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張殘,你可記得完顏中輝?」那人操著不流利的漢語問道。
張殘搖了搖頭道:「沒印象!不過聽名字就知道是個金狗。」
對於金人,張殘向來沒有好感。更何況這人對著自己明顯有很深的敵意,張殘自然也不會客氣。因為張殘一直覺得,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其實很簡單,無非就是你敬我一尺,我還你一丈。
聽了張殘的話,那人也不動氣,只是淡淡地說:「他是我的父親。我叫完顏傷。」
張殘點了點頭道:「原來你是狗娃!幸會幸會。」
完顏傷冷冷地說:「家父不過普通牧民,卻在放牧之時慘遭張兄的毒手。對於手無寸鐵之人,張兄仍能拔刀相向,這份風采,令得在下五體投地。」
張殘嘿了一聲,笑道:「這話說的好沒道理!假如張某手無寸鐵的話,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話說回來,張某本就兼愛如一,任你手無寸鐵也罷,任你覆雨翻雲也罷,任你青年才俊也罷,任你老幼病殘也罷,在張某眼裡絕對沒有任何區別,該宰時絕不手軟!殺個個把人而已,有啥了不起的!」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事情分明無法善了,因此張殘也毫不相讓地針鋒相對。更何況自己身後的四人,一個個名頭都響噹噹的,假如在他們眼下,自己被一個異族高手成功擊殺,那麼他們今後也沒有顏面在江湖上行走了。
張殘話音剛落,忽然一個清脆婉轉如百靈鳥般的聲音傳了過來:「漢狗果然恬不知恥!」
話音剛落,只見一個玲瓏嬌小的身影從松樹上翻騰下來,落地之前還於半空中翻了一個跟頭,顯得十分從容自在。
張殘看向這個從天而降的少女,不由眼前一亮:露在月光下的半張側臉明艷動人,由於角度原因,另一半邊臉雖隱藏於黑暗之中,但更有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她的肌膚在皎潔月光的映襯下尤其嬌嫩發亮。
側面看上去,她的眼睛格外的大,顧盼流轉間,長長的睫毛眨啊眨啊,顯得俏皮可愛。小巧高挺的鼻樑下,嬌艷欲滴的紅唇熱情似火,似乎彈性十足,想來必定十分柔軟。
此女落地之後,卻只是把一雙美目投放在完顏傷的身上,對張殘等人看都不看一眼。關鍵她的美目中毫不掩飾對完顏傷濃濃的愛意,讓人不由生出酸溜溜的醋意。
不過完顏傷卻只是把冷若冰霜的目光放在張殘身上,連眼角都未曾去看此女一眼。有那麼一恍惚,張殘覺得自己的魅力要大於美女。
少女嘟了嘟嘴,不滿地說:「完顏哥哥,父皇都說了,就讓這些漢狗趕去保護蕭破又如何?在他們的重重保護之下殺死蕭破,不是更有意思嗎?」
父皇?難不成眼前這位是金國公主?
完顏傷仍舊把目光投在張殘身上,對少女的話不聞不問,毫無反應,看樣子似乎完顏傷對身邊唾手可得的美女毫無興趣似的。
那少女忍不住走了過去,搖了搖完顏傷的胳膊,並湊到完顏傷的耳畔旁故意大聲道:「完顏哥哥!」
可惜完顏傷仍然酷酷地不發一語,目不轉睛地看著張殘。
張殘打了個哈哈:「姑娘!落花有意隨流水,而流水無心戀落花。很明顯你的好哥哥不把你放在心上。所謂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你看看我旁邊的傳天,多麼英俊,不比你的完顏哥哥強過百倍?」
那少女聞言轉過頭來,可愛的臉上掛滿了不屑:「哼!漢狗?英俊?」
斜睨著大眼睛,故作高傲地瞟了張殘所指的傳天一眼。然而當她真的看到傳天的時候,卻是愣了下來,連紅嘟嘟地嘴唇都下意識地張了開來,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完顏傷明顯發現了那少女的異樣,冷哼了一聲。
少女這才反應過來,也學著完顏傷哼了一聲,但是還是忍不住又看了傳天一眼。
也就在這個時候,張殘聽到一直未曾說過話的夜染塵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語帶蕭索。
張殘還未去問個明白,完顏傷雙手抽出身後所背負的一對流星錘,昂然道:「張兄請不吝指教!」
張殘聞言,卻是拍了拍荊狼的肩膀:「老弟!考驗咱倆感情的關鍵時刻到了!有人要殺我,你說怎麼辦?」荊狼聞言像炸了毛一樣怒沖沖地說:「誰?讓他站出來!」
張殘忍不住撓了撓頭:「這個……你沒看出來?」
荊狼的目光掃視了周遭一圈,然後重重地點頭,很肯定地說:「沒有!」
這下張殘可是心都在滴血:「我說老弟!你可別裝糊塗!」把手一指完顏傷:「就是他!你說怎麼辦?」荊狼瞟了完顏傷一眼,隨口道:「我去殺了他不得了!」
沒有人知道荊狼是如何拔出佩劍的。
只是聽到一聲脆響,佩劍就出現在了荊狼的手上,在張殘頭皮發麻的注視之下,荊狼一個轉身便向完顏傷走去。然而下一刻,傳天鬼魅般閃現在了荊狼的面前,用他那柔和悅耳的聲音對荊狼道:「冤有頭債有主,荊兄沒必要強出頭。」
除了神經大條的荊狼外,目睹傳天神乎其神的輕功之後,所有人都暗自驚駭:好快的身法!
