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著火的菲林

江城大學的每個周末，只要天氣晴好便會在露天電影院里放映一場電影。

有許多當時新上映的電影，學校的負責人都能及時拿到膠片。因為在那個年代，放映電影還不像現在用的是數碼盤，而是老式的膠片式片源。所以站在場地的最後幾排，就能看到放映員拿著一大盤、一大盤裝滿膠片的金屬圓盒送到放映室里播放影片。

這個周末放映的是《東邪西毒》，一部時下火爆的港台片。

靜安約了倩薇一起觀看電影。

當下是晴朗的秋季，夜空中飄著幾朵雲彩，幾乎盈潤的圓月時而躲在了雲彩的後面，時而跳出雲層露出飽滿的銀盤。無數明亮的繁星點綴在黑色天鵝絨般的背景上，恰似幾顆璀璨的寶石一般閃爍著流光溢彩。

晚風徐徐吹來，帶來了一絲涼意。但是場內的人聲鼎沸，頓時將氣溫升高了幾度。

在露天電影院里安坐的幾乎都是年輕的同學們，仨仨倆倆地擠在一起。他們手裡或是拿著飲料，或是抱著一袋零食。有不少人一看就知道是甜蜜的小情侶，肩並肩坐在一起交頭接耳地聊著什麼。但是，因為在大庭廣眾之下，所以又保持了一種矜持的距離，以防顯露出過分的親熱。

靜安一個人來到窗口前買了兩張票，帶著倩薇入了場。他們謹慎地選擇了後面幾排的座位，在一個角落裡坐了下來。靜安和倩薇害怕被同學們發現，所以坐在了一個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位置。

靜安進來之前買好了一瓶可樂和一瓶雪碧還有一些小零食。他把小零食和雪碧放到了倩薇的手裡，自己拿著一瓶可樂喝著，並且幫倩薇擰開了瓶蓋。

倩薇坐在靜安的身旁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雪碧，吃著手裡的小零食，並問靜安要不要來點花生什麼的。靜安此時望著遠處的大銀幕，上面正放映著一些加演的片花，他心裡猜測著正片到底好不好看。但是最讓他高興的是在這個黃金時段有倩薇陪在他的身邊。

他這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看了看倩薇，又看了看銀幕。倩薇正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裡吃著東西，很秀氣的樣子。剝掉的花生殼被她放在了一個小塑料袋裡。

「倩薇，你說這個電影到底好不好看？」

靜安小聲地問著她。

「不知道，我也沒看過這部電影。」

倩薇搖了搖頭。

「不過，我還是喜歡看電影，小時候就喜歡。」

她看著靜安說道。

「真的嗎，那以後我們常來好了。」

靜安聽見倩薇這麼說，就高興地建議到。

「那好啊！你請客啊！」

倩薇高興的笑了笑。

「OK！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了！」

靜安拍了拍倩薇的肩膀。

場內的燈光暗了下來，同學們發出了一陣歡呼。一段過門之後，瞬間大銀幕上打出了《東邪西毒》的片名，年輕的觀眾們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靜安和倩薇，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看著銀幕上跳動的畫面。看著銀幕上激烈的打鬥場面，倩薇緊張地抓住了靜安的胳膊。靜安見到倩薇如此的緊張，就悄悄用一隻寬大溫暖的手掌，輕輕握住了倩薇放在他胳膊上小巧纖柔的手指。

他暗自偷笑著：「女孩子就是女孩子，看電影也這麼緊張。」

但是他也正享受著此刻緊握著倩薇小手時的愉快心情，希望電影就這麼一直打下去。

影片大約正好放到一半精彩的地方時，突然銀幕上一下子沒了畫面，音響也瞬間安靜了下來，大家一愣，都沒反應過來，場內發出一陣喧嘩聲。

靜安回過頭一看，只見透過放映室的小窗口，裡面冒出一簇火苗。有人大聲叫到：「著火了！」

大家馬上驚慌了。

倩薇一下子緊張地抱緊了靜安的整條胳膊，身子緊緊地貼著他：「怎麼了！著火了嗎？」

靜安馬上安慰著倩薇：「不要緊，有我哪！」

一邊用手摟著倩薇的肩膀，倩薇絲滑的秀髮拂過靜安的手背，劃在他的手背上激起了一陣痒痒的感覺。

靜安不覺用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倩薇的長發，滑滑的，很乾凈很清爽的感覺，鼻孔間瞬時飄過一絲溫馨的清香。他蹙了蹙鼻子，覺得非常舒服。

但是不到幾分鐘，放映員拿起滅火器噴滅了燃起的小火苗，原來是因為溫度太高，膠片著火了。

過了好一會兒，大概是放映員很快就接好了斷片，銀幕上又出現了畫面，伴奏音樂很快響了起來。可是，非常明顯，影片跳過去了一段。但是能繼續看下去，大家就已經很心滿意足了，儘管有點遺憾情節不太完整，大家卻都只是嘴上抱怨了幾句，就繼續沉浸到故事的情節里去了，場內很快恢復了平靜。

