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重上擎天石柱崖

第431章 重上擎天石柱崖

再次去東門已經是回陽江的第四天了。我連著做了三天的手術,金儒生方才放我一馬,准許我請假。

這幾個手術都頗為棘手,金儒生只放心讓我做。換成是一般的手術他早就安排其他醫生做了。

郝珺琪也請好了假。

已經是七月下旬了。正是一年中氣溫最高的時節。陽光格外強烈,也格外毒辣。

我們驅車前往。

依舊把車停在永泰破舊的古戲台前,但是心境已經完全不同了。

比如不會再親昵地手挽手。郝珺琪撐著遮陽傘不會一再堅持讓你共在傘下。你也很巧妙的找一個借口推脫,比如說,哪有男人打太陽傘的?還可以說,我沒事,男人皮膚黑點看上去健壯。

一前一後往前走。即使並排,彼此之間的間隔可以穿過一頭牛。

這種尷尬是必然的。

這種尷尬唯有時間才可以將其漸漸銷蝕。

十八年的感情寄託如果幾天時間就能改變它的屬性,那還算什麼感情?

熟悉而陌生的路,熟悉而陌生的河,熟悉而陌生的木板橋,熟悉而陌生的小徑。

熟悉而陌生的聲音,熟悉而陌生的面容,熟悉而陌生的眼神,熟悉而陌生的背影。

我們沿著上次的山路上到小山丘的山頂,浩渺的水域依舊讓我們震撼,但我們已經沒有心情去感受。

我們同時看向的是我們的目的地——擎天石柱崖。

但我們根本看不見擎天石柱崖。擎天石柱崖在老虎坡的西北面,也在老虎坡的背面。而站在我們這個方向看去,另有一座叫月形山的山丘擋住了我們的視線。

風吹乾我們臉上的汗水。

我們往西北方向沿著水庫四周的山丘往裡走。我走在前頭,努力為郝珺琪開闢一條道路。將纏繞在樹枝間的蜘蛛絲扯去,將擋在小路上空的枝丫折斷或撥開,提醒郝珺琪注意橫在道路上的枯木枯枝。

待繞過月形山,老虎坡便赫然出現在我們眼前。

眼淚倏地就湧出了眼眶。

十八年前的情景恍然就在眼前。

還是那座山,還是那些樹,還是那條掩映在樹木間的路,行走在道路上的還是那兩個人,但已不再是十二三歲的小男孩小女孩,而是飽經滄桑的中年男女了。

已不再擔心從樹林里會躥出鬼來。老虎坡上沒有任何詭異,十八年前已經被我們驗證了。風還是照樣吹來,樹木在風的吹拂下還是會擺動,陽光還是那麼毒辣。

讓我們有鬱結的是上擎天石柱崖。

站在老虎坡坡頂看去,那由擎天石柱裂變而成的凹凸石壁藤蔓纏身,石壁間已是雜木重生。

我邁向通往石崖的路。

「哥——」郝珺琪在身後喚我。

「有事嗎?」我回頭。

「真不知道會有什麼奇異的事發生。」郝珺琪那件李寧牌白色T恤已經被汗水濕透了。她那遮陽傘已經收好放進了提包。陽光毫無遮攔地照在她身上。

「我們不就是期待有奇異的事再發生嗎?沒關係的,珺琪。十八年前是你鼓勵我,今天哥鼓勵你,把手給我。」我笑著向郝珺琪伸出手。

「我倒不怕自己會被怎樣,我只是擔心哥。十八年前就是我答應瘦子爬老虎坡上擎天石柱崖的。」郝珺琪伸出手握住我的手。

「十八年前我沒有怨懟你,今天更不會怨懟你。再說,你還不是為了我嗎?」

我牽著郝珺琪的手往前走。

通向石崖的路遠比上老虎坡的路陡峭,所以走起來格外吃力。幾分鐘之後我不得不放開郝珺琪的手。互相牽著手往前走已經沒有可能。我唯一能替郝珺琪做的是將她的包背在身上,因為我們都得手腳並用了。

和十八年前一樣,在我們上行的時候,不時有被我們踩鬆動的石頭往下滾落。

我們只得踩踏實每一步,拽著道路兩旁灌木的枝丫往上爬。

路越來越陡。一同十八年,其實本就沒有路,撥開那些灌木叢就成了路。我們任由灌木叢的小木枝劃過我們的臉。

一同十八年,郝珺琪落在了後面。灌木叢擋住了她的身影。

我停下來等候。待看見郝珺琪時我方才接著往上爬。

越往上灌木叢越稀疏。憑著我的印象,爬到這個路段,離凹凸石壁的腳底就不遠了。

果真,幾分鐘后我便爬到了凹凸石壁的腳底。

我沒有驚叫,也沒有什麼喜悅之情,有的是詫異。詫異那纏在石壁上的藤蔓竟然有我的手臂那般粗細,詫異那長在石壁間的雜木竟然有石壁一半的高度。

沒有梅花。看來看去都沒有梅花。當然,這也不是梅花綻放的季節。

還讓我詫異的是,沒有一丁點天氣的變化。

恍惚記得十八年前,我們越接近石柱,天空便越黑暗。待我們爬到石柱腳底的時候,好好的大晴天變得烏雲密布,似乎要下雨了。

如今沒有。到處都光亮光亮的。天空萬里無雲,太陽還是毒辣辣曬在我們身上。

郝珺琪喘著氣上到我身邊。我們都大汗淋漓。

「怎麼會是這樣?」郝珺琪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已經沒有一點當初的樣子了。」我說,「也沒有一點當初的驚恐。」

