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驚天秘密
不需要郝珺琪向我解釋什麼,我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我拉起郝珺琪的手就往錦繡前程小區跑。好在郝珺琪穿的是運動鞋,若是高跟鞋,鞋跟跑斷不說,腳崴了就很不舒服了。
肯定是父親的心臟病再次發作了。那速效救心丸肯定已經不起任何作用了。
我說不出有多恐慌。
從醫這麼多年,我見過多少死亡事件。有的送到醫院還沒上手術台就死了,有的直接就死在手術台上,也有的死在病房裡。各種各樣的死。有自然老死的,也有英年早逝的。
死,對於我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事情。
可是現在我卻感到無比恐慌。
因為這個人是我與之慪氣慪了半輩子的人,因為,這個人是我叫他叫「爸爸」的人。
因為,我壓根兒沒有思想準備,這個人會這麼早離開你。
因為我總是通知別人說某某某「不行了」,沒有人告知你誰誰誰「不行了」。
這是第一次。
我和郝珺琪上氣不接下氣跑回錦繡前程,跑進我那個家。
父親睡在我那張床鋪上(父親在陽江的這些天一直和我同睡一張床鋪,而母親則和徐小柔睡在一個卧室里),緊閉著雙眼,臉色蠟白,好似無知無覺。
母親和徐小柔各在床鋪的兩側,一人抓著父親的一隻手。
「你總算回來了,」母親聲音里充滿著恐懼,「老鄭他,你爸他……」
「我看看。沒有叫120嗎?」我問道。
「我用家裡的電話打了120。說120車去了鄉下,叫我們等。」徐小柔說。
母親讓開位置。我走到父親床邊,把耳朵貼在他的胸前聽了聽,翻開他的上眼皮看了看。父親的心臟跳動劇烈,瞳孔還沒有放大。
父親還有最後一口氣在。
我附在父親的耳畔輕喚他。我大概叫了兩三聲,父親便漸漸地有了意識。
「是起航嗎?」父親的聲音非常微弱。他的眼球轉動,好似在找什麼。
「是。」
「老鄭——」母親哭出聲來。
「珺琪呢?」父親問道。
「鄭伯伯,我在。」郝珺琪趕忙從另一側繞到我身邊來。
父親努力想抬起他的手,最終又放棄了這個念頭。我示意郝珺琪去握住父親的手。
在郝珺琪的手握住父親的手的那一刻,父親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嚴琦。」父親輕喚母親的名字。
母親擒著淚應答。
「你,你能跟小柔出去會兒嗎?我有事要和起航和珺琪說。」父親的精神氣似乎足了些。
「我也要出去嗎?」母親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有事要單獨和起航、珺琪說。」父親的意識似乎也越來越清晰。
徐小柔挽著母親的手臂走出我的卧室。她們把門帶上了。
就見父親眼珠轉動,視線一會兒停在我的臉上,一會兒停在郝珺琪的臉上。
「媽媽和小柔已經出去了,有什麼事您可以說了。」我估計父親還有什麼顧慮。
「起航。」
「在。」我說。
「珺琪。」
「我在。」郝珺琪說。
「總算把你們等回來了,」父親喘著氣,「我真害怕等不及了。」
「您不會有事的。」我說。
「這一回我是真挺不住了,自己的情況我自己知道。」父親閉上眼休息了會兒,「我把你們留下來是要告訴你們,珺琪是我的女兒,是起航你的妹妹。親妹妹。」
我注意到父親握郝珺琪的手在抖動。
「什麼?」父親的話不亞於在我耳畔打了個響雷。
「鄭伯伯!」郝珺琪叫起來。
父親反而非常鎮靜,也許這一幕他已經反反覆復演練過,是以這麼沉著。
「不要再叫我伯伯,我,我很想聽你叫我一聲爸爸,珺琪。」父親的視線定格在郝珺琪的臉上。「你不是說你在齊家屯縣的時候沒有人說你像郝有德嗎?小柔姑娘不是說你和我很像嗎?因為我是你爸爸,我是你親爸爸。」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問道。我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一個你牽牽繫系十八年,一個打小互相許諾「不離不棄,永結同心」的青梅竹馬突然成了你的親妹妹,你心裡會是什麼滋味?
