昨晚李衛就見識到了張殘和聶禁「逃命「的動作既嫻熟又幹練還一氣呵成,兩人真正的武技他倒是沒有親眼見過。
而在這短暫的時間裡,張殘朝著聶禁眨了一下眼睛,表達了自己的意思:這孫子我能打他十個不帶喘氣的!
聶禁眨了兩下:吹牛!你最多打他八個!
李衛這時打著圓場,笑呵呵地說:「馮兄弟一手快劍天下無雙,鮮逢對手,在我尚州城的同輩之中,更是翹楚般的存在!「
馮謙淡然一笑,當然,被人吹捧之後不僅不謙虛,還淡然一笑,其實更顯得他傲氣十足。
張殘也是淡然一笑,馮謙這種人,他見識多了。無非就是見李衛似乎還算很重視他和聶禁,於是馮謙便要敲打他倆一番,好叫他倆知道,究竟誰才是狗腿隊伍之中的老大。
好好好,你牛,你特狗腿,行了吧?
「小弟早就聽說過馮兄的大名,如雷貫耳,誰人不服?只怕我們兄弟二人的粗手粗腳,真不夠馮兄看的!「
馮謙顯然對張殘的恭維特別滿意,點了點頭,語氣也放緩了許多:「兄弟也客氣了!「
其餘三人則是有些失望,顯然他們更希望張殘或者聶禁能硬氣一點,最好打得馮謙滿地找牙才好!
抱著這樣的期許,看樣子這三人平時里也沒少受馮謙的閑氣和挖苦。
馮謙只落了李衛半步,卻是在眾人的一馬當先之前,甩著胳膊邁著腿,天王老子的模樣,似乎根本不屑與身後這夥人為伍一樣。
張殘和聶禁自然要和另外三人並肩而行了,不過其中一個胖乎乎地,卻慢了一步,拉住了張殘的胳膊:「今晚小弟做東,請兩位去回春堂好好樂呵一下,如何?「
剛入伙,當然不能拒絕他人的好意,更何況,回春堂這種接地氣的地方,多去那裡感受尚州城的文化底蘊,絕不是什麼壞事。
「哈!那周某就要多謝老哥的盛情了!「張殘抱著拳,笑眯眯地說道。
「盛情?「胖乎乎的人先是反問了一句,隨後笑容迅速收斂,轉而就冷聲道:「在下只是想印證一下,兩位是否還有卵蛋在身上罷了!「
他這分明就是在嘲諷張殘和聶禁不敢和馮謙切磋。
張殘苦著臉,無奈地說:「那隨便找個醫館也能印證得出來。「
「哼!「胖乎乎的臉徹底黑了下來,張殘和聶禁都被他如此羞辱了,卻還是連一點火氣都沒有,不用問,肯定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傢伙,沒膽鬼,啊呸!
兩人的交談雖然小聲,但是肯定瞞不過前面的李衛和馮謙,李衛倒是沒說什麼,他相信他的眼光。馮謙則是轉過頭,朝著胖乎乎淡淡地說:「說起來,好久沒有和趙兄切磋了,馮某猶記得趙兄的刀法霸道兇狠,甚是懷念哩!「
那胖乎乎不由肥肉一抖,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小弟哪是馮兄的對手。「
馮謙哼了一聲,轉而給張殘一個「小弟別怕,你這麼識趣,哥哥有事罩著你的「眼神。
張殘一邊點頭感激涕零的回應,一邊搭上了胖乎乎的肩膀,笑著說:「待會咱倆一起找個醫館去印證!「
胖乎乎的表情別提多難看了。
很多人都是這樣,明明自己沒什麼能耐,卻偏偏還要瞧不起其餘沒能耐的人。顯得他鄙視同類人,就能把他從同等人的隊伍當中給摘出去似得。
其實,這種人更加的可悲。
聶禁在一旁不言不語,除了張殘等寥寥數人,其餘眾生,見識到的,只有他的冷傲。
「看,和這些人插科打諢,其實也是蠻有意思的一件事。「
聶禁聳了聳肩,也是以眼神作答:「無聊!「
金府座落在尚州城城西,從金府的后牆繞到正門,足足花了張殘等人半柱香的時間,足可見這金府之大,也足以見金府之闊綽,底子何其之厚。反正就算是一般的大戶人家,大地主,維持這麼一座恢宏得宛如皇宮一般的龐大宅子,每天的維護和開銷,都要夠他們頭大了。
李衛說金府世代殷實,數輩累積,富可敵國,倒不是虛言。
正門前足有兩人高的一龍一虎的精美石雕,反正在中原,隨意沾染到「龍「,是要被殺頭。
金老闆要為愛女挑婿,哪怕很多人有自知之明,絕不可能成為這個幸運兒,但是這個熱鬧,也絕對是要來湊一湊的。因此正門前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有請柬的昂首闊步往門內走,沒請柬的拖關係好言好語,也想進去目睹一下這場盛會。
門庭若市,一點也不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