在黑暗中，倩薇坐直了身子，靜安只好戀戀不捨地放下了胳膊，端坐在水泥凳上，喝著可樂，觀看著影片。

他真希望，膠片能再被高溫點燃一次，那樣才夠過癮。

影片中洪七的淳樸率真與慕容燕的痴情矛盾，讓靜安和倩薇感嘆不已。片中色彩獨特的畫面足以見到導演王家衛獨具一格的拍攝手法。盲武士和他的妻子，以及東邪西毒和大嫂的感傷，他們的內心獨白讓大家看到了許多人渴望感情又害怕受傷的矛盾心理。但是就像片頭的台詞一樣：「佛典有雲，旌未動，風也未吹，是人的心在動。」這正說明人在戀戀紅塵，又豈能心如止水。

倩薇非常感傷慕容燕對愛情的渴望卻一直保持著孤獨，靜安很佩服洪七的淳樸以及勇於開拓霸業的執著。

但是他們倆人都非常傷感人們對於感情的渴望卻欲求不滿而受傷的無奈。

影片結束后，靜安和倩薇默默無語地走齣電影院，在一條小路上手牽著手慢慢地走著。

沉默了良久，倩薇突然問了靜安一句：「你害怕受傷嗎？」

靜安有點奇怪，倩薇為什麼會這麼問，她是不是擔心自己會受到傷害？

靜安對她說：「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

倩薇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不是說自己，我是問你。」

說完挽住了靜安的胳膊。

「那，我不知道，你會傷害我嗎？」

倩薇卻沒有說出什麼。

「反正我不會讓你受傷的，你放心吧！」

靜安安慰著倩薇。

倩薇抬起頭看了靜安一眼，問道：「如果是無心的呢？」

靜安一下子愣住了：「怎麼會是無心的呢？我對你是有心的，我保證絕不會傷害你，哪怕是一點點！」

倩薇笑了笑：「如果你傷害我，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靜安一下子樂了：「那好啊！不過可能沒有那一天，因為我是真心真意地喜歡你！」

倩薇撅起了嘴：「去！去！去！肉麻。」

靜安此時緊緊地握住了倩薇的手，他很想大聲宣布此刻那種幸福的感覺。

其實，靜安也蠻怕受傷的，但他此時只是充滿憐愛地看著身邊的倩薇，他不希望自己會在無意之中會傷害到倩薇，他也不想有意去傷害她。倩薇就像一朵惹人憐愛的小小薔薇花一樣，精靈古怪而又嬌艷可愛。

毫無疑問，靜安是喜歡她、愛著她。她是第一個與他一起牽手散步的女孩。可是靜安不知道今後他們到底會怎麼樣，能不能一起攜手走過人生之路。但是他真心地認為應該珍惜此時此刻的感情，至少是在一起同學的幾年要好好地度過。

而倩薇此時也芳心暗許著靜安，同樣靜安也是第一個和她牽手的男生。她對靜安也同樣充滿了好奇心，很新奇和一個男生在一起竟然是如此的新鮮有趣。對於靜安的一切，她都充滿了新奇感，她想了解靜安的一切，包括他的各種想法。

可是她也害怕受傷，害怕靜安今後會傷害她。但是她知道，今後的路還很長，以後能不能一起走過，她也實在是不知道。只是她不想現在就此分離，希望今後幾年的校園生活能無限延長，那樣他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倩薇知道靜安是個善良的男孩，靜安的心軟，不會輕易對她發頓脾氣，這使她感到有些安慰，因為不用擔心靜安會對她大吼大叫的，免得她心情不好。

她就希望感受靜安像和風細雨一般的關懷，這會讓她變得心情舒暢，即使遇到煩惱，也會有人安慰著她。

可是因為他們倆不是同一個班級，處於不同的專業，現在也沒有什麼通訊工具，所以每次約定在一起散步的時候，非得在分手時就約好下一次見面的時間和地點。而且，他們也不方便到對方的宿舍里去，至少，男生是不允許到女生宿捨去的，因為學校不允許，男生在一般情況下根本就沒法進去。

所以，有時候真的會擔心見不到對方。因此他們常常會到屬於兩個人的老地方散步，就是那條林蔭小道。那是屬於他們倆人的世界，一條讓他們從此接近對方的小路，在這裡他們總是不約而同地走到一起，度過了一段短暫而難忘的時光。

儘管在大學的時光有好幾年，但是他們相處在一起的日子其實非常短暫。因為大學的時間看起來很長，其實也很短，時間實在過得太快了，所以倆人總是很珍惜在一起的日子。盡量讓他們之間的距離緊緊靠在一起，在一起傾吐著內心的想法。可是那種羞澀的感覺又讓他們覺得無法充分表達內心的意思。總是欲言又止，但又想吐露內心。

感情的漣漪在他們的心中激蕩著，瀰漫著。就像一條常青的藤蔓在心中生長，隨著時間的延長長出了茂密的枝枝葉葉。但是能不能結出成熟的果實，此時他們也都不知道。只是任由感情的藤蔓緩緩生長，帶給他們倆相同的感受。一起去體味人生路上與依戀的人兒相伴而行的感覺。

他們都知道真情的可貴，而不是對可能會受到傷害的畏懼。因此倆人選擇了在一起相伴而行，一起漫步人生路。即使是在短暫的幾年時間裡，也不願意錯過彼此。