「為什麼您會是我親爸爸?」郝珺琪不只是不能接受,她甚至覺得恐怖,「這裡面難道有什麼秘密嗎?」
「珺琪你不要覺得害怕,」父親略顯疲憊,「我沒有做對不起你郝家的事。也沒有欺負你媽媽。我唯一對不起的是起航媽媽,你的嚴老師。因為,整個這件事是你們郝家同我商議的結果。當然,整個過程都背著嚴老師。」
「會是什麼商議?難道是郝爺爺和郝叔叔向您……」我沒法說出「借種」這個詞。但我已然確定,所謂的商議,就是「借種」這件事。
郝叔叔結婚幾年都不曾生育,父親一到東門,一住進郝爺爺家,第二年郝媳婦就有了身孕,這本身就是個謎。所以村裡才有那麼多版本。所以在徐小柔生病的時候,同病房的余姓兄弟才與我們道出那麼多版本。
沒想到真正的版本卻是郝家向父親借了種。
那為什麼沒有人往我父親頭上猜測呢?自是那十幾年裡郝家與父母相處過於融洽,令誰都看不出端倪。
自是父親與郝家都嚴守信諾,不曾衍生出任何枝枝蔓蔓來。讓那些曾有過這些猜想的人到最後都對自己的猜想感到臉紅。
「你說的不錯,」父親彷彿在回憶,「我們商議的是讓郝家媳婦也就是珺琪母親懷孕的事。通俗點說就是他們向我借種。」
「這種事您怎麼就答應了?您為什麼要答應?」我感覺頭皮有點發麻。
「我也不想答應,你以為我圖郝媳婦的美色嗎?」父親的眼珠子轉動了一下,「你們想想,那是什麼時候,正是我和你母親相戀然後突破一切阻力結婚的時候,只有村裡人為我們賀喜。是這種時候。但是,郝爺爺和郝有德雙雙來求我,求我給郝家留個後代。我不能不答應。」
我搖頭。
父親接著說道:「我並不是他們來求我就立即答應了,前前後後商議這件事商議了一個多星期。我也是百般糾結的。我不答應,對不住郝家人。郝有德不能生育,我不答應,郝家就要絕後。何以六十多歲的郝爺爺會流著淚跪下來求我?就是不希望郝家絕後。我答應,就對不住你母親。那可是我新婚燕爾的妻子呀。是不顧她父母反對非要跟我一起生活的愛人呀。」
「您知道這麼說了?」我不由得又一次想起父親出軌的那段日子。
「但我最後選擇了對不住妻子,是因為我抗拒不了郝爺爺和郝有德的請求,」兩行清淚從父親的眼角流出,他並沒有在意我的諷刺,「於是,就有了珺琪你。郝家求我幫忙是基於兩個方面的考慮。一是我是文化人。郝爺爺認為文化人的種要精良一些。二是我遲早會回城。這才是最重要的。」
「為什麼這是最重要的?」郝珺琪忍不住問道。
「因為這樣要省好多事,省去好多麻煩。你們稍加想想就明白了。」
沉默。
像我們這樣的成人,這樣的事情,不用想也能明白。父親遲早回城,郝家便可以安心撫養郝珺琪,不用擔心將來的某一天發生不必要的爭執。
「所以,起航啊,你現在可以明白,當初我們得知郝家遭受那麼大的災難,珺琪和她父親不知逃去了哪裡,我這個做父親的難受的程度會比你淺嗎?」父親哽咽著嗓子。
「這也是你為什麼偷偷一個人來陽江的原因,對不?你比我們任何一個都想打探到珺琪的消息,對不?」我的喉嚨也被什麼東西堵了。
「能不是嗎?珺琪也是我的女兒呀!」
「這就是只要我有的東西,你變相著都會讓珺琪有的原因,對不?這也是那個放露天電影的晚上你偷偷地塞給珺琪五毛錢的原因,對不?」
「對。」
郝珺琪已經泣不成聲。
「我也就理解你為什麼那麼堅決反對我來陽江工作了,甚至因此誘發了你的心臟病,因為你知道我來陽江的真正原因是找珺琪。你知道我和珺琪從小就牽牽繫系,你最最害怕的是我們會走向不倫。」淚水從我的眼角流出。
「哥——你不要說了,哥——」郝珺琪哭著說。
父親直直地看著我。
「我也就理解為什麼我到來陽江工作之後你那麼在意我的婚姻,一直想著讓我結婚,一次又一次安排我相親,我遲遲沒能遂你的意,你的心臟便越來越脆弱,使得最後我不得不違背自己的心愿而與許默結婚。因為,只有我結婚了,你才不會有顧慮。」我繼續我的分析。
「確實如此。」父親說,「哪料到你和許默的婚姻會這麼短暫呢?當我聽說你們離婚之後我覺得天都要塌了。那原有的顧慮重新壓在我的心頭,讓我喘不過氣。」
「而父親你不知道的是,我和許默離婚的原因根本不是我和你說的那個原因,真實原因是我和許默沒有同睡過一張床。因為,我心裡只有珺琪。」
「怎麼可以是這樣?你不是說你那方面……我造的是什麼孽?!」父親捶打自己的頭,「起航,珺琪,原諒爸爸,請你們原諒爸爸。我真的是在作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