荊狼卻是不買賬:「老子的劍都拔了出來,不見血不回!讓開!」
只見傳天深邃地眼眸中忽然紫芒大盛,倏忽間紫芒又散去,然後傳天淡淡地說:「回去!」
由於荊狼背對著張殘等人,沒有人知道荊狼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荊狼卻乖乖地提著劍,又轉身走了回來,直至張殘的身後。然後傳天微微一笑,沖著張殘道:「張兄請了!莫讓貴客翹首以盼,有失禮節。」
張殘這下真的要哭的心都有了!
自己不過是讓金國公主多看了傳天幾眼,這甚至連惡意的玩笑都算不上。不過看樣子傳天應該不喜歡自己如此作為,自己擺明了不可能是完顏傷的對手,仍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魔教的人果真喜怒無常,不能隨意調侃。
張殘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的水準,恐怕連個江湖二流選手都達不到!雖說曾經勉強作為高手的眼力還在,但是於事無補。就拿眼下來說,充其量也不過能看出自己不可能在完顏傷手下走過三招罷了。
然而此時,傳天突然問道:「張兄現下距離令師多少步距離?」
就這一句話,張殘忽然覺得天地都變了!
明明睜大了眼睛,但是張殘卻覺得天地之間,舍己之外,除了一片黑暗,再無任何。下意識地,張殘閉上了眼睛,卻發現自己的視野反而更加開闊!張殘清楚地「看見」師尊太來子孤獨地依靠在太師椅的椅背上,屍身已冷,身前卻無一人送終。同時也看見了傳天臉上正掛著微笑面對著自己,荊狼正如行屍走肉般獃滯在自己的身後,夜染塵、琴星雅、完顏傷以及金國的公主,正驚訝地看著一個面容剛毅英偉的青年。那青年身背長刀,站得如同標槍般挺直,他的相貌也有一種熟悉的親近,似乎和自己有著極其親密的關係般,與張殘生出血肉相連的感覺。也就在這個時候,張殘才意識到那個青年正是自己。
不知道這是靈魂出竅,還是神遊太虛,總之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都那麼真切,那麼歷歷在目,甚至於每個人臉上最細微的表情,都沒有瞞過張殘閉著的眼睛。
如果說剛才張殘因為太來子的死而不自知時,眼下的張殘忽然感動的想哭!這種高手才能有的靈覺,再一次讓張殘感受到了!好比如行走在沙漠中的旅者,飽受烈日的毒曬和風沙的肆虐而饑渴難耐時,遇見一汪清水后所生出的對生命的感謝!
當張殘再次回到自己的肉體時,只覺一股磅礴的熱流從張殘的丹田中湧出,溫暖著張殘的奇經八脈,舒服得幾乎令張殘呻吟。最後伴隨著一聲長嘯,張殘抽出厚背刀,直指完顏傷狂妄地說:「狗娃還不快來領死!」
雖說張殘有了明顯的變化,但是完顏傷仍舊不把張殘放在眼裡,僅僅只是訝異了一下,便點頭讚許道:「雖不知有什麼神奇的事情發生在張兄的身上,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明年今日,將是張兄的忌辰。」
張殘厚背刀斜指地面,學著傳天那樣的洒然笑道:「哪來那麼多廢話!」xh:.254.198.1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