「怎麼會沒有一點怪異的氛圍?哥,不至於我們會白來一趟吧?」郝珺琪看似非常失落。

「我也覺得很奇怪,按我這幾天躺在床上想象,待我們上到擎天石柱崖,會像當年一樣發現一朵碩大的什麼花,天氣也會黑得嚇人。」我說。

「然後哥也像當年那般執著非要爬上石柱將花摘給我?」

我迎著郝珺琪的目光,「我覺得那花就像是一種樞紐,或者是某種鑰匙,摘下它,凹凸石壁就會合攏成擎天石柱,我們中指上的肉戒才會隨之消失。」

「我們想到一塊去了呢。」郝珺琪並沒有因為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生氣,「哪想到會這麼平平淡淡?看來真的要無功而返了。」

「極有可能。只是這樣一來,肉戒靈異就無法解除了。」想起那個晚上,我和郝珺琪情難自已,我們中指上的肉戒都發出光芒,並且互相吸引,想必那正是靈異解除的前奏。

如今我們怎麼樣都不可以這麼做了。

「要不我們再走近看看,」郝珺琪並沒有完全灰心,「哥還記得不?擎天石柱裂成兩半的時候,每一半對應我們的肉戒都分別有一個凹口和凸起,不知十八年過去,這凹口和凸起是否還在?」

「記得。若說詭異之處就在這裡。當時石壁上還閃現『永結同心,不離不棄』呢。還是你最先發現。」

「我還把『不離不棄』讀成『不離不異』。」郝珺琪笑起來。

我跟著笑起來。「那我們就走近看看,說不定有什麼收穫呢。」

「但願。」

我牽著郝珺琪的手向凹凸石壁間的夾縫走去。石壁腳下長有許多荊棘,為了防止荊棘上的刺划傷我們或劃破我們的衣服,我小心翼翼地將擋住我們去路的荊棘往一旁拉開,實在拉不開的索性將它踩在腳底。

將荊棘踩在腳底是有點風險的動作,因為荊棘很可能會從你的鞋底往外滑出來,然後反彈在你的面前,更深的划傷你擋在面前的手臂。但這已經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夾縫大概有兩米寬,長滿了我叫不出名字的樹。這些樹普遍瘦小卻無比高大,好似要和石壁比高,一個勁地往上竄。

我們走進夾縫。毒辣的陽光被枝枝葉葉擋去了不少,陰涼極了。

我們往裡走了大概五步路,感覺就到了夾縫的正中,便停下來尋找石壁上的凹口或凸起。十八年前「永結同心,不離不棄」這句諾言便是分別閃現在凸起和凹口前。

但夾縫裡樹木叢生,石壁上藤蔓纏繞,我們一時半會沒看清凹口或凸起在哪裡。

還是郝珺琪最先找到了,她叫道:「哥,我看見了石壁上的凹口了。」

「在哪兒?」

「你沿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去。略略往上。在那根樹枝的後面。」

我湊到郝珺琪身邊,按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透過枝椏間的縫隙,我注意到那個跟磨盤一樣大小,掩映在藤蔓後面的凹口。

「看見了嗎?」郝珺琪問道。

「看見了。」

「那凸起就在它的正對面,我們轉過身按對稱的方向看,就一定能看見那個凸起。」

「是。」我說。

我們一同轉過身,幾乎同時看見了同樣掩映在藤蔓下的凸起。

「哥,」郝珺琪說,「當年石柱裂開的時候,我們注意到凹口和凸起的時候,我就曾想象過,如果凹凸石壁重新合攏來的話,凸起和凹口的位置正好吻合。」

「我好想也這麼想象過。」我說。

「我們總是有同樣的想象。只可惜它們再也沒法吻合了。」郝珺琪幽幽地道。「雖只有兩米之隔,卻似有萬里之遙。」

「珺琪。」我不知道郝珺琪想表達什麼。

「我真後悔沒有帶一把刀或鋸子來,把夾縫裡的這些樹都砍掉或鋸掉,把纏繞在石壁上的藤蔓都清理掉,這樣,它們就可以清晰地看見彼此,不至於會忘了對方的樣子了。」

「它們是怎麼都不會忘記對方的樣子的,任樹木再茂密,任藤蔓再茂盛。」我心裏面五味雜陳,「因為,它們都把對方的樣子刻在了心裡。所以,樹砍不砍掉,藤蔓清不清理掉,都一樣。再說,樹和藤蔓被剷除了還會再長。」

「是啊,我們不可能每年都上來剷除它們。我只是希望它們之間的關係單純點,不要像我和哥之間的關係那般複雜。」郝珺琪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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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你是冤